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车队到了高家庄,就把货物卸下来。
这边已经准备了伙食、住处、马料,德州来的人今晚就住下,明天返回。
吃过饭之后,俞民带着一个包袱,来到了叶培林的房间。
丫鬟春燕此前没有去迎接车队,留在这里安排伙食,这会儿闲了下来,也在房里
“叶小姐,这是给你的。春燕,拿过去。”
虽然叶培林是个豪爽的女子,但是丫鬟在场,俞民还是要讲究一些礼节的。
男女授受不亲,现在还是广泛存在的观念。
春燕也不客气,直接打开了包袱。
“呀,这衣服真漂亮啊。还有鞋、胭脂、彩线。哦,这么多东西啊。”
“还有一双鞋和一套衣裳是你的,小包里包的那个就是。”
“李秀才,这是你给小姐买的,这合适么?”
一个单身男子,给一个单身女子买衣服买鞋,便是没有什么特殊关系,说起来也怪怪的。实际上,就是说不通的。
春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确实舍不得这些东西,所以没有拒绝。
但是就这么收下,也有些说不过去。
“我买的确实不合适。这是我家嫂子送给叶小姐和春燕姑娘的。”
“你嫂子为什么给我这些?我们不认识她啊。”
春燕其实是在替叶培林发问。
“我回家的时候,跟嫂子说起了你们的事情。嫂子对你们非常敬佩,所以买了这些,让我带给你们。”
这当然是假话,东西就是俞珉在钱塘县买的,让吴耀宗一起带了过来。
“原来如此啊。若是你买的,我们不能要。你嫂子送的,就是另外一回事情。我们就收下了,回去的时候,替小姐和我谢谢你嫂子。”
“一定转告。”
叶培林没有制止,就是认可了春燕的决定,收下了礼物。
春燕叽叽喳喳品评一番,收了包袱,在院子里面的桌上摆了茶,俞民就和叶培林出来喝茶。
院子里还有别人,这样做,自然会为了避免男女单独相处的嫌疑。
“纺纱机放在何处,你想好了么?”
俞民问道。
“我觉得还是放在老家那里稳妥一些。”
“那里是稳妥,但是交通不便。”
“此事我也仔细权衡过,觉得还是那里更加稳妥一些。纺纱机是朝廷禁止之物,最重要的是隐秘,不能暴露。”
“高家庄这里,还有三十多户人家。时常有人到这里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
“吴桥的卫所那里,房子虽然够用,但是那里人太多。别说还有别有用心的人,便是没有那些人,也难以隐秘。”
“老家那里虽然偏僻,但是咱们人多,机器、棉花,棉纱运进运出,其实不难。不过是花些时间、人工而已。人挑肩扛便能解决。”
“要紧的是那里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泄露。便是偶尔有外人靠近,也进不了营地,看不见虚实。”
叶培林的考虑,首先是安全因素,这一点是对的。运输的问题,也不象俞民认为的那样不方便。
从道路到老家,七八里路而已。现在的人带着几十斤走七八里路,是很寻常的事情。
老家那里有的是人,人工不缺。在那里练兵的人承担运输任务,就当是一次拉练演习。
“既然如此,就放在老家吧。”
“我一会儿就叫人去知会他们,让他们明天就来。这些货物,一趟就搬了过去。”
“老家那里,已经留下了一些女子,都是挑选出来的心灵手巧之人。周匠头去了之后,便可以开工。”
“叶小姐,说起周匠头,倒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为了让他到这里来,心甘情愿留下来,我曾经答应在这里给他娶一门亲……。”
俞民就把经过讲了一遍。
“他家里父母那里我已经见过,他们委托我代理他们。当然在这里还是要按照规矩来,媒人、长辈什么的,也不能少。”
“这个倒是不难,老家那里,有十来个姑娘,年龄也合适,长相不错,身家清白。媒婆也好找,找个岁数大的就行。”
“就是有一样,姑娘家穷,拿不出什么嫁妆来。”
现在的社会,娶妻是一件大事。便是穷人家娶亲,也要想方设法凑一笔彩礼和嫁妆。
嫁妆不仅仅是一笔财物,还关系到女方的体面、尊严以及将来的家庭地位问题。是一件很受关注的严肃问题。
俞民虽然不在乎这些,但是他不能不考虑社会观感和当事人的感受。
“这个无妨,我出一百两银票给你,以你的名义给女方作嫁妆钱,这不就体面了么。”
“这不好吧?”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说,有谁知道?你给出嫁妆钱,也名正言顺。”
叶培林叹了口气。
“难为你想的如此周到,这个钱本该是我出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就这样吧,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都是为了尽快把纺纱做起来。”
“也谢谢你送给我的衣裳,还真的需要几件衣裳充一下体面。”
“不用谢我。那是我嫂子送给你的,要谢的话,将来见面了,你去谢她。”
叶培林嫣然一笑,显然不信。不过也没有戳穿俞民的谎言。
在这件事情上,她其实挺喜欢俞民撒谎。
“你说帮我找到了一条出路,此刻可以说了吧?”
“可以。我准备到辽东开辟一片天地,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们将来可以到那里去。”
“辽东?你上次提到罗娑斯和扶桑,我还以为到那里去呢。”
“我是曾经考虑过那两个地方,但是仔细斟酌,反复推演,觉得目前还不合适。倒是在辽东,极有可能可辟出一片天地来。”
俞民就开始分析选择辽东的原因,说的很详细。
“我的人已经出发,前往辽东考察,寻找立足之地。最迟明年,我在金陵的生意,都会转移到辽东去。那里既有陆地的地利,又有海上交通之便,赚钱甚为方便,粮食也容易得到。”
“钱粮乃是第一要务,有了钱粮,就不怕招不到人,有了足够的人,什么事情做不成?别说在那里立足割据,打败鞑靼,都不是难事。”
“鞑靼不过几十万人,草原部落虽多,但是经常内讧,彼此倾轧。也就是朝廷无能,边镇糜烂,才被鞑靼欺负。实际上,鞑靼远远没有那么可怕。”
“是啊,家严在世的时候,就时常感慨嗟叹。太祖时代,把鞑靼打得溃不成军,远遁万里。那个时候,番邦蛮夷一见神州军,不是跪下投降,就是闻风而逃。”
“想不到才五十来年,竟然糜烂至此,丢尽了颜面。你说的有道理,如今招安,虽然暂时安定下来,但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若是你决心去辽东,我愿意带人过去,咱们共同打出一片天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