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弹打中的刹那,月城怜司以为会很疼,也许是疼痛超过了他能承受的阈值,他竟然什么都没感觉到。
怎么会?要知道连脚趾撞到床头柜,他都要生一小会儿闷气。难道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据说人的灵魂只有二十一克重量,月城怜司从身体上飘起来,目睹自己仰面倒下。
他感受到身体对灵魂的牵引力正在持续减弱。
月城怜司凑过去, 以灵魂状态面对面看自己很奇妙, 像照镜子。
幸好他的表情平和, 没有扭曲。月城怜司满意地点点头。
他伏在自己的胸口,听了听。
很好,还有心跳声,虽然很微弱,并且越来越跳不动了……
慌乱的行人替他叫了救护车,又打电话报警。
注意力从身体上挪开,月城怜司这才发现评论已经哭成一片。
鱼哭了海知道,我哭了谁知道!!!安室诱出来挨刀啊啊啊啊,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呜鸣鸣。(赞5345)】
我知道。
月城怜司抿嘴笑了笑。
【安室透的枪口不是偏了吗!!!为什么是心脏?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赞 3w)#1∶倒回去仔细看, 小侦探突然停下了,阴差阳错又矫正了……
#2∶我觉得不是巧合,安室透很少失态,他一定从镜头里发现了什么!】
安室透失态了?
月城怜司摇摇头,说实话,他想不到对方情绪剧烈波动的模样,估计是评论的脑补。
【诸君,我有一个猜想,你们说小侦探会不会预判了安室透的任务和动摇,然后……(赞5w)#1∶小侦探∶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2;草!更刀了啊混蛋!!!"我甘愿为了你的大义赴死" ?!】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BE美学谁懂?!为了你我情愿放弃生命!谁懂!!!(赞6w)#1∶姐妹说得好!安室诱这辈子都别想忘掉怜司,余生活在你的影子里,我又可以了!#2∶我官布透月直接涨停板了啊啊啊啊!】
【不是、没人发现小侦探还没死吗…….】
噗。
看到最新一条,月城怜司一下子笑出了声。
小雨浙淅沥沥穿过他的灵魂,打落在地。今天是个凉快的好天气。
救护车来得很快,月城怜司本想跟上去看看抢救过程,可能是因为血条彻底掉到1,他眼前一
眨眼间,月城怜司看到大片大片的…….金鱼草?
为什么这个金鱼草真的是金鱼长在草上,未免过于写实了点?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并且感觉眼睛有被污染到。
因为过于离奇,他又多瞅了两眼。好嘛,看久了竟然有点丑萌丑萌的-
忽然,金鱼草们发出整齐划一的魔音"o——gya一
救、救命!!!
月城怜司裂开了,他哆哆嗦嗦地捂住耳朵。噩梦,绝对是噩梦,赶快醒来啊啊啊 !
"是你?啊,见到你他们的心情很好。"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鼻音带着浓重的困倦气息。
"鬼灯大人好。"月城怜司乖乖地同鬼灯打招呼,原来自己在地狱。手离开耳朵的一瞬间,魔音循环入脑,他的表情逐渐空白。
他好像掉到了鬼灯大人的住处,鬼神大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月城怜司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墨味。
真想让太宰亲自看看地狱的光景,不知道对方看完还想不想自杀。月城怜司思维发散。
"你的供奉我收到了,"鬼灯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荷包,摇晃间传来叮叮当当的硬币声,"谢谢。"
鬼灯大人作为地狱的实际掌管着,哪里缺他这一点钱。
月城怜司没想到对方会把零碎的钱币收集起来,此刻瞧着荷包隐隐耳热。"不、不用谢。"
"别担心,你目前只是灵魂暂时投射到地状,马上就能回去。"鬼灯看了他一眼,发现灵魂已经渐渐稳固,有离开地狱的迹象。
"他与我说过,当身体恢复到足够接纳灵魂时,你自然能感受到牵引。"鬼灯指了指月城怜司的尾巴,"这是连结本体和灵魂的「绪」,一旦断裂,出窍的灵魂便会死亡。"
月城怜司下意识顺着鬼灯的方向往后揪了一把,等等、什么东西?!
尾巴被抓住的感觉太奇怪了,月城怜司整个人一颤,头皮发麻,忙不迭松开手。
鬼灯顿了顿,眼里闪过笑意∶"那是普通人,而你的「绪」就算断裂,灵魂也不会消失,而是陷入漫长沉睡,直至【绪|修复。"
"肉/体修复远比灵魂修复快得多,如果在现世太无聊,,你可以向夜斗许愿,让他陪你。"
"时间到了,你该醒了。"
随着鬼灯最后一句话落下,月城怜司回到了现世。
彼岸的记忆登时蒙上一层雾。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明明他只与鬼灯大人讲了没多久的话,再醒来,他的身体已经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月城怜司看见自己戴着呼吸机,身上的管子外接了各种各样的仪器。一时间有点懵。
动态心电图实时读取他的心跳并显示。
心脏跳的很慢,连带着心电图也颤颤巍巍,生怕下一秒就停了。
不敢离身体太远,月城怜司盯着自己,等待鬼灯说的牵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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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坐了多久,期间护士进来了好几次。
他已经无聊到把睫毛数了三遍,总不能下一步数头发?
对了,尾巴、他好像长尾巴了?
月城怜司往后瞅了一眼,尾巴却无法控制地往另一个方向拐去,他只瞄到尾巴尖尖。
于是他往后转了转,尾巴自然也转过去。
.... 好蠢!
月城怜司一个激灵,赶紧停下自己狗狗转圈的行为。
然后他一抬头,看见安室透走了进来。
……."此刻,月城怜司无比庆幸他看不见自己。
波本知道他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医院。组织的监视明面上撤掉了,暗地里谁也不清楚。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见到青年。
"你是他的家属吗?"或许是波本眼神里的悲怆过于浓重,护士问道。
"原则上重症监护病房不允许患者家属陪护,但允行亲属的探视。"护士例行说道,随即话头一转,"上帝保佑,太凶险了,我从不知道子弹击中心脏能活下来。"
护士感叹道∶&q
男人的眼神黯了黯,护士立刻意识到话说得不对,改口∶"额、我指病人恢复得很好,医生没有插手的余地。"
她从没见过自愈能力这么强的病人,硬生生挣脱了生死边缘。
如果不是大英政府的人亲自施压,要求对该病人的一切情况保密,护士恐怕青年早就被专家们包围了。
"午后有两小时的探视时间,如果你是家属,请往前台申请。"护士对男人说道。
用了一点小手段,安室透最终申请到探视。
他知道医生对青年的情况束手无策 ,眼下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他不奢求更多。
病床上的人唇白得不掺一丝血色,双目紧闭。神情平静得仿佛睡去,但安室透知道他不是这样。
青年是安静的,更是生动的。
他会为糖果的样式苦恼,也会因阳光正好展颜。
却独独不该是现在这样。
月城怜司站在床边,愣愣地看着男人眼里的悲伤泛滥成灾。原来安室透也会伤心。
月城怜司知道自己不会死,而且感觉不到痛,所以他对这件事压根没有实感。
但安室透的情绪此刻传递到他身上,月城怜司后知后觉感觉到了疼,闷闷地,像久久不去的梅雨季节。
青年苍白的面容上凌乱沾着几缕碎发。
安室透静默了许久,终于生出勇气抬手,去靠近他的星星。
触到青年冰凉肌肤的那一刻,他终于有了实感。失落的珍宝短暂回到世上,他不知道有效期会是多久。
他的眼神仔细地描摹过青年愈发耀眼的眉眼。
安室诱知道自己没有权利,他是那个刽子手。
青年紧闭的眼给他一种静谧的错觉,仿佛他只是睡去了。
他的眉毛是舒展开的,甚至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一个美梦。
醒不过来的梦。
那种平静灼伤了他,安室诱忽然不敢再看,他匆忙移开眼。
替青年拂开额前的碎发,柔软的银发纠缠住指尖。
安室透想对青年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最终无言。
能说什么呢,他自嘲一笑。
如果任务结束的那天他还活着,安室透愿意一根根掰开青年的手指,把H/K/P7手/枪递到对方手里,教青年如何扣下扳机,对准他的心脏。
他会笑着对青年说∶放心,我不疼。
安室透想说很多,想做很多。
但他最终只是俯下身,犹疑了一会儿,在青年冰凉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如果有神明,愿礼始终注视你。安室透将硬币塞到青年的枕下。
月城怜司无意识甩动的尾巴陡然僵住。
额间传来轻微痒意,干燥的唇瓣带着万般小心,诉说着珍重。
月城怜司这才知道安室透的呼吸是滚烫的,扑打在他的发梢、肌肤,引起阵阵战栗。
他下意识捂住额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却感受到安室透柔软的唇静静贴在上面。
明明今天是晴天,他却听到安室透心里的雨声。
好烫。
呼吸是烫的,雨带着热度。
单人病房太过逼仄,狭小得他无法呼吸。
月城怜司觉得安室透是否透过躯壳看到了他的灵魂
安室透的眼睑颤抖了一下,他轻轻抬起头,小心翼翼梳理开指间的银发。他该走了。
月城怜司呆呆站了许久,回过神时又忍不住摸了摸额头。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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