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嬉皮笑脸有点不正经的郑经,一站到书案前,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凝神静气,屹立如松,还颇有一丝大师风范。
等一脸不情愿的郑书笙把上等的宣纸铺好,用镇纸压住,又象征性地磨了几下墨,把毛笔把墨沾足,递向他之后,他也还是没有即刻下笔,而是凝神酝酿了起来。
绝对的逼格十足。
年纪轻轻,有必要学诗词或书法大家一般,把架势摆那么足吗?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只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连早已对士子们的作品不抱希望的颜月月都忍不住腹诽道。
也好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架势已拿足的郑经终于动笔了,笔锋一转,在宣纸上落下了“青玉案·魁首”五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好字!
就守在边上的苏窍窍立即就暗暗赞了起来。
好词名!
一直紧盯着书案的颜月月眼神也立即亮了起来。
确实是好字!
在写字方面,苏窍窍虽然年轻,但从小就功底深厚,后来又经醉香楼专门培训之后,已颇具火候,她那手娟秀的行楷,连见多识广的颜妈妈都常称赞不已。
而在前一轮的花魁大赛里,她也凭那一手好字博得了不少文人士子的垂青。
字好之人自然也好字,三变公子这五个字一现纸上,她便发现,这几个字方圆并用,浓纤折中,修短合度,是一首她从未见过的难得好字。
“三变公子好字!”
惜字如金的她终于又一次出声了,并上前迈了一步,紧挨到了书案边。
在此之前,她虽然也一直倚立在书案边,但始终是距书案有一步之遥,以免影响文人士子们安心写字。
而现在,她却忍不住了,因为一手难得一见的好字,要想观其要领,必须细看其章法、笔锋运转等,远了看得不够细致。
只是她这一动,即刻就引来了台下不少文人士子的妒忌。
这陌生举子,竟然仅凭几个字就博得了窍窍小姐的好感?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字?早知道,我也把字练好一点好了!
不少士子如此想道。
至于郑书笙,则已经被这几个字弄傻眼了。
难不成被驴踢……不对,是被马踢,除了能把人踢得性情古怪以外,还能踢出一笔好字来?
作为郑氏年轻一辈中的才俊,郑经的很多文章,是会经常被郑氏私塾的先生送到郑府,来给郑温过目的,因此郑书笙作为郑家大小姐,也经常能见到郑经的文章,并早已熟悉了他的那笔字。
郑经原来的那笔字,虽然也还过得去,但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正规正矩,谈不上有多好,远不如现在所写的这几个字。
在书法鉴赏方面,从小就接受名师训导的郑书笙自然也是不差的,因此字的好坏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只是这一看,她便看傻眼了。
“确实是好字!”
颜月月也称赞到,原本也远远地站着的她,也前移了两步,来到了苏窍窍的身边,颇为期待地看向了郑经又停下来在酝酿的笔锋。
她也承认,这确实是一手难得的好字,但相比这字,她更为期待的是接下来的内容。
要知道,她最为关心的,是苏窍窍能不能在明晚的比赛中再次晋级下一轮,而郑家举子的这一词牌名,又重新给了她期待。
要知道,青玉案这一词牌名,源自于东汉张衡《四愁诗》经典词句:“美人赠我锦锈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也正如诗中之意,但凡是以青玉案为词牌的词作,内容多半会婉转、情意绵绵,很适合在坊间传唱,因此,早在一百多年以前,北华的教司坊就有曲律高人,为青玉案这一词牌名做出了极为优美的曲律。
因此,仅冲着青玉案这一词牌名,就颇值得颜月月期待。
更为让她期待的,则是词名。
魁首?
花魁之首?
这么说来,郑家公子竟然是为本次花魁大赛即兴创作?
那这词得多应景啊!
而郑经的那一手好字,则更是让她按捺不住了,因为按常识来理解,但凡能写得一手好字的,诗词作品的内容再差,理应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郑家士子还已中举?
于是她也来到了书案边,就差亲手来为郑家举子研墨了。
这下好了。
三美在侧,正在酝酿下笔之法的郑经反而不急于继续下笔了,而是脸上先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并思忖道:这待遇可以,不枉我这一笔好字,也不枉我搬来异世辛大神的传世佳作!
此时的他,确实有些小得意了。
好字?
那是必须的!
别看我是穿越者,可是在另一个世界,我也算得上是资深文人啊,毛笔字也是大小就开始练的,练的还是有天下第一楷书之称的颜真卿多宝塔牌,以及有天下第一行书之称的王羲之兰亭序,都是你们没见过的啊!
在另一个世界能在上千年之后,还能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王羲之体,又岂能入不了你们的法眼?
这是他的得意之点。
至于另一个得意之点……
小小地满足了一把之后,他终于又动笔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首辛弃疾辛大神的《青玉案·元夕》,除了词名被他改成了魁首之外,其余的一字未改,被他搬来了这个世界,笔舞龙蛇之下,一气呵成,很快跃然纸上,出现在了几位美人眼前。
“好字,好词。”
苏窍窍一边称赞道,一边顾目流盼,含情脉脉地看向了他。
“确实是好字好词!”
一直死盯着宣纸的颜月月则是又挪动了脚步,直接来到了他的身边,又盯着宣纸默默诵读了起来,一边读还一边不停地称赞道:“好……好……这绝对是传世的绝佳之作!”
她这么一称赞,原本还远远地站着,摆出一副大家风范的祁连年,终于按捺不住了,急走了几步,来到了书案边,紧盯着宣纸细细品了起来,一边品一边连连点头称许道:“确实是好词。”
这么一来,台下的士子们也就按捺不住了,纷纷催促道:“颜妈妈,祁大家,你们别只顾着自己欣赏,赶紧把它给念出来啊!”
这也是青楼创作的规矩。
但凡有文人在青楼创作诗词,在文人书写时,有资格呆在一边看的,是青楼的伶人,或德高望重的点评人,至于其他人等,只能安静地坐在台下等候,然后等诗作词作完成后,再由伶人或点评人诵读之再做精彩点评。
再之后,等墨迹已干,词作才能在其他人手中传阅。
“那……还是请祁大家来吧。”
在一众文人士子的催促之下,颜月月又谦让道。
在诵读词作这一事上,不管是她,还是苏窍窍,亦或是担任主评官的祁连年,都是有资格的,甚至是由她或是苏窍窍来诵读,可能会更受文人士子们欢迎。
但颜月月还是决定先照顾一下祁连年祁大家的感受。
可此时的祁连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