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神色复杂地伸手将那造型古朴大气的金镯拿在手中用指腹摩挲, 心下也辨不明是什么感觉,有松了口气却也有无端端的怅然,他抬头看向自家弟弟刚要说什么, 就见顾客慈一副欲哭无泪的肉疼模样正扒拉着棺材里面,随后又开始摸着金丝楠木的棺材壁唉声叹气。
顾客慈不死心的在空空如也的棺材里面敲打了半天没发现有夹层之后,认命地接受了棺材里空空无也的现实。
玉罗刹不知道顾客慈的想法, 深谙顾客慈尿性的东方不败却哪里猜不到这人在想什么,嘴角几不可查地一抽。
顾客慈见玉罗刹拿着金镯子睹物思人顾不上他, 就期期艾艾地凑到东方不败身边小声道:“要不咱们还是返回去抠夜明珠吧?我这陵墓也太寒酸了点……别说金银玉器, 就连个值钱的瓷瓶都没有。咱先抠了夜明珠凑个五里红妆,剩下的五里再去别地儿想想办法好了……”
东方不败其实不是很能理解顾客慈对聘礼的执着,但是见顾客慈就差掰着手指头算得满面惆怅,便转移话题道:“去旁边看看那些东西,或许有别的收获。”
听到顾客慈说话的玉罗刹表情无语,没好气道:“你进来就是为了搬你自己的陪……东西的?”话说到一半,玉罗刹硬生生将不太吉利的陪葬品三个字咽了下去。
玉罗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顾客慈嘴巴一张就开始怼哥哥:“本来我还有那么大一口金丝楠木呢!哥你刚才朝着石棺动刀就算了,干嘛拍我棺材?完整的金丝楠木唉!我卖给当朝的小皇帝估计能回本不少银子呢!”
金丝楠木是贡品, 这样上好能做成年人棺木的金丝楠木更是少有,哪怕是卖给寻常的商贾高管, 心动的人不少,敢用的怕是没有。最划算的价格就是取之皇室卖之皇室,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嘛。
“……别打这棺材的主意。”玉罗刹少有的表情有些严肃, “这东西当初是你皇兄从私库拨了银两打造而成,图案纹饰皆是他一笔一划落成, 派了亲信盯着工匠一笔不落篆刻出的。”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金镯子, 玉罗刹隔着那金丝楠木的棺材将金镯子朝着顾客慈的方向扔过去:“拿着这个。西域三十六国珍宝归你调遣, 里面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自己摸索着玩吧。”
顾客慈稳稳接住金镯子,打量了半晌。
这会儿细细看来,这镯子其实不太像是玉罗刹与他惯戴的尺寸,尺寸较小,却也没有女子那般纤细,顾客慈回忆了一下当初他刚进主神空间时的状态,当即了然。
这镯子应当是玉罗刹特意为弟弟打造的,就是不知道为何他当初在进入主神空间时特意将这镯子从手腕上脱了下来。
——不过,如果没脱下来的话,这镯子八成会被那会儿失去记忆缺钱又柔弱的顾客慈拿去换了别的东西。
顾客慈垂下的眼帘中带着温暖,不论玉罗刹是个怎样的性格,又曾经做过什么,但他对自己的弟弟而言,无疑是世间最无可指摘的兄长。
正犹自感动着,顾客慈抬起头要安慰玉罗刹两句,就见玉罗刹拿手指头戳着金丝楠木棺材正不爽地喃语:“怎么每次每次都差一点,那个心眼从头发丝长到脚后跟的家伙有什么好的,你就是亲近他多过亲近我,明明我才是亲生的哥哥和那个家伙学有什么好的?心眼多想得多的人都活不长,一天天的为大明朝殚精竭虑的,好好一个心眼多过蜂巢的家伙没活过三十就蹬腿……”
“没就没了吧,死后还要操心那么多事儿,啧,不是我说……下辈子可歇歇吧。”
顾客慈对记忆中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皇兄起了兴致,他一边拉过东方不败的手埋头试图将金镯往东方不败的手腕上套,一边问那边喃喃叹气的玉罗刹:“哥,当初我为什么会被先帝抱去皇家啊?”
终于锲而不舍地在东方不败的纵容下给东方不败套上金镯的顾客慈蹭上去贴贴了美人夫人,手指摩挲着东方不败的手心,看着那金镯贴在在东方不败的手腕上,心中浮现出一股难以言说地占有欲。
这种带有西域风情的金饰在平日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东方不败身上的,中原人讲究内敛之美,哪怕是肆意自若如东方不败,也是更喜欢光华内敛的玉器多过张扬的金饰,如今东方不败的手腕上箍着这样一个无法令人忽视存在的物件,就像是昭告天下东方不败的所有权一般。
“他是你哥,先什么帝,叫皇兄。”
玉罗刹先是严肃地纠正了顾客慈的称呼,然后顿了顿,像是整理措辞一般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西域小国众多,阿娘当初统领的楼月国武力孱弱,族人却极其擅长培育婆娑花这等神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群武林人与西域小国联合大举侵略,然而我族族人虽武力不高,心性却是极为血性,一番厮杀之后,楼月国全族尽灭,无一活口,昔年培育婆娑花的圣地也在阿娘的一把火中毁于一旦。”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时是我身边的大侍女带着我们从密道中逃出,而仍旧活着的我们三人便是那些贪婪鬣狗不愿放弃的猎物。大侍女为了拦住他们甘愿同他们离开,而我则抱着还不到三岁的你逃入了沙漠。”
“那个大侍女便是宫九的娘,当年被西域小国带走之后她因为失去圣地无法培育婆娑花失去价值,随后因其美貌而被训练成西域细作送去太平王身边蛰伏窃取边境线报。后来奸细一事败露,她怕连累夫君与孩子,便先行一步选择自尽,错过了彼时放弃诸多利益换来皇室可以为太平王妃改头换面密旨的太平王。”
“她本是我的侍女,应当受我庇护,却因我当初的年幼无能而遭受坎坷,所以——”玉罗刹看向,“阿兹,不论宫九做出任何事,在不触及底线的前提下,我有责任护他性命,引他前行,这是我亏欠他母亲的庇护。”
顾客慈能感觉到在玉罗刹面前东方不败始终肌肉紧绷,暗自提防,安抚般地用手指蹭着东方不败的手背,低声道:“那边石壁上我看写着的都是各门各派的名字,或许是什么门派密辛武功秘籍之类,要不要去看看?”
东方不败自然明白顾客慈的意思,将手从顾客慈的手中抽出,手指戳了戳顾客慈的眉心,没再说什么,径直朝着墓室另一端的石壁走去。
方才他的确在环顾四周的时候便观察到石壁上的那些凹槽,在来到这里之前,东方不败曾经听闻过一个传言:
当今朝廷建有一座武林宝库,其中蕴含多家武林门派秘籍,内功剑法,轻功身法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武林中早已失传的各种绝世武学。
之前东方不败并未将这种捕风捉影毫无证据的传言放在心上,毕竟如果朝廷真的拥有这样一座宝库,怎会陷入现在这等江湖侠以武乱禁的局面?
但如今来到这里,东方不败不免产生一种想法。
或许朝廷的确有着这样一座宝库,联系日月神教的前身,以及葵花宝典这样苛刻又与世俗相悖的练功条件,葵花宝典的创写者会不会有可能与皇宫内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顾客慈身为皇家人,他所练的功法能与葵花宝典相生相克,真的只是意外吗?
而顾客慈曾经的棺木被停在这里,又是否有什么联系?
目送着东方不败走过去端详研究那些竹简,顾客慈的手抚着棺木走到玉罗刹身边,对着玉罗刹淡淡一笑:“宫九的事不是说好了交给我吗?哥你放心,弟弟保证把小侄子平平安安的提溜出来,顺便好好教育。”
玉罗刹听到顾客慈在好好教育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想到宫九修炼的功法与阿兹乃是同出一脉,当即也十分放心的点了点头。
顾客慈转到棺木不远处的宽大石桌前,抬手将那镇纸拨开,小心翼翼地撩起桌面上摊着的那副素绢画卷,这才看清楚了上面画的是什么。
这上面是两男一女并一个小童,正盘腿坐在石头上一头长卷毛的男人一看便知是玉罗刹,玉罗刹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穿中原女子裙装面容娴静淡雅的女子,女子的脸上带着笑,玉罗刹则探头过去似是想要吻女子的侧脸;石头的对面燃着火堆,身着蓝色衣袍的男人将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小童抱过来挡住小童的眼睛,正朝着玉罗刹的方向笑骂。
顾客慈看着画卷的时候玉罗刹也走了过来,他垂眸看着这幅场景,伸手在那女子的面容上温柔地抚过,久久留恋。
“这就是你皇兄。”玉罗刹用小拇指指了一下画上的蓝衣男人,“这人还是太子的时候是个不安分的,出海入漠什么都敢干,身边带了两个人就敢进西域,然后被当初因为被追杀四处躲避,几乎命悬一线的我攥住了脚脖子。”
“我本意只是想让他带走你,没想到这个混蛋拽着我的头发硬生生把我拖到了骆驼背上,从阎王那抢回了我的一条命。”
顾客慈听到这忽然笑了一声:“哥,之前你那样的表现,总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和皇兄有一腿来着。”
“我和他?”玉罗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画上的蓝衣男人,无语了半晌按着顾客慈的脖子让他看画,“这才是你嫂子!你嫂子温柔贤淑最是美丽,是你哥我唯一能看得上的中原女子,比你皇兄那个心眼精好了千百倍好不好?”
“喜欢你皇兄的不是没心眼就是自虐,你皇兄这辈子就爱大明,其他的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玉罗刹说完停顿了一下,感觉不妥,又加了句,“嗯,也不能这么说,他这人对朋友算计归算计,利用归利用,但是什么事儿都是摊开讲明白,倒也是个不错的混蛋。”
顾客慈扒拉着玉罗刹的手转头笑:“哥,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样子可真的不像是为了达到武学境界断情绝爱手刃发妻的罗刹教主。”
玉罗刹的表情顿时变了,与顾客慈笑闹的手也松了开来。
另一边,东方不败的手在各个竹简书籍上滑过,最终果然在武当派的旁边找到了明教,而明教下方的凹槽旁边挂着的木牌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日月神教。
真正让东方不败心神震颤的不是那静静躺在此处的葵花宝典,而是葵花宝典旁边叠放着的一卷素绢,素绢的上面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的正是拥有与葵花宝典同出一脉的辟邪剑谱的“福威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