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已经结束了。
对玩家们而言, 那更像是“标记”性的诅咒随之终结,身体上重新恢复健康。当然也代表着元欲雪能够重新发出声音——
他已经很久没开过口。
再加上本就是寡言的性格,先前的元欲雪一贯沉默, 哪怕恢复过来也没说话。只在握住小齐的手腕的时候,才发出了那一段音色很清冷的短暂对话。
别走。
于是小齐也像是被牢牢地钉死在原地那样, 那双冰冷的、柔软的手指却也像是滚烫的刑具, 将她钉在了原地, 不能动弹。
唇微微向下弯了一弯。
小齐的情绪当然是很糟糕的,作为背叛者的她, 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曾经将她视为同伴的玩家。
何况她也的确做了许多错事——能想象出来的结果, 也不过是她罪有应得,伏诛在玩家们的手上。又或者成功逃脱,作为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又或者鬼, 游荡在写满她罪恶记录的副本当中, 直到灵魂消亡, 又或者一遍遍重复这样悲剧的折磨为止。
她还有什么好苟且活下去的?
小齐忽然间……也显得十分悲观。
她最终还是没有攻击元欲雪, 以此来挣脱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只是微微颤栗地回过了身, 用那种相当冷淡的,可以说是陌生严厉的语气质问他。
“你要做什么——”
然后元欲雪就松开了她。
只是他往小齐的手里放了一枚什么东西,触手温润, 像是玉石般的莹润质感, 抵在她滚烫的掌心当中, 竟然让她略微有些拿不住。
那也的确是一块玉佩, 通体圆润, 显出一种浑浊的白色。被人类温暖的体温微微一摩挲后, 里面的白色变得透明, 透出里面好似鲜红的不规整图案来。
小齐微微一怔。
半晌, 她的记忆回笼。
她当然是记得这是什么东西的。阿刀和小高初探阴村带回的道具——据说叫“赔命玉”,虽然名字不吉利但是寓意其实还挺好。
一般是那种世代相传的盗墓贼家里会备着,如果进入了大型的墓穴当中被什么“迷”住了出不来,便可以摔碎玉佩买命挡灾,然后就能从墓穴当中安全地逃出,是带有某种“引路”和“保护”性质的宝物。
鉴于当时的阿刀和小高都有“嫌隙”,所以最后这份来历不明的宝物被元欲雪收起来了。
只是现在,又被元欲雪交到小齐的手里。
小齐有些不明,僵硬地抬起了头——
“我之前就一直想将它交给你。”元欲雪说。
那双黑沉的像是夜空般的眼睛注视着小齐,声音还是冷淡的,却偏偏显出了一点温柔的意味来,“你自由了,小齐。”
金银村分为两个部分,“赆村”是祭品,“阴村”也是鬼怪的聚集之地,也是大型的坟墓。
小齐也同样是被困在坟墓里的玩家。
所以她无论通过什么途径、什么手段,也始终迷失在内部,永远也踏不出金银村给她设下的边界,那对她而言,始终是触碰不到的禁忌边缘。
就算看上去再接近,她也是始终不可能离开金银村的。
但看上去再九死一生的困难副本、再苛刻且充满了绝望欺骗的诸多条件,在副本当中,却还是像是规则既定一般,留下了一线生机。
——那对于小齐而言的一线生机。
她没有注意到。甚至相当彻底的找错了方向。
但此时,在这里,元欲雪站在她
重新将那点希望攥在掌心,交付在她面前。
这是他们作为临时的队友,临时的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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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机器人元欲雪,为他的人类队友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
小齐有些怔愣地想着。
她看见那块赔命玉在人类的体温下,变得越来越清晰的图案,鲜红的像血一样。
然后在她的掌心当中,那块玉佩从最中心处裂开了一道缝隙,像是正在生长的树木,分支出的细密枝干那样——直到缝隙布满玉佩的瞬间,赔命玉在她的手中碎成齑粉。
也是同一时刻,小齐感觉到心中一轻。某种无形的禁锢与镣铐从她的心脏处拆解下来,她仿佛都能听见某种沉重的锁链落地的声音。
小齐忽然间怔怔地重复了什么。
“我自由了。”
在彻底解放的瞬间,小齐反而没有想象当中那样欣喜若狂的感觉。
心情波澜起伏得让她的情绪开始麻木,几乎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只是有些僵硬地,沉默地,上前拥抱了元欲雪一下。
脸上的表情被遮掩的很好,谁也看不见被元欲雪的身体挡住的通红的眼眶。
“……对不起。”她轻声说。
“还有,谢谢你。”
元欲雪的脊背挺得很直。
他其实很少会流露出激烈的情绪来——大概是他的本质所决定的。
无法理解人类的喜悦或者悲痛,无法进行感同身受的共情,哪怕是各方面评价都超过S级别的最完美的一代机器人,在情绪的表达上却总是显得相当的迟钝。
如果按照以往,这时候的元欲雪应该什么都不做才对。
毕竟小齐的动作没有对机体造成威胁,不需要抵抗。
至于其他应有的反应——元欲雪想不到。
不过在这一刻,他还是在搜寻了资料库后,通过那些影音中所呈现的经验教学,微微抬起手,安抚性地用手掌拍了拍小齐的脊背,然后放下来。
一切已经结束。
在经历最糟糕的黑夜后,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更好”。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多少有些不大高兴。
即便他们很清楚,元欲雪是在安慰小齐,但还是忍不住有点……酸。
明明他们也很需要安慰。
而这些不高兴的人中,最不高兴的,恐怕就是戒舟衍了。
不过他面容冷酷,大踏步地走上前,站立在元欲雪身旁,拧眉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元欲雪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生疏神情,还有垂下的眼底,透露出来的小心翼翼的研究——
他在认真学习着怎么去安慰一个人。
这幅模样硬生生给戒舟衍看熄火了,只有些无可奈何。
“……”
我忍。
戒舟衍想。
他要学习怎么安慰一个人。
但只会本能的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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