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 见崎先生反而笑了。中年男人个子高挑、身形单薄,但常年身居高位,身上的气场压迫力极强。
他嘲讽说:“哦?这倒是有趣, 我也想听听,我是怎么成为先生嘴里的犯人的。”
说着,见崎先生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旁的淡岛千秋身上。
——他在暗示先前的那场, 组织与龟川交易。他昨日答应好,要代替龟川,今日和淡岛千秋与苏格兰重新交易。
在当下他被指证为凶手的情况下,他似乎笃定, 需要“交易”的淡岛千秋或苏格兰会保住他。
【等等, 这家伙为什么从刚才开始, 眼神就一直往主播这边看?】
【估计是想要主播保他吧……毕竟在他眼里, 他和主播还有龟川之前没做完的那场交易, 不管交易能不能完成, 多cue一下主播总归是好的】
【等等,你说“能不能完成”是怎么回事?交易很有可能不能完成?】
【前面的笨哦!在第一夜龟川上来和主播他们聊天的时候,龟川还特地支开见崎,不让他听呢!我猜见崎应该基本不怎么知道组织的事情,只是以为主播他们是哪来的富家子, 来和龟川买什么呢!】
【这么说的话, 其实龟川死后, “交易”这个任务就已经默认失败一半了……?毕竟龟川连交易对话都不让见崎听, 见崎怎么可能知道交易的东西是什么、又在哪里!】
【对啊!如果龟川防着见崎,见崎连交易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完成交易?凉了啊这任务!】
——确实正如直播间观众们所说, 这次的“交易”任务, 在龟川死的那一瞬间几乎就已经失败了一半。
原先苏格兰还怀疑见崎和龟川是一伙的,都知道组织的事情,那么换一人交易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但从刚才见崎先生的那个眼神看来,见崎先生对组织是完全陌生的。
这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波本和他们是一伙的!甚至还想要淡岛千秋帮他做不在场证明,来驳回波本的推理,可见他根本还不明白组织是什么情况。
龟川不明不白的死了,并没有留下除了弯曲手指外的其他信息,到最后见崎先生能不能拿出来还不一定呢。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杀死了龟川先生的罪魁祸首,间接破坏了交易的见崎先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组织的敌人”!
淡岛千秋歪头瞥了眼一旁的波本,显然这家伙也想到了这一点。
站在半山小姐身旁,波本摸着下巴,说:“见崎先生是怎样成为犯人的?”
“——那么,我们就从事件的最开始讲起吧。”
见崎先生讽刺:“从最开始开始?是从第一夜开始,还是从登船开始?需要我们配合你吗,大侦探先生。”
“不,是从龟川先生被杀害事件开始。”
波本失笑。
波本:“首先,我必须向您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与我身旁这侧的这位白发先生、昨日的黑发先生,我们并不是在登船后才认识,而是我们本身就是分批登船的同伴。”
“因此,关于您刚才所暗示他的‘准备货物’,也就是他们与龟川先生的‘交易’这一事,我也略有耳闻。”
见崎先生的面色瞬间一变,但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在船出发的第一夜,那日晚上的派对上,龟川先生支开了您,主动前去和我的两位同伴攀谈,但最终看上去却像是不欢而散。而这一切,都被您和您的人看在了眼里。”
波本看着淡岛千秋,说:“也就是从这事起,您做好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栽赃——杀人,并栽赃到这个与
“一派胡言!”
见崎先生身边的保镖呵斥道:“杀害龟川先生的人,难道不是昨晚的那个侍应生吗?说是栽赃,也是他像栽赃给你的同伴才是,关先生什么事!”
波本笑了,说:“那自然是因为……那名侍应生先生,也是先生您的栽赃对象。”
“这是一场分外用心而谋杀。作为凶手的见崎先生,居然做了二手准备,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实在高明。”
【……?!】
【卧槽,什么意思?二手准备?!】
【我大概明白一点!昨天的那个侍应生,显然咬着主播的状态不正常,想故意甩锅到主播身上!联想一下就明白了】
【也就是说,见崎的思路是,先把锅都甩到共同作案的男侍应生身上,再告诉男侍应生,说主播和龟川先生有间隙,可以去栽赃他!这是个连环套娃啊】
【我擦,那这样的话,如果男侍应生栽赃成功,锅就是主播的;如果男侍应生栽赃失败,锅是他自己的。这一切都怪不到见崎身上啊!】
【这个连环套想要实现,是有必要的前提条件吧?那就是男侍应生必须听见崎的话,并且即使栽赃失败,也要认栽不暴露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这题再简单不过了。
看着弹幕的淡岛千秋心想。
只要让男侍应生认为,真正导致龟川先生死的凶手是自己不就可以了么。自己做下的事情,身旁的大人物还为他好心出谋划策,寻找其他栽赃的替罪羊,下人自然感激不尽、不会暴露身为自己共犯的大人了。
而这个推理的最关键证据,就是刚才半山月子的证词——她在那机关上面,看见了两个人的影子。
一边思考着,波本一边缓缓道:“杀害龟川先生的,不仅仅只有那位男侍应生一人。正如我的女伴所说,当时机关上有两个人影。一个是侍应生,而另一位则是你,见崎先生。”
“——你们是虐待龟川先生,并将他致死的共犯!”
见崎先生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半山月子。在他的注视下,半山月子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强撑着挺起了胸膛。
波本:“我想那晚,在那间刑讯室内一定是这样的吧。”
第二夜晚,晚餐前,龟川先生还派人告知了苏格兰等人拍卖会前交易的事情。晚饭时,龟川先生作为主办人更是出面发言。那么,绑架龟川先生的时间应该是晚饭过后。
“……晚饭后,你绑架了龟川先生,并叫上了自己预先就看好的替罪羊共犯侍应生,一同在那间刑讯室内对龟川先生进行了虐待,并将他致死。”波本说。
“龟川先生有着多处足以致死的伤痕。在发泄完自己的暴欲之际,你想办法糊弄侍应生,告诉他,自己只是想把龟川先生绑来惩罚一下,但人却被侍应生意外杀死了。”
波本思索着:“当时你们刚刚完成虐待,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侍应生并没有仔细分辨你的这番话。更何况见崎先生你在他眼中是支配着船只的大人物,他自然相信了你。”
“——不,应该说,他作为人口贩卖的受害人,本身就对龟川恨之入骨。即使他知道了你只是把他当作替罪羊,但你给了他机会,让他有机会亲手杀害自己的仇人,他也愿意为你定罪。”
【有点意思。但这样的话,这个侍应生实惨啊】
【惨什么?人生本来就被龟川搅得一团糟,看那天他最后的样子,是真的觉得活不活着都无所谓了,要疯狂来最后那么一把。就算是顶罪,见崎还给他指了另外一条栽赃的路,还让
【前面的大哥说的有道理啊!本来都绝望地准备这样过一辈子了,结果突然有了报仇的可能,这不得美滋滋】
【笑死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怎么你们说出来就这么搞笑哈哈哈哈哈哈】
【按照这么说的话,即使船到案,验指纹、验致命伤到底是哪个,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啊】
【对……最重要的,还得是把所有事情说明比,逼着见崎认罪才行!】
波本的推理依然在继续着。
波本:“龟川先生死了,但死前依然挣扎着为自己留下了死亡信息,那就是他的手指与指肚的油彩。那之后,你们将他吊挂放下,恶意地想让他死不瞑目的尸体让所有人看见的同时,也想到了用他的手指继续栽赃我的同伴。”
黑皮金发的男人摇了摇头:“那手指上的死亡信息,指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青色,而是另一种最简单的可能——”
“这间宴厅是以颜色来分类的。但金色部分,却只有三层区域,还有最正中央的拍卖展台。因此,龟川先生朝前的手指,最后指向的,根本不是青色,而是……”
“是金色,对吧?”
淡岛千秋突然出声道:“同时,在色盘之中,黄色与金色也位于正上方正前方。”
“龟川先生手指上的那抹青色,恐怕也不是无意蹭上去的,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应该是这个——”
淡岛千秋垂眸,指向自己胸前的青色胸章。只见胸章的边缘,刺绣的金线闪闪发光。
【是金线!!!胸章上也有金色,是金线!!】
【对啊!昨天的那个胸章除了掉色外,边缘处也有很明显的开线痕迹啊!龟川死前恐怕是想假借挣扎,拼死抠下来点,当作真正的死亡信息的!】
【但是这破烂胸章掉色啊,最后只蹭上了青色呢】
【天,这样看的话,所有的线索指向的都是金色啊!金色包厢,那不就是见崎吗?!】
“……没错,就是胸章上代表金色的金线。”
身旁人突然开口,波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又笑着说道:“再然后,你匆匆赶到现场,叫上了先前早就找好的、答应帮你栽赃的侦探先生,做出了对于事件完全不知情、并且尽心管理的样子。”
只可惜,见崎先生早早安排准备那位侦探被梅勒斯调包了。而梅勒斯本人不仅没有帮忙栽赃,甚至还帮他们进入了金色区域、找到了密室,并抓出了男侍应生。
这样想来,昨日在梅勒斯公布凶手名字后,见崎先生那微妙的沉默与表情,恐怕就是因为如此吧。
他原本以为,最终侦探查出的“凶手”,会是淡岛千秋呢。
从这件事也可以侧面看出,这人恐怕真的不知道组织相关的事情。只是把淡岛千秋和苏格兰当作普通的富家子弟,前来和龟川做点见不得人的交易罢了,因此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栽赃。
淡岛千秋说:“再然后,就是见崎先生您通过当时监听着青色包厢内,我与这位女士的对话,得知了当时她看见了机关上的另一个人,也就是您。”
“您下定决心,要铲除这个看见您脸的女孩子,因此今日才安排了人,来用枪指着她、灭她的口,在拍卖会之前也频频问起她在哪里。”
听到这里,见崎先生却突然鼓起了掌,笑道:“不错的推理,我是指前半部分都很不错。”
“这样精彩的剧情,写成一定也很不错,说不定可以大卖呢。”
见崎先生:“可是,刚才用枪指着这位小姐的不是位侍应生吗?就算身为共犯,真正造下龟川致
“即使这一切都有着我的影子,那又如何?我本身就管理着整个巨轮,有我的影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又凭什么说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呢?”
“——那自然是从您方才的发言啊,见崎先生。”
波本瞥了眼身后的洗手间,笑道。
“我的女伴哭诉有个侍应生打扮的人威胁她,是您赶到之前的事情。没有亲眼见证、亲耳听到这个线索的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爆笑,不打自招了!】
【对啊!小姐姐哭是在他过来之前的事情,在见崎过来的时候,小姐姐已经意识混乱说不好话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当然是自己亲自派的身边的侍应生来灭口,不然还能怎么样?】
【但是,刚才小姐姐不是说拐角、洗手间都有人威胁她吗?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诈我。”
见崎先生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
“我的侍应生早就告知了我,他还没来得及警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孩,就听到了脚步声,匆忙离开了现场。怎么可能用枪指着她,说灭口呢?”见崎先生说。
“这就要归功于我们的侦探先生了——请出来吧,梯奥尼斯的助理女士。”波本说。
只见身后的女洗手间里,走出一位侍应生打扮、脸上戴着面具,手上拿着枪的女性,这人赫然就是昨晚“梯奥尼斯”身边的那位女助理!
见崎先生身旁的保镖们看见了那枪,神色大变:“保护先生!”
“枪?!你是怎么把金属带进来的?!”
被叫到的玉山菊理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枪对准坐在地上的半山月子,轻轻扣动扳机。
不明所以的半山月子猛地闭上双眼,害怕极了。
“碰”。
枪响了。
……不疼?
枪□□/出的,并不是什么子弹,而是一朵盛开着的白色玫瑰——这玫瑰波本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黑皮金发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先前捡到的那朵梅勒斯的玫瑰胸针不见,不知什么时候被某个怪盗摸走了。
玉山菊理蹲下身,将手中的白玫瑰胸针温柔地别在了半山月子的胸前,低声说:“……不要怕,是我。”
半山月子错愕地睁开眼睛,也跟着压低声音:“你是…船舱里隔壁的隔壁的那个姐姐?!”
【我明白了! 梯奥尼斯早就知道见崎要对小姐姐下手,所以早就先手安排了人,故意演了场戏!】
【原来是这样啊,这一招诈得巧妙啊~】
【这样说来,那个侦探还真是聪明啊!就是不知道今天跑哪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好可惜】
【天,我居然觉得女助理和小姐姐有点好磕……怎么回事……】
波本说:“事到如今,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明确。想来原先政坛上赫赫有名的见崎先生,不至于在失败后彻底翻脸,想要杀人灭口吧?”
“或许,应该这样称呼您——同样曾经被龟川贩卖过的受害者,见崎先生。”
……同样被贩卖过?!
所有人怔愣地看向见崎先生。
波本的手心隐隐透出汗意。
他知道的,贸然在大众场合下揭穿案件的真相,这无疑是一步鲁莽的险棋。
但追求真相,说出真相,永远都是侦探无法抑制住的本能——即使是他也一样。
更不提,波本手中还握着其他重要的线
如果不在这里当面阻止的话,谁知道见崎先生之后又会做出什么事?他既然可以准备伤害只是无辜看见线索的半山月子,那么他也可以伤害更多的人!
安静。
沉默。
警卫和保镖们一同看向他们的主人。
半晌,只见那瘦个子的中年人重重叹了口气,紧接着如同瞬间衰老了一样,疲劳地摘下戒指,又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手套。
手套之下,他的小拇指、食指、无名指均被断去了一截。同时他的小指指根深处,赫然是一道深深的割痕——那是曾经在这艘船上,贩卖失败后被留下的证明!
见崎先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没错,是我。”
“一切都到此为止吧。但…追寻正义,又有什么错呢?”
*
这是一个跨越数十年的悲伤故事,但尽管如此,长话短说的话,篇幅也只有几百字罢了。
年轻时的见崎先生,也曾落魄过,然后被拐上了这艘船,关进了所谓的“货舱”。但长相寻常的他,却并没有被顺利卖出,而是留下成为了自己的仇人的副手——龟川身旁的贴身侍应。
当时尚且年轻的见崎,就展现出了自己超凡的政治天赋。即使忍辱负重在龟川身边,他依然找准时机,拉拢了一大批同他一样留下来的“货”,趁机揭旗而起。
在成功逃出来后,见崎先生整容换名,与一名政治家的女子相爱,入赘后更改姓氏,终于正式踏上了自己的政途。
而就在妻子死去、了无牵挂的退休之年,见崎却突然再次见到了那个人——龟川。
他还活着。
他还在干着贩卖人口的生意。
他一如当年的肮脏无耻。
昔年在船舱里作为“货物”苟且偷生、被虐待、被侮辱的经历涌上心头。见崎先生只是想,既然如今的自己有了权势与能力,为什么不去阻止他,救出与当年的自己一样的人呢?
于是便去靠近他、接近他、交好他,最终,他也终于站在了这艘船的那金色包厢的中心。
而那间刑讯室里,曾经在他身上被使用过的烙铁、皮鞭、针椅……也最终还到了仇人的身上。
【……想起了见崎刚才被绑起来前最后的话,唏嘘啊,哪来的什么正义呢?】
【龟川势力太大了,没办法。没看见之前龟川还活着的时候,见崎也只是他附庸的那种感觉吗?】
【虽然但是,我总觉得见崎刚才就那么爽快的接受被绑起来,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整艘船都是他的人啊,他不会趁机再反抗吧?】
【反抗也好啊,这船上的客人们不都是参与人口买卖的刽子手,四舍五入都是见崎的敌人啊!】
【之前那几个支持人口买卖的老哥呢?都被封号了?怎么这阵不出来说说,买来的小正太怎么怎么香了?】
【笑死。当时跟着讨论的不也是你们?怎么直播间某些人就那么双标那么多变?看着人家可怜,所剩无几的善良发作了?你们看看自己,看看家里自己买来的仆人,不觉得好笑吗】
【我也笑死!谢邀,我家穷,我连看主播直播都从不打赏,买不起什么仆人!】
直播间又吵起来。这次谁也说不过谁,大家都半斤八两。
……
在如此的闹剧一场后,拍卖会依然顺利地进行结束。
作为主办人之一,见崎先生要求可不可以
于是,在拍卖会的最后,作为主办人的见崎先生带领着船长、副船长、主持人等所有负责人员,共同上台致谢,深深弯下了腰。
但,淡岛千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如弹幕所说,在座的各位但凡参与过拍卖会的,都可以算作是龟川的帮凶,是见崎先生的敌人。为什么他会对着自己的敌人弯腰?
淡岛千秋微微眯起眼睛。
更不提……
他看向那位个子高大的船长。
船长先生的表情,似乎有点微妙?
夜深了。
星星爬上了夜幕的一端。今夜的海风似乎比昨夜更大了一点。
将见崎先生关起来后,在场的各位也从惊魂中冷静下来,各自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房。
若非特殊情况,这艘船还要再开四天才能到岸。而剩下的这四天,日子还要照常过。
回房之前,半山月子拉住玉山菊理的衣角。她低垂着头,半晌才问道:“……姐姐,我们逃出来了,那今晚那些被卖了的人怎么办?”
“见崎先生,一开始是想救那些和他同样遭遇的人,所以才杀了龟川的吗?是这样吗?我搞不明白…”
戴着面具的女人一愣,随即她垂眸:
“不要担心,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先回去睡一觉吧。等睡醒了,等天亮了……一切,说不定会变好。”
玉山菊理如此安慰她道。
在半山月子的身旁,负责保护她的波本抿紧了嘴唇,不说话。见崎先生最后说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作为公安警察的责任心与正义感捶打着他,让他心绪复杂。
回房后,苏格兰在问过淡岛千秋今晚的事情,得知波本的纠结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交易的物资,需要我们在这剩下的四天里努力自己找了啊。”
摸了摸淡岛千秋的头,坐在床头的苏格兰问道:“淡岛君,你对今晚的事情,对见崎先生又是怎么看呢?”
淡岛千秋沉默片刻,回答:“……我认为他是伪善。”
“从他找到那个替罪羊侍应生,并且计划栽赃给我,预谋杀了波本的女伴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初心。”
“他作为人口贩卖的受害者,为了向龟川先生报仇,几年来一直帮助这龟川大办这样的拍卖会,增加了更多的受害者。他杀死龟川的目的只是报仇,所谓的‘救别人’、‘正义’不过是他的遮羞布罢了。”
如果是想要报仇,那就大大方方的报,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硬要给自己拉一层“善良”的衣裳?
通过小的共情,来引开他人对自己其他大事的注意力——政客们大多都擅长此道。
听了他的这番话,直播间部分墙头草又开始跟风倒。
【有道理啊!为了自己的报仇,见崎这么多年又增加了多少和他当年一样的受害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想阻止龟川,什么“阻止和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人出现”?】
【给主播点赞,确实是这样!终于有人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对,如果见崎当年真的有心阻止,早在逃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把所有事情告诉警察,他作为龟川原本的贴身侍卫,线索肯定不少,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先选择了整容逃跑。一个自私的懦夫罢了。】
【可是,见崎可怜也是真的啊?几十年过去了,执念依然这么深……他当年得被龟川虐的多惨啊。】
【见崎在动
今夜的夜风实在是有些大。
风扑打在玻璃窗上,吱呀作响。
苏格兰看着以往在他面前总是低头胆怯的白发青年,难得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他先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受到了自己想要把淡岛千秋掰回来的道路,有多么艰难。
从客观上来讲,淡岛千秋这样的想法似乎没有错,但苏格兰却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淡岛君,似乎缺乏着普通人应有的共情心。
冷静自然很好。但他过于冷静,冷静到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这同样会让他会失去很多。
慢慢来吧。
“我认为,淡岛君说的很对。”
苏格兰放缓了声音,轻缓地抚摸着他的头,说:“在这起事件中,并没有什么正义之分。这种事,谁也说不好。”
不如说,这只是个由于警方的无力而导致的一个多年执念惨案罢了。
苏格兰想了想,用方便淡岛千秋的说法说:“作为组织的成员,我们无须怜悯见崎或者龟川。但淡岛君,你可以换个角度去想。”
“如果是你站在见崎的角度,你希望大家是如何看待你?出于需要利用他人情绪的立场也好,周围人的情绪是同情,还是怜悯,或者说……恐惧?”
“情感是人们重要的一部分。”
“就当作是学习如何用情感保护自己,去试试看吧。”
淡岛千秋:“…这是作为朋友的意见?”
苏格兰:“嗯,是朋友的意见。”
……
苏格兰的伤势仍需要静养,不能打扰他太久。
阖上门,淡岛千秋垂眸,缓缓行走在客房外的走廊上,静静地发呆。
指尖忍不住又探入了口袋中,摩挲起了口袋中的那颗绯红之心。
保护我自己?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船舱之外,来到了甲板之上。
夜还昏暗,星星仍闪。现在是凌晨两点,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天亮了。
夜风大的出奇,天的另一边乌云密布,看起来像是马上要下雨了一样。
淡岛千秋安静地吹着海风看月亮。
夜半时刻,直播间观众们也去睡了,半空中只有依稀几条弹幕悬浮着。
此时此刻,正是淡岛千秋一天中最清净的时候。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个声音拖着长腔突然出现。
淡岛千秋转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恢复男装的夏岛津治,沉默不语。
夏岛津治抱怨着:“呼,终于换下裙子了。那身衣服太轻飘飘,穿得我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等回去了,你可得给我涨工资,或者涨可乐!听到了吗?淡岛……淡岛!淡岛!”
他凑了过来,绷带之下,鸢色的眼睛眨巴着:“你怎么不说话!喂——淡岛!”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想你那个破烂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