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能帮她解答这个问题。
许清竹自己也没能弄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非常烦躁,且浑身上下都在疼。
可分明是没有伤口的。
异国他乡的太阳带着暖意, 和海舟市那冬日清冷的太阳不一样。
可许清竹依旧浑身冰冷。
她坐在床上抱臂,整个人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
她木讷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又闭上。
房间里和听筒里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片刻后,许清竹冷声道:“你继续睡吧,我静静。”
也不等梁适反应便挂断了电话。
许清竹侧过脸看向外边, 酒店的玻璃擦得干净到一尘不染, 阳光穿透进来, 光亮又耀眼。
她的电话铃声没有响起,但不一会儿,她收到梁适的一条消息。
【宝贝, 你别难受,等你愿意了就把事情说给我听, 我今天一直在。】
许清竹盯着屏幕半晌,然后阖上手机, 把手机扔在一边。
有些颓唐地躺在床上。
她再次入眠,然后再次被噩梦惊醒。
同样的梦,同样的窒息感。
许清竹不信邪, 在稍微恢复之后又继续尝试入睡。
从最初的很快就睡着到之后的躺在那里脑子就像是在放ppt一样, 很艰难才能睡着。
几乎一整个下午, 她都在和梦境博弈。
与其说是和梦境博弈, 不如说在跟自己博弈。
梦里所有的东西都在不断告诉她:梁适要杀了你。
而在梁适杀她的时候, 会有人朝她伸出援手。
许清竹一次次入梦, 一次次被吓醒。
梦境成了她最害怕的东西。
有一次醒来之后便很冲动, 想要再给梁适打电话,问她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可是电话还没打,她率先清醒过来。
这太痛苦了。
痛苦到她不想睡觉,整个人情绪低迷,连带精神状态都受到了影响,晚上竟然莫名其妙朝秘书发了脾气。
期间梁适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问她怎么样了。
她都是发文字回复:【好些了。】
还有一条:【在忙。】
冷淡又疏离。
许清竹不知道怎么才能压下去这种情绪,临睡前喝了很多酒。
喝多了以后,收到梁适发来的信息:【忙完了吗?方便接视频吗?】
许清竹回了个:【嗯。】
彼时的她正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准确地来说是蜷缩在椅子上,两条腿也搭上来,双臂抱着双腿,是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梁适那边还是傍晚,天际云霞弥漫,橘粉色的云霞就像是少女脸上的腮红,如梦似幻。
她正坐在房间的飘窗上,后边就是许清竹的那一堆玩偶。
整个人状态并不好,有些颓丧。
她看着许清竹,“喝酒了?”
许清竹点头,摁着太阳穴说:“我做了一天的噩梦。”
“什么噩梦?”梁适问:“能告诉我吗?”
“我梦见你要杀了我。”许清竹说:“我的心好疼啊……”
许清竹喝多了,说的时候悲伤又难过:“我整个人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一半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另一半在不断重复播放你杀我的场景。”
“杀你?”梁适抿唇,声
许清竹的盯着屏幕里的她:“刀。”
许清竹的眼神顿时发亮,“很锋利的刀。”
“那你信么?”梁适问。
许清竹顿了下,缓缓摇头。
可不过片刻,她就露出了迷茫又痛苦的眼神,“可是我好疼啊。”
“哪里?”梁适问。
许清竹抿唇:很缓慢地回答:“心,还有这里……这里……”
她指着自己耳后和心口。
“我……我感觉我在被什么东西影响着。”许清竹努力辨别着两种状态间的区别,“我没办法抗拒,一旦产生抗拒心理,那个东西就会拼命缠绕过来……我……我没有办法。”
她的眉头皱紧。
梁适听后沉默。
两边都很安静,良久,梁适才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许清竹错愕地看向她,很茫然地问:“我该怎么相信呢?”
“如果我手中有一把刀。”梁适说:“那刀刃必然是对准我自己的。”
她的语气笃定,目光坚定地看向许清竹。
似是想要通过镜头给许清竹传递力量。
梁适郑重其事地喊她的名字:“许清竹,你知道的,我不会对你撒谎。”
“那你……”许清竹看向她 :“是不是知道什么?”
许清竹问:“你对我这种状态的出现表情这么平静,所以,你知道什么?”
梁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片刻后在,梁适才道:“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你说过不对我撒谎的。”许清竹说。
梁适:“………”
“我不是你应该要在一起的人。”梁适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她闭了闭眼睛,“你应该会和别人在一起,你们会有两个可爱的女儿。那个人才华横溢,能力卓越,你们会很相爱。”
“那……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吗?”许清竹很认真地问她。
梁适顿住:“不行吧?”
许清竹说:“所以……我为什么会爱别人?”
“就算是爱情。”许清竹说:“也该讲究先来后到吧。”
梁适:“……”
许清竹的语气严肃又认真,让人忍不住跟着她的话走,梁适也感慨了句:“是啊。”
“所以我都爱上你了。”许清竹想不明白,喝了酒后脑袋转得慢,异常认真地问:“所以为什么还会有别人呢?哪里那么多应该呢?”
“可你现在不就没办法爱我了吗?”梁适知道她醒来后也不会记得,喝多了就断片的毛病让梁适放心大胆地说:“你会觉得我要伤害你,所以开始怀疑我,疏远我……”
“不会。”许清竹盯着她,忽地笑了下,声音也没刚才清冷,添了几分柔气:“梁老师。”
梁适错愕:“啊?”
“你听过一句话吗?”许清竹问她。
梁适:“什么?”
许清竹抿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将忤逆我的本能,继续爱你。”
在许清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应该。
她要做的很简单——爱梁适。
梁适一夜没睡好,试图喊狗系统,结果没得到回应。
昨晚跟许清竹打了三个多小时电话,一直打到手机没电。
早上又很早醒来,她躺在床上睁开眼睛,脑海中也一片清明,就是不愿意起床。
磨蹭良
又试图呼唤系统,结果依旧没得到回应。
太狗了。
在她起来洗漱完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传来诡异的机械音:【宿主您好!请问您喊小统是什么事呢?收集完所有证据了吗?小统一定会将资料递交到星际法庭的,请您放心!】
梁适:“……”
这哪是金手指系统啊。
纯粹是个催债的。
只有在发布任务和完成任务才会跟她有交流,其余时候就是个废物罢了。
梁适也没来得及吐槽它,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不是证据的事儿。”
系统:【那是什么?】
“如果想要强行改变世界意识,也就是原剧情,由什么办法能不被伤害么?”梁适说:“我现在大概知道的就是,如果我改变原剧情线,那我其实也会受到同等伤害,就是你所谓的平衡机制。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既改变原剧情线,但不受伤害的?”
一长段话把系统给搞懵了。
不过梁适也不知道它是懵了还是不愿意回答她,总之系统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认真道:【宿主,你在提出这个问题前需要先搞清楚一件事。】
梁适:“什么?”
系统:【位面世界自有一套运行法则在,作为所有位面世界的管理者,我们亦无法改变位面世界的运行法则。同时,在你这个不稳定因素被投放的时候,这就变成了一个薛定谔的位面世界。】
梁适:“……”
没想到在这里也要被普及知识。
但梁适大概懂了。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位面世界的运行法则在维持着它原本的秩序,而我作为’变故’会被位面世界针对?也就是说,我最好的选择就是顺应位面世界的原有运行法则?”
系统沉默片刻才道:【依照规定是这样的,但法则并不会针对你,它对所有都一视同仁。】
“那你为什么把我投放进来?或者说把我和原主互换?这个互换是符合你们运行规则的么?”梁适的脑子转得极快,很想从系统那儿套出点什么来。
系统回答的也很爽快:【不符合。】
梁适:“……?”
【但在数千万年的时间流逝中,会有无数人许愿,如果被神听到你的愿望,那你会成为幸运儿。】
【被神挑选的人不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对其他人的命运造成太大伤害,便会由管理局出面平衡,但管理局不会干扰位面世界原本的运行。】
梁适:“……”
梁适算是听明白了。
总结下来就是位面世界运行法则无法更改,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如今的困境。
可是当初陈流萤那件事……她不也挺过来了么?
陈流萤在原书的结局里不算好,但也不差,是个当红女明星。
但这会儿呢?
她已经进了局子。
所以系统那句话说对了,是薛定谔的位面世界。
会变成什么样,选择权在她手里。
只是她担心伤害许清竹……
她自己的话倒还好,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
梁适问系统:“那许清竹作为你们要保护的对象,为什么还会受到位面世界的干扰?而且让她那么痛苦,强行干扰她的意志。”
许清竹的那个梦应该是原主在原剧情线中对她所做的事情。
在现实中没有发生,就让她频繁
梦见倒也罢了,干嘛还让她一次次地切身体会那个痛苦?
梁适一闭上眼都是许清竹那张痛苦又迷茫的脸,根本睡不好。
系统再次沉默。
片刻后,系统回答:【许清竹并不是管理局要保护的人,她的命运线与你和原主的命运线紧紧相连,而原主对她所做的一切皆由你来补偿,原主的身体和灵魂都被回收,而你完好地留在自己原来的世界。】
“那我和原主属于互换范畴,我为什么要负责补偿她?”
就像跟系统杠上了一样,梁适刨根问底地问出来。
实则还是想看系统会不会露出点儿马脚来。
梁适把这个理解为迷宫,就算它纵横交错,肯定有走出去的办法。
就像陈流萤那件事,如果不是系统出了茬子,她本可以不用受那么多伤。
而且那天她应该还有其他的解法,只是她选择了那一种。
每一种解法都对应一种结果。
这才是薛定谔的位面世界。
如果梁适没理解错的话。
她听系统的回答听得很认真,恨不得把一个字掰成两半来解读。
系统:【因为她在得到的同时也在不断付出,且不断被伤害。她代替你承受了很多伤害,所以你负责收拾她留下来的烂摊子,这很好理解吧?】
梁适:“但交换是相互的,我在得到的时候也失去了,她亦然。我成为她,替她收拾烂摊子,依照你们的平衡机制,不应该补偿我一些什么吗?”
系统:【……新生的机会啊。】
系统都被梁适问急了:【你在另个世界已经意识消散,成为了植物人,且无法醒来。难道你的生命不够珍贵吗?是因为你的表现良好,所以才拘役了原主的灵魂和身体,让你回到这个世界里。】
而原主只能被关在星际监狱。
系统继续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必拐弯抹角。】
这道诡异的机械音说这种特别人性化的话还让人有点不适应,只是好像比起之前,这系统更智能了一些。
还没等梁适开口,系统便道:【你想问我原世界运行法则下,你强行改变世界线,可否避免对许清竹的伤害,是吗?】
梁适:“……还挺聪明的。”
系统:【答案是未知。世界的平衡法则只是在极端特殊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平衡,且强行改变运行法则,随之而来的伤害也是随机的,是相关事件的相关人物来承受的,而许清竹作为该事件的主要人物,有33.34%的概率被伤害。】
梁适:“……”
好家伙,还给她整概率学。
不过……为什么是33.34%?
系统:【你,许清竹,陆佳宜。】
这次系统没跟她打哑谜,直接告诉了她,同时告诉她的还有:【作为上次世界Bug的补偿,小统友情提醒:陆佳宜已经在海舟市了哦。】
梁适:“你到底站那边儿?”
系统:【……】
系统委屈:【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站在你这边儿。】
它学梁适的儿化音学的一点儿都不像,让人听得心生烦躁。
在它消失之前,还提醒梁适:【你们已经打过照面了哦。】
梁适:“……”
跟系统这一通交谈也不算全无用处,只是依旧不得其法。
而且梁适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哪里见过陆佳宜。
即便心里藏着再多事儿,该做的依旧不能落下。
她发消息提醒许清竹醒来以后记得喝蜂蜜水,要是头疼的话就多休息一会儿,然后在洗漱过后去了广化街79号。
今天是开机仪式,晚上还有开机宴,比那天梁适来的时候人多了不少,工作人员没其他剧组多,可以说是很少了。
再加上群演,差不多也有四五十号人了。
梁适混迹在人群之中,依旧打不起精神来。
也幸好第一天的戏份不多,只是不太在状态,拍了三条才过。
到之后进了状态,进度才快起来。
这个剧组里都是没怎么演过戏的人,顾沂雪就多费点儿心。
很明显,顾沂雪在这方面也是有经验的,所以调/教起来得心应手。
梁适在这些人之中已经算拔尖儿。
面对孙橙橙的傲慢和讥讽,梁适都没心思迂回,直接怼回去:“你演得好不也NG 了三条?”
孙橙橙气得脸都红了。
异地见不了面,再多口头安慰都不管用。
也幸好许清竹之后并未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一直到周六。
梁适早早就在等着许清竹回来,只是许清竹说她还要去参加一个晚宴,等到晚宴结束才能来找梁适。
正好梁适这天有晚上的戏,估计得拍到十二点多,便说不着急。
可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孙橙橙说自己有事儿要跟顾沂雪请假。
晚上还是孙橙橙的重头戏。
顾沂雪迟疑,问她要做什么。
梁适正好在顾沂雪旁边,只听孙橙橙磨磨蹭蹭了会儿,最终还是道:“我父亲带我去参加晚宴。”
顾沂雪眉头微皱,顿了下,“秦家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