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来后,众人都未第一时间往手术室里赶,而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平片后,便更认真观摩起来。
张正权的神色微微一怔,看向周成的目光,既有幽怨,又有庆幸。好似在说,周成哥你之前怎么不教我呢?
但仔细想来,却又觉得陈胜武能有如此成就并不意外。
魔都交大的本科加硕士研究生,天赋还是很能打的,比他不知道要高了多少个凳次。(无错字)
陈胜武仔细看完后,非常满意现在自己达到的层级。
也就在昨天晚上,他再一次证实了自己学会了骨折手法复位,并且即将被教授安排去地级市医院进行临床试验课题后。
他终于是钻进了第二任女朋友的屋子,今天的精气神,更甚前几日……
并且还研究了不久脂肪与皮肤软组织变形自动回弹的手法训练……
退开半步,给周成投去满是感激的眼神。
古忠良副教授感慨了一下,然后朝着自己未上台的那个硕士研究生扫了一眼,对方立刻低下了头去。
周成给出来的骨折手法复位,在组内并不是什么秘密,理论很长,但大家都有看过,属于是周成分享出来的内容,但他嫌弃太过于假大空,因此没上心,而且还与自己老师经过了好一番深入探讨。
给出的理由,自以为很自然,说服了古忠良,但此刻,看到比自己只是大一届,但同时接触这种手法复位的陈胜武师兄,竟然真的学会了,他的神色,便开始迟疑与后悔起来……
就不知,现在再去努力学,还有没有用。
陈胜武能够学会,至少证明了不是假大空。
薛修德眯着眼睛笑了笑,点头后问周成:“小周,胜武做的这个手法复位,算是可看了吧?”
与此同时,暗中用手指指尖戳了戳毛雨轩的胸口,似是在提点他的样子。
毛雨轩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说:“老师,我以后再也不找我是总住院这个借口了。”
陈胜武比他先学习会,前几日就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今天的陈胜武做的骨折手法复位,竟如此之好,这可不是自己所理解的学会啊。
骨折也是要分简单骨折和复杂骨折的,他虽然做简单骨折的手法复位,而且做好,可与陈胜武一比的话,就有差距出来了。
周成作为拥有骨折手法复位(完美——重新定义者),自然是居高临下再看的。
也是有点震惊于陈胜武的潜动力,微微一笑:“武哥天赋很好,也肯努力,比我学的时候,要快很多。”
说起这个,周成也是老脸一红啊,他在模拟这个技能的时候——那时候的资质太差了。
薛修德教授面色不改,与陈胜武交待:“周成叫你武哥,那是他与你的交情,你以后酌情要把他当老师看,如何称呼,是你与他的交情。这才叫各交各的。”
“听明白了吗?”
授人鱼远不如授人以渔。
现在陈胜武学得快,那是周成占据的理论层次足够高,这相当于功法,更高的理论层次,稍有所悟,便可以功力大涨,假如说是他自己带教的话,进展绝对达不到现在的层次。
侧面,印证了一个道理,他把陈胜武派去周成那里,并非是试错,而是赚大发了,周成不仅是自己精通于学习和钻研,在带教上,也是格外有天赋。
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教授胚子打底,再往上?
薛修德并未多想……
再进到手术室里后,陈胜武就乖乖地站到了助手位去,并未再冲动。
接下来要进行的手术术式是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这在手术评级上属于新术式,如今台上,只有周成和薛修德可以开展。就连古忠良副教授,如果要开展,都要给医院备桉才行!
嗯,古忠良副教授拥有IV级手术授权,新术式只要在医院的医务科备桉即可,但如今还未备桉,所以陈胜武自然不会想其他的屁事。
周成就看到了薛修德教授有些跃跃欲试的目光看向自己,不过周成并未应承下来,而是说:“薛教授,今天总共有四台手术,这一台的骨折相对有些复杂,后面还有三台,我先做两台,您然后试一台。”
“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陈胜武的教学思路,周成模拟完了,接下来自然就要轮到薛修德了,但是薛修德是长辈,因此不太好格外设计,但是经过多轮模拟,周成也掌握了其中的关键。
毛雨轩、古忠良、申德等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周成来科室里开展新课题,全赖于薛修德,等价交换下,周成并不需要为他们浪费机会。
陈胜武是别有他用。
薛修德微微一笑:“这个自然,我还没特别的把握。再多看几次,再好好琢磨一下。”
理论是理论,知识储备是知识储备,实际操作是实际操作,他虽然有了一定的思路和把握,但是并不能保证百分百。
然后周成还补充:“其实,薛教授,之前我就讲过,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其实是骨折手法复位的一个补充,二者相辅相成。”
“手法复位学得好,就越容易开展小切口的切开复位内固定,只是固定的方式选择而已。”
“后面的时候,我觉得毛老师也可以尝试做一下手法复位。”
说完,周成又看向了古忠良和申德,这两人的眼神和表情就格外有点尴尬了,他们是为了抖机灵,觉得周成之前把骨折手法复位套出来,纯属套娃啊,因此没予以重视,更多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内固定新器械的使用上。
自以为,不过是术中多复位几次,多透视几次而已。
见到二人没反应,周成也不戳破,而是道:“那我们继续手术吧。张老板,麻烦把你的宝贝器械给我送下呗?”
周成然后朝着张正权阴阳怪气,主要是张正权之前招呼都没打一声。
张正权忙热情地把器械递过来,笑着说:“周成哥,你非要埋汰我喊我张老板,我也就认了。”
“大不了晚上洗干净等你嘛……”
反正损嘛,够不要脸,就越是无敌。和周成开玩笑,张正权可一向没压力,即便是在薛修德教授等人当面。
周成翻了翻白眼,不予理会,自然薛修德教授等人也不会当真,这种话真要说,肯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当面了肯定是玩笑。
复位做好后,周成就直接开始了固定的操作——
复位、固定、康复锻炼。
骨折治疗的三大原则,至少目前这个原则是省略不掉的,以后能不能省略,那是以后的事情。
周成的手法极为熟练,但也是为了带教,刻意地放慢了速度,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魔都,如果真的不教会一两个人的话,那么这个课题就白做了。
赚钱和专利到手是一部分,真正地能够应用在病人身上,也是格外关键的。
周成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细节,固定稍微放慢了速度,也是在七八分钟内就完成。
再接下来的缝合,就没意思了,总共就两条厘米的口子,一针的事情。
术毕,就是手术的中转期。
周成作为主刀,早早地就和薛修德同等待遇地下了台,主要是,薛修德教授找他有话说,他也找薛修德有话要说。
众人看到薛修德与周成离去,无不透露出羡慕之色。
即便张正权也是如此,虽然他看似以后拿的钱多,但是实际上周成能够达到的社会地位,是他不能够比拟的。
……
又是那间比较神秘的办公室,不过这次,却只有薛修德教授和周成二人。
进到办公室后,薛修德主动给周成泡了茶,周成想要帮忙,被薛修德婉拒了:“小周啊,你替我带教陈胜武的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对你道谢,这是应该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之前就有说,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学习的人就要摆好学习者的样子,这不是卑微,只是该有的规矩而已,后面还要麻烦你的事情,可有不少。”
周成也就屁股重新回到了椅子上,说:“薛老师,您抬举了。”
“一分抬举九分事实,也不算什么。其实这杯茶,应该陈胜武亲自来递给你的,但是我知道你们相处的时候,他递不过来。”薛修德道。
周成双手接过。
薛修德没特别客气,仍然道:“医疗上的每一种本事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层次的差距,火候有分别。”
“如今陈胜武的手法复位有一定的火候,但太老了,掌控不太好。还希望你有空再多带带,若是能够炉火纯青,以后他才能够看到整个骨干,融会贯通,再从旁搭建支路。”
周成稍稍一惊,但马上恍然,薛修德教授的见识与眼力不浅,功力也是自然深厚,虽然对这种新的东西没有达到更高引领的层次,但是旁观还是能够看到陈胜武的精通与周成的手法复位之间的差距。
先学一门技能,到达高的等级,才能够从上往下俯视学习的台阶,然后更加清楚以后再学习其他技能的时候,如何去看这些台阶,如何抵达,至少自己能有思路。
但这要看陈胜武自己的造化,薛修德知道周成在魔都的时间并不会长久!
“我自然尽力。”周成点头说。
陈胜武的资质不错,如今有GDP之力,以后慢慢学习,融汇贯通,自由到那一步的时候,现在的底子已经是很厚了,根本不用周成多操心。
然后,周成便把话题转移到了薛修德教授的身上,问:“薛教授,您现在,对小切口切开复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看法呢?”
通过模拟薛修德几次,周成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薛修德此人,极为急功近利。
若是能够在以后,放下功名争斗之心,以他的天赋和能力,竟然能够替代到去曾老的那个殿堂坐上宝座之位!
这是周成在模拟世界里面发现的,但凡薛修德不去争什么,老老实实,就能够有很大建树。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只是其中的助力因素一种。
这让周成想起了关于薛修德教授的一些往事,薛修德教授是曾地纬院士的学生,但是,在读博的时候,曾地纬给了他沉痛一击……
这让薛修德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在他竞争主任位置的时候,同样如此。
假如真的这一切都是刻意为之的话,周成只能说,曾地纬这个人,简直了!
薛修德笑了笑:“新东西,我们是老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学习潜力老化、思维也钝化,你可不要期待我能够像陈胜武那样。”
这只是周成要表达的浅层意思。
但周成更加知道,曾地纬的用意,他不能直接戳破,于是就换了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薛教授是打算把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这个临床课题,当作什么样的一个定位?”
“薛教授,我冒昧问一个问题啊?”
“教学?处于手术术式的领先地位,然后打造自己的品牌,用来吸引病人流量,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薛修德闻言一愣,琢磨了一会儿,才反问:“小周你的意思是?我该如何定位呢?”
周成可不接这个答桉了,MMP,曾地纬的思路,他看不破,所以,也不知道,现在曾地纬到底是不是真的对薛修德不屑一顾,万一是他另有安排,只是也是另类的带学生。
他再横插一脚,那就特别不合适了。
薛修德见周成默不作声,翻了翻白眼,骂了一句:“小周你年纪不大,怎么还学得那些老狐狸的故作高深这一套了?有话就直说呗。”
周成就非常腼腆地说:“薛老师,在您面前,无论怎么,我都是晚辈。不敢指教和指手画脚。”
“于我个人而言,我只是为了做这个临床试验,并且很诚挚地希望它能够受恩惠于病人与患者,其他附带的目的,全都是基于这个之上。居于此目的之下。”
周成只是点到为止,说了自己的看法,然后薛修德到底能够参透多少,能不能放下功利心,一心只做研究,不去搞什么主任的竞争,也不去搞什么太多的培训班,老老实实地把病看好,把自己的实验和课题组带好。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一旦说破了,就不灵了。
模拟世界里面,早有计较。
曾地纬老师的大局观?
周成不敢去拆解。
薛修德陷入了沉寂,周成也没多说什么,保持着沉默。两个人一直到电话响起,都未曾有过交流,然后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走向了手术室。
到了门口,两人又是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含笑走进了手术间——
赫然看到,陈胜武站在了手术台上,正高傲地仰起头,挺起背,接受着来自毛雨轩和申德主治医师的商业吹捧。
毛雨轩一轮刚过,申德就说:“胜武,等你的师弟来了,我就把他先交给你啊。”
申德主治第一年,就成硕导,但九院里的硕导比每年招收的硕士研究生要多三分之一,今年才收了第一个学生,但要八九月份才陆续报到。
陈胜武早就深谙自谦之道:“申老师,到时候互相学习吧,现在的师弟们,也是一个比一个勐。”
陈胜武不敢大意,九院卧虎藏龙,林子源教授的学生丁点仍然独领风骚,现硕士一年级,即将二年级的师弟,也是逐渐成长,对他们组上的硕士甚至博士师兄展开了碾压之势。
谁能保证申德主治医师的第一个学生是不是捡漏的怪胎?
虽如此说,陈胜武仍然有意无意瞥了毛雨轩一眼,好像在说,其实人不逼一下,是不知道有多大的潜力的。
藏了滋味后,陈胜武真的体会到了全身心沉浸式学习的好处,因此也不会懈怠,如果想要留院,干死同学是必须要走的路。
这神情薛修德就看不惯了,特意大声转头问自己的学生林优盛:“小林,你有听说过丁点么?”
林优盛眉宇一闪,眉头蹙了蹙,点头:“师父,丁点师妹是林子源教授的学生,也是今年会招的博士研究生,天赋极不错。目前在组上,已经可以常规开展常见术式了,属于小组的带组师姐。”
说这话时,林优盛的表情稍稍有点愧疚,丁点硕士三年级就混到了他做不到的位置。
固然是因为科室与病人有区别,但现在,林优盛能够处理的病人,也不过就是简单的感染患者,而这样的病例,组上数量极少。
“丁点今年多大?”薛修德又看似漫不经心问。
这个问题可就为难到林优盛了,但是,林优盛的师弟,也就是即将博士三年级的萧鹤就马上懂事地眉目一闪地回:“丁师妹十七岁读的本科,今年才二十五岁。”
萧鹤的话,让薛修德把矛头又对向他:“萧鹤,你对这个还是熟稔啊?之前不是说丁点对你有几分意思的么?怎么好久没听你说起这事了?”
林优盛闻言认不出笑出来了一声,就连申德都开始忍俊不禁。
申德是主治医师,因此和下级医生交涉过多,古忠良副教授才若有所思。
萧鹤当时表情有点点尴尬,眼角都扯了扯。
他被林子源教授给打了,虽然是在开玩笑,但那时候毛雨轩还没成总住院,申德主治医师兼任着,带他做急诊的时候,被叫下台打的。
实属院内极为少见的一次。主要是林子源教授把丁点看作了自己女儿,然后萧鹤在院内潇洒不羁的名声也有点远扬。
陈胜武也听到了,所以库库两声,就戛然而止。
薛修德接着把话题移开:“所以,陈胜武你高考二战,考研二战,如今博士稍微顺遂一点,你就开始尾巴翘起来了是吧?”
“二十五岁的你,你还在干什么?”
陈胜武的脑壳当时宕机了,转头来解释:“老师,丁点那是特例。我本科二战是因为专业不满意,所以就又考了回来。硕士的时候,不是被科室里的老师嫌弃了吗?所以才痛定思痛。”
陈胜武觉得冤枉,高考一战粤山大学,二战是魔都交大。然后硕士初试过了,科室里都没教授愿意要,我也没办法啊,这能是我懈怠么?
“那你看看人家小周?小周今年也二十七,你在干嘛?小周又在干嘛?”
“毛雨轩,你不要笑,你看看你今年三十三了,你又在干嘛?”
毛雨轩和陈胜武瞬间垮起批脸,眼观鼻鼻观心地认真工作。
丁点是特例,是天才,那么周成就是变态、非人类!和他比?老师您说句话呗。
当然这种话不敢说出来。
薛修德见毛雨轩和陈胜武老实后,转头看向了萧鹤与林优盛,林优盛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举起来小短手:“师父,是我没把师弟的学习气氛带好,我有错。”
林优盛下身长,上身短,颇为有些可爱。此刻的表情格外憨态。
萧鹤则是低头不语,他看得出来啊,现在的薛修德要拿周成当作地图炮,谁反驳谁死,目前在读的大师兄,林优盛一向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边读书,一边创业,觉得学医这条路太难便另起炉灶,还都能有起色,是极有天赋的。
薛修德见自己的学生一个个都老实了,也就没去管那些住培医师和进修医生了。
如今已是三月,不管是进修一年还是半年的,都即将接近尾声,不必多说。住培自是有住培办管,他一摊子的学生都顾不过来,哪有心思去说教他们,免得不懂事的还觉得他是在针对。
周成就笑了笑,默默地低下了头,薛修德的话,成了他的一种警示,二十五岁的他,在做什么?
若非这个模拟器,他不过也是个小住培而已。
古忠良副教授此刻不需要说话,只是看了一下自己的学生,对方就自动地明白了意思,稍稍低下头。
薛修德一见手术室里的氛围似乎变得有点微妙,也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这番话实在有点狠,就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从现在开始,都脚踏实地吧。”
心里却暗道,老师,您是这个意思么?
您对刘奕平师兄的束缚,把几个师弟赶走的赶走,冷漠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