直播的第一个小时月城恰司渐渐觉得呼吸艰难。
中间他昏睡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几十分钟又或者一小时他不确定。
黑暗密闭空间中,月城怜司失去了时间观念。
只能靠数心跳粗略地计算时间,而昏睡意味着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控。
月城怜司总觉得不太对劲,按照前两个直播的长度,他至少能存活十五个小时以上,为什么这才两个小时,他已经……
月城怜司换了个方式计算存活时间。
木桶的容积除去自己占据的体积,大约还剩550l,氧气占空气的20,也就是110l。每人每天消耗的氧气是550l理论上,他能坚持五个小时。
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低于12时,会出现呼吸困难,含氧量低于8,生命将进入倒计时。所以严格意义上一
月城怜司合计了一下,满打满算他最多只能活三个小时。
前两个受害者的直播时长长达二十几个小时,难道当时使用的是2000l的酒桶或者为了直播的观赏性,中途,掘墓人会输送氧气
月城怜司觉得他可能等不到了。
他感到胸闷气短,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剧烈,无法控制地加快了呼吸频率。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一滴汗顺着眉心滑落到鼻尖,摇摇欲坠。
眼球在眼睑下不安地转动,绑在手腕的粗绳磨得火辣辣地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镜头里的青年肉眼可见憔悴了。
这下,不断上蹿下跳疯狂说着是剧本的网友也闭了嘴。
光是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蜷缩在木桶里几个小时,根本和受刑没有什么区别。
汗湿了头发,沿着脸部轮廓勾勒出下颌线。
屏幕里的青年呼吸微弱,如果不仔细看,几平看不到胸膛起伏。
【警察还没到吗!地毯式搜索进行到第三轮了吧什么都查不出来】【我们缴纳的税金就是为了养这群废物警察吗!】
【小道消息说,之前的填字游戏实际上传递了关键信息。月城的警察朋友已经破解出来了。】【!不是吧,破案靠受害者自己】
【不全是,那个警察本来自己也有线索,但是范围比较大,排查起来比较困难。月城给的线索极大缩小了排查范围。】
【但是距离说话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警方都没出通报,你哪来的消息】【不信谣不传谣。】】
从眼花缭乱的买家名单里,松田阵平锁定了两个完全符合条件的目标。一个是京都山崎峡谷的山崎蒸馏所,一个是北山梨县的白州蒸馏所。
昨夜,这两个蒸馏所名下,分别有两辆运酒车驶离东京,回到蒸馏酒厂。
这两个蒸馏所无一例外属于三得利集团之下,三得利集团由山崎酒厂发家,会长老山崎只有一个儿子,从未在媒体前曝光过。
任外界众说纷纭,今年82岁的老山崎却仍然没有将集团交给儿子的意思。
松田,这是山崎真一的资料。山崎真一没有驾照,只有医保信息证明。
山崎真一,32岁,曾因暴力行为被北卡罗莱纳州艺术学院退学。
尽管没有证据,但强烈的直觉告诉松田阵平,凶手就是山崎真一。
我去京都的山崎蒸馏所。松田阵平拿上备用弹夹。
等等!收到一份实名邮件!同事连忙叫住松田阵平。
照片上是月城怜司和摄影师,摄影师从头到尾带着口罩,无法分辨是不是山崎真一。
检索过了,这两张照片从未公开,没有ps痕迹,这辆车去了山梨县。举报人是小区老住户,附近小学的老师。同事说道。
我去山梨县。松田阵平迅速做出决定,京都蒸馏所拜托你们了。他们不可能因为一封举报信放弃另一个地点。
同事们没好气地往他肩膀锤了一拳,别忘了,我们也是警察。
路狂飙。
松田阵平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了山梨县的白州蒸馏所。
有预约吗门卫打开玻璃窗,探头。
警察。松田阵平打开警官证。
门卫连忙走出来,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山崎真一是不是在这里松田阵平收回警官证。
门卫脚步一顿,听到山崎真一的名字,露出明显的惊愕,山崎少爷不喜欢被打扰…
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吸/毒。松田阵平找借口,眼神紧紧盯着门卫。
山、山崎少爷在蒸馏所后的小木屋里……门卫吞吞吐吐,不太愿意提到山崎真一,却并不否认松田阵平嘴里山崎真一吸/毒的可能性。
松田阵平心下一凛,山崎真一的精神状况不好,对方极有可能是掘墓人。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松田阵平绕过酒厂,独自走入后山。
酒厂里,无数个酒桶整整齐齐陈列,如果要一个一个打开翻找,月城怜司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命
他必须尽快找到山崎真一,从对方口中撬出月城怜司的下落。
松田阵平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探头。
房间里传来纷杂的电视声,仔细分辨,竟然是各大电视台对第三起活埋案件的直播。掘墓人究竟如何躲过地毯式搜索,本台记者为您报道……
七八个显示屏拥挤在狭小的房间里,屏幕上无一例外都是月城怜司的面容。只一眼,松田阵平就确定了山崎真一绝对是掘墓人。
山崎真一!松田阵平一脚踹开木门,将枪口对准山崎,厉声道,警方已经掌握你犯罪的证据!
来的太慢了。山崎完全不在意枪,扭头看向松田阵平,笑容扭曲,你们找不到他是不是
松田阵平咬着牙问道∶他在哪里
这里。山崎真一前指着屏幕里的月城怜司对他说,我最后的艺术品,马上就要完成了。
山崎两颊蔓上诡异的红晕,我换了桶,所以小百合坚持了23个小时54分又12秒,但他只能活不到3个小时。
山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如造物主一般审判道∶还剩9分14秒、13、12——啊!
砰,松田阵平无法忍受,一枪对准他的大腿,血肉四溅。
啊啊啊啊——山崎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凄厉尖叫,却被松田阵平一脚踢到墙边。
松田阵平抓起他的领口,冰冷的枪口直挺挺抵上山崎的额头。他的瞳色幽暗,不见一丝光,我再问一遍,他在哪里。
呵呵、山崎冷笑了一声,他将是我最完美的艺术品,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断。
是吗。松田阵平当然能看出山崎眼中的狂热信仰。
他反手抽出匕首,用力捅进他腿上的伤处。现在呢
山崎整个人不自然地抽搐着,他想挣扎,却被松田阵平死死按住。
哈哈哈、别想了,哈哈,他已经死了哈哈哈。
山崎语无伦次,拼命挥舞细瘦的手臂,蠢货,这些都是录播、录播!
三个小时,所谓的''直播''早就录制完了。前面的两个也是,都是录播!早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录播
刹那,松田阵平眼前阵阵眩晕、泛起黑点。
他的尸体就在那几千几万个桶里。你那么有空就自己去找吧。山崎着迷地欣赏松田阵平的痛苦。
他对你很重要是不是我昨晚就看到了。多亏你走了,我才有机会下手。我还得谢谢你……咳咳!
松田阵平猛地一拳揍上他的脸颊,山崎的左脸登时红肿起来。
你在撒谎。
24小时没有休息,大脑钝钝发疼,但松田阵平很快反应过来,山崎真一在撒谎。
被发现……
山崎扭头淬了一口血沫,眼神比他更阴冷∶实话告诉你吧,他根本不在这里。
你查到了两个地点对吧捕捉到松田阵平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山崎眼中闪过癫狂的笑意。
邮件是你发的松田阵平按着他脖子的手越收越紧。真的会有杀人犯主动提供自己的线索吗
咳咳、什么邮件山崎真一狼狈地咳嗽。
顾不上松田阵平口里的邮件,山崎伸长脖子靠近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找错地方了,他在京都的蒸馏酒厂。
两辆车,一辆装着月城怜司,一辆载着山崎真一。
胸膛剧烈起伏,颅内尖利的嗡嗡声不断作响。
松田阵平无法控制地想,他选择了京都,他本该在京都的!
他们去了京都。他像是安慰自己般低语。搜查三系的同事会将月城怜司救出来。
找不到的。山崎勾了勾嘴角,我将他放入了酒窖最底层一批,老头藏酒的地方。
金库门必须用特定钥匙打开,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我这里,一把在老头手里,老头三天前就带着钥匙出国了。
山崎真一甚至指着墙上挂着的钥匙串对松田阵平说∶第三把就是,我借给你钥匙。
你要去京都赶得上吗山崎真一吃吃地笑着,要不你带上我一起,我教你怎么开门。
没有说谎。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他判断出,山崎这次没有说谎。
山崎会长的藏酒,一瓶价值上百万,更不用说整整一桶酒。酒窖外面装有金库门不奇怪,钥匙只有两把也不奇怪。
全部都是真的。
蜂鸣消失了,眼前也再度恢复清明。
上天同松田阵平开了一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找到了凶手,却救不了月城怜司。
松田阵平从没有如此清醒过,他听到山崎真一抑扬顿挫的语调-所以我早就说,他死定了。
山崎真一有恃无恐。
他背后是三得利集团,只要不是死刑,老头总能把他捞出来,更何况他是病理意义上的疯子。
警察已经松开自己的领口,什么狗屁正义,正义永远降临在富人身边。
他继续刺激松田阵平∶看那边,屏幕显示了酒桶里的氧气浓度,啊、8,他还剩下最后几分钟。
松田阵平余光撇过去,氧气浓度在不断降低,已经低过岌岌可危的8。
等等,那是什么
桌上杂乱的资料里,松田阵平看到标题两个大字,精神。
啊、你看到了,没错,我是精神病人。山崎真一注意到他的眼神停顿。
等他死了,就会像小百合一样,泡入50年份的山崎酒,销售出去……他们都会喝到我的作品。山崎真——时间忘了腿上的伤口,手舞足蹈。
第一批小百合山崎酒已经销售出去了,我准备将月城泡入70年份的山崎酒,你觉得怎么样
喂喂!看他出神,山崎忍不住嚣张起来。
松田阵平的神情愈发镇定,他退开几步。
精神病人。法律无法制裁精神病人。
他冲着山崎举起枪。
松田阵平再一次感觉到镇定,他发誓他从没有这么冷静过。
山崎的笑意突然僵在脸上。你要干什么!他惊恐地看着枪口。
我自首!山崎尖叫道,警察不能对自首的人开枪!
松田阵平看着他的丑态只感到可笑,你说得对。
山崎松了一口气,却见松田阵平抓住警徽,撤下扔到地上。
警徽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灰尘。
那么现在,我不是警察了。松田阵平缓缓开口。
哈哈、这个玩笑不好笑。山崎尴尬地笑了几声,却见他的食指就要压下扳/机。
你不能杀我!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山崎终于有了面对死亡的感觉,他手脚并用朝门口爬去。
砰!
子弹没入他另一条腿。
啊!山崎发出惨叫,但他坚持不懈地扣住地板,往前爬去。
砰!砰砰!
连续三枪,山崎真一胸口流出的血红了一地。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发出嗬嗬声,却再没了声音。
松田收起枪,阵平没有多看尸体一眼。他必须立刻切断直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坐到主电脑前,忽然,七八个直播界面同时出现异动,背景音出现重物落下的声音。
松田阵平猛地抬头看去。
【好响!是什么声音!】
【像门倒下来的声音,警察终于来了!!!】【东京警视厅,为什么不出来说明一下】
酒窖外,宫泽贤治把厚重的金库门扔到地上,防切割、防撬、防火功能的特种合金弯曲成诡异地角度。
宫泽贤治挠了挠头发,那么这次委托到这里结束了。
社长说你是侦探社的新成员,真的吗他好奇地问。
是的。太宰治踏入藏酒库。
一桶桶价值几亿日元的藏酒整整齐齐陈列在地下室。
要做什么搬酒我可以帮忙哦~宫泽贤治歪歪头。
不用,委托结束了。太宰治扫视一圈。
好吧,再见。宫泽贤治朝他挥挥手,离开酒窖。
金属门摔在地上的声音很响,响到月城怜司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他的唇色泛着不正常的青色,眼前模糊一片。
木桶传来响动声。声音随着骨传导钻入耳朵。
咔嚓,桶盖开了。光、空气争先恐后包围了他。
哈……哈……氧气涌入肺中,月城怜司大口大口喘着气。
缠着绷带的手探入桶里,轻轻摩挲他的脸颊,绷带的粗粝感、指尖的暖意交替划过。
指尖反复抚过,在月城怜司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睡美人小姐,诅咒结束了哟~
恍惚间,他听到太宰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