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轻拱手,张居正也下意识拱手还礼。
他抬头,看着林毅,林毅与他一般年纪,看样子倒不像是穷苦人家,但是....怎么满口的胡言?
张居正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便说道:“我观阁下与我一样大,也不象是一个粗鄙之人,为何要做这招摇撞骗的行当?岂不是辜负自己。”
张居正这话一说出来,观众不由得笑出声。
“哈哈哈哈,很好,林毅又被认为是神棍了。”
“张居正表示,你这神棍,怎么连我都骗?”
“哈哈哈哈,搞笑,这算不算是林毅穿越必备了?”
观众觉得好笑,林毅心中也暗笑。
好家伙,他每一次来见这些人,都要被认成是神棍。
不过,这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要是自己哪天在路上遇见一个人和自己说,他是从未来来的,那么林毅大抵也会觉得那人是神棍。
林毅看着张居正,他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林毅。
林毅解释道:“我并非是招摇撞骗之徒,今年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考,张居正中二甲第九,授庶吉士,二十年后为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
张居正听到这话,微微蹙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二十年后会入阁?”
张居正轻轻笑了一下,他虽然少年老成,但是听到这话,心中也不由的有些高兴,便伸手从怀中拿出一点碎银子递到林毅面前。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做一个相士,但我听你谈吐之间不是寻常人,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走仕途为好。”
林毅摇头,抬眸看向张居正,他没有接着解释,因为时间会证明很多,他只是说道:“大人可以不信,不过有幸相识一场,不如闲谈一会如何?”
张居正听见林毅要闲谈,便收回自己的银子,点头看着眼前的路,说道:“也好,我正要回客栈,不如一道走?”
林毅点头,随后与张居正并肩往回走。
河岸旁正值三月初春,很多花都已经开出了花骨朵,在风中摇曳着,像一个个小灯笼,现在天色还没晚,最近这几天读书都读到很晚,张居正也感觉有些累,所以步子放的也很缓慢。
林毅看着眼前的春色,问道:“方才听到士子在谈论朝廷大事,为何大人一个人在后面寂静不语?”
张居正正在看春色,突然听到林毅这么一问,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会,才说道:“林兄不用客气,我现在还没有成为进士,你这么叫我,是不妥当的,我小字叔大,你我年纪差不多,叫我小字就好。”
“方才尔瞻和李秋的话我都听到了,仲芳虽然出来打圆场,但是他却是站在尔瞻那一边的,我倒是不同,我站在李秋这一边。”
林毅既然问了,张居正便温声解释,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说太多的话,但是与林毅相处,他感觉到了一种很舒服的氛围,这种氛围让他不自觉的想要将心中的一切吐露出来。
“现在我等还不过都是举人,没有官位在身,就算朝廷中有什么事情,我等都不应该置喙。”
林毅点头,接着问道:“那若是有官位,有置喙的权力呢?”
张居正缓步走着,右手微微收紧。
“官场中的事情,很复杂,我尚没有进入官场,更何况在谁人麾下,受何人重用,不过都是为了我大明而已。”
张居正这话说的十分的正确,但却模棱两可。
观众中有熟悉张居正的,便开始议论起来。
“张居正就算当官之后,也是这种两方面的,他好像一直很中立,当然到了晚年的时候,就稍微差一点了。”
“张居正当官之后和徐阶、严嵩、高拱三个人其实都有合作的时候,但是一直没怎么表态。”
“这就是一代明相的气度嘛,难道谁都要站位不成?”
“得了吧,张居正不算是明相吧?他治国却是不错,但是后期的时候却给明朝留下了一个大摊子,算不上什么明相,尤其是后期。”
“不会吧,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以及他的很多政策都对大明很有帮助的。”
“那只是中期吧,后期的时候,张居正任人唯亲,又根据自己的心情处理朝政,早就飘了。”
弹幕中的人开始争论,争论的中心就是张居正的人物评价,而画面之中,张居正说完这句话,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林毅看着张居正,问道:“张兄何故叹气?”
张居正揉了一下右手,随后将那朵紫色的花顺手丢到旁边的溪流里。
“林兄,我见你亲和,与那些人倒是不一样,我成名日早,很多人都对我有过很多恩惠,我也想不辜负他们的期望,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
“但是如今朝廷政治风气实在是太混乱了,唯有明哲保身为上,林兄难道不这么认为?像是邹元标、杨继盛那样的人,必定会被严嵩等人盯上,在这样的朝廷争斗中,一旦不慎,就会丢掉小命!”
“张居正并非贪生怕死的人,我的名字是李士翱大人为我改的,他希望我尽忠报国,但是若是张居正在这样的朝廷党争中死去,便再无机会。”
张居正偏着头看向林毅,他这些话有些像是告诉自己,也有些像是对林毅解释刚才那句话。
他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没有勇气。
相反,若是为了大明而死,他心甘情愿!
但是在这样的党争中丢掉性命,对张居正来说不值得,他要报国,但是报国不是在朝廷与人争论,批判逆臣,与其如此,他宁愿明哲保身。
“朝廷言官,对我来说,实在是不值当的。”张居正又转过头,接着看着前面。
这一回,他眼中倒是现出几分轻快之色。
他之前也纠结了很久,究竟是去痛骂一阵严嵩然后被他弄死的好,还是暂时明哲保身,然后为大明社稷奉献自己的一身为好。
刚才听到林毅那些预测他未来的话,他倒是一下子定下来,让自己选择了后者。
他尚年轻,不能在党争中浪费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