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开始前, 尼金斯基注意到赛场的观众席角落里出现了一群黄皮肤观众的身影,他们有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还是高高兴兴的看着比赛。
他们看向冰场的眼睛里有光。
由于是客场作战, 能得到大多数冰迷倾尽全力鼓舞的主要还是德国本土的运动员, 奥地利的运动员也能沾点光, 外来运动员中除了索尼娅这种人气担当外,大多只能享受到礼貌式的掌声。
像俄国的运动员们, 近两年除了国内赛,从没享受过主场掌声, 谁知在这场比赛中,他们却享受到了。
那些华人观众人数不多,顶天了有二三十个,而华人在外的形象也普遍以内敛谦逊为主, 他们很少有张扬的时候, 但当娜斯佳和安菲萨、吉拉比赛的时候, 他们却都很给面子的大声呼喊。
毕竟是自家同胞执教出来的, 也算半个自己人。
张素商都没想到在钱大使昨天与他不欢而散后, 居然还有这么多同胞聚集起来给他鼓劲,虽然他们大多没什么钱,买的票位置也不好,可是他们往那一站, 张素商就觉得自己有劲了。
那种被祖国妈妈拥抱的温暖感觉又来了。
于是他热身时也一改之前就算我嘴里念叨着歪比巴卜也能随便赢的态度,表现得格外认真,陆地三周跳也练了好几个,算是给父老乡亲们炫了一把, 顺带着给他的对手们增加了满满的压力。
米沙就压力山大。
本来作为学生, 看到教练就自带畏惧buff了, 如今张素商这么来劲,那他岂不就是……只能努力打败吉利斯、博克、卢卡斯他们才能拿到银牌了吗!
小伙子一下就燃烧起来了,看向吉利斯的目光都带着杀气,让吉利斯百思不得其解,不清楚自己又哪儿惹着毛子了。
卢卡斯和米沙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领奖台的位置有限,拼了!
此时的花滑比赛已经有了后世的雏形,主办方将规定图形时期的排名倒过来,便是运动员在短节目的出场位次。
于是规定图形第七的卡尔就这么成了张素商手下第一个出场的人,虽然他是奥地利运动员,但自从他跑去投奔张素商后,就连他的同国前辈博克都默认他是张门弟子。
虽然昨天哀嚎作为欧洲第七的自己很菜,可卡尔本身的素质并不低,作为奥地利排名第一,卫冕好几届游泳比赛冠军的他是冰场上罕见的肺活量不比张素商少的人,出色的体能和耐力让他做任何运动都从容写意,动作标准,没有丝毫变形。
在抵达俄国后,卡尔在蹭了几节课后,果断交学费开始和罗慕拉学习舞蹈,加强肢体美感,甚至将自己的短节目内容都改了一部分。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的表演质量直线上升。
小伙子这次选择了克莱斯勒的小提琴曲《爱之悲》,带着典型的维也纳民谣风,也是克莱斯勒这位出生于1875年的小提琴家、作曲家创作的最出名的音乐小品之一。
对于后世人来说,60年代去世的克莱斯勒已经十分遥远,但对此时的人来说,克莱斯勒是一位距离他们并不远的音乐神童,伟大的天才小提琴演奏者,所以卡尔滑他的曲子,就和后世花滑选手选择滑流行乐一样。
也是在这场比赛,卡尔的表演惊艳了他的大前辈博克。
在张素商提着卡尔的外套,一脸严肃的站在场边观赛时,博克走过来对他说:“我第一次从卡尔身上感受到了他作为运动员的强大威胁,感谢你对他的培养。”
张素商点头:“不客气,他有交学费给我们。”
这小伙看似玩世不恭,
博克叹了口气:“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他拼死拼活也才练出一个3T,但博克能感受得到,这就是他的极限了,他和吉利斯一样已经三十多岁,体能已经不可避免的下滑,想要在技术方面得到更高的突破也非常困难。
原本在张素商、卢卡斯、米沙这批人崛起前,博克还认为自己可以和吉利斯在下一届奥运再拼一把,看能不能拿下金牌,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要打卡尔都不轻松了。
唉,虽然昨天才在规定图形拿了第二,但他是真的老了啊。
规定图形排第三的张素商拍着他的肩膀:“博克,未来属于我们,也属于你。”
兄弟,振作点,咱们都是二战前最出色的花样滑冰运动员。
战打起来后可就没人办运动会了。
博克摇头苦笑,不过等看到卡尔以优秀的短节目成绩,一举把排名暂时追到了当前第一时,他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脸,甚至主动上前拥抱了比赛结束的卡尔。
卡尔之后,则是一个来自瑞士的小伙子上场,但他显然没有靠短节目翻盘的能力,最后排到了第三,在这强者如云的赛场,基本告别了夺牌的行列。
等到卢卡斯上场后,现场的观众们又骚动起来,显然,张素商的学生们登场,才是比赛的戏肉到来。
而卢卡斯也不负众望,将一支《小狗圆舞曲》滑得可爱又活泼,他的性格摆在那里,稍微调|教一下就能表现出类似于非常优秀的滑稽效果。
张素商觉得后世评价卢卡斯的时候,一定会为他冠上“花样滑冰滑稽风格开创者”的头衔。
顺带一提,这节目也是尼金斯基编的,曾演绎过《彼得鲁什卡》的他实在太擅长教人如何成为舞台之上笑中含泪又能逗笑人的小丑了。
在卢卡斯比赛的时候,马克西姆站在场边深呼吸,耳边还是冰神、舞神对他侄子的评价。
张素商:“他的表演比去年多了层次感,多亏你了,不过我记得他一开始只能滑出单纯的搞笑效果,你怎么让他进化了这么多?”
尼金斯基:“我告诉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不能逗笑观众,下场以后就会被暴打、饿肚子的街头马戏团小丑。”
张素商:是哦,光想想你口中描述的小丑的遭遇我都觉得好惨,卢卡斯要把自己代入其中,那心中的悲戚更是连肢体上的滑稽动作都盖不住了。
在这两人于训练时不断折磨卢卡斯的时候,马克西姆还偷偷心疼过,但现在他只觉得这两个大神干得好,没他们的严苛要求,哪里有卢卡斯今天的优秀表现!
等卢卡斯的节目结束时,现场已经开始有人站起来鼓掌了。
尼金斯基对于舞蹈动作的设计是神一样的级别,尤其是精神疾病得到缓解后,他再次进入了灵感迸发期,而出于对张素商的感激以及友谊,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灵感带到了花样滑冰的世界,为大家贡献出了至少是精品的节目。
相比之下,米沙的曲子就是传统的芭蕾王子风,他选择了著名芭蕾舞剧《海盗》中的阿里变奏作为自己的短节目。
但传统并不代表就不是小丑的对手,米沙固然没卢卡斯那颗大心脏,由于本性的敏感,他时常会感到不自信,但也会因为卢卡斯的出色表现而爆发出惊人的斗志。
当他的一曲《阿里变奏》结束时,裁判们已经快被纠结的情绪折磨疯了,他们左卢卡斯,右米沙,卡尔在眼前,后头还有个没上场的张素商。
这群选手都是如此出色,到底给谁高分好呢?这可真是幸福的烦恼。
要说裁判们
以前博克和吉利斯大战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纠结的,只见裁判们手指抽抽,终于给出了自己的评分。
于是当前的男单排名就变成了卢卡斯暂列第一,米沙暂列第二,卡尔暂列第三。
发现没有,这群人全是张素商带出来的,要是国际滑联准备评最佳教练奖的话,他绝对当仁不让,虽然也没有哪个正经教练会亲自下场和学生们抢金牌就是了……
终于,轮到了张素商上场,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一位正在旁边拍摄的记者举着相机不停拍摄,心里也打起了报道张素商的草稿。
【这位只登陆国际赛事一年,就已经震惊了无数人,成为历史上第一位亚洲出身的花滑冠军的青年一如既往的俊美,与尼金斯基合作的他也为欧锦赛的赛场带来了又一经典节目,是的,我们都很清楚,虽然博克和索尼娅、吉利斯是欧洲花滑演出的明星,但真正的王者在东方。】
草稿打到这里,记者又暗自嘀咕是不是太夸张了,张素商到底是黄皮肤,自己也许不该给他过高的赞美。
但是等看到张素商脱下外套后,记者立马在心里狠拍大腿,就这么写!
虽然张素商自认不算欧美人能够欣赏的那种无视人种差异的绝世美男子,但他也忘了,如今这个年代,全世界不知道多少人吃不饱,没法好好打理自己,男子平均身高甚至只有一米六五。
所以身高一米八、有着运动员健美身材的他,光基础就超出平均线不知道多少,而在去年,也有不少外国报纸评价他说“秋卡是个美丽的东方男人”,所以他早就是欧美赛场公认的大帅哥。
而男人犯起花痴来,可比女孩们明目张胆多了,记者们吹他都不用打草稿,直接说出内心想法就成。
身穿王子风表演服的他摘掉刀套,交给尼金斯基,上冰,双手打开,落落大方的朝四周观众行礼,又背对着裁判席站好,脸颊微微侧着,看着右上方的天空,嘴角微微勾起。
在这个运动员普遍以最简单的压步填充节目的时代中,张素商在编舞时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不需要压步,请给我最华丽的难度步法。
虽然他这么说的时候,编舞吉赛尔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疯子,但她还是如了张素商的意,所以数遍《幻想即兴曲》整套节目,里面只有8个压步,其余的部分除了跳跃、旋转外全是步法,光看纸面配置都觉得运动员会被这套节目累死,不累死也会脚打结摔死,而且在做这些步法时,他还要配上相应的上肢舞蹈。
去年张素商就被尼金斯基嘲过手脚动作不协调,足重手轻,今年他就把这个问题给改了。
当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在赛场响起,神迹开启。
这是一个在所有人看来彻底疯狂的节目,编排之难堪称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但张素商硬是步伐从容,没有任何仓促之感,肢体美感更是比去年更上一层楼,光看步法就赏心悦目了。
与此同时,他还贡献了一个3lz、一个3F 3T,以及一个举手的2A,而且他的跳跃前几乎没有蹬冰蓄力,大多都是步法之后立刻接跳跃,这使得跳跃看起来完全不突兀,与整个节目呈现出圆融一体的状态。
别小看这个难度,因为3lz和3F都是今天才得以在20年代面世,张素商能完成这些,就已经是对裁判们三观的挑战。
在今天之前,他们绝对想不到有人能够将跳跃难度以及步法、表演结合得如此完美,可现在他们已经无法不被张素商折服。
那位法国裁判现在看张素商身影的目光已
“他简直就是音符的化身。”
伴随着流利的音乐,运动员的动作有力而不失柔美,刚柔并济间又是丰沛的情感,明明张素商是全场最高的运动员,但他的动作却轻盈优雅到如同一只在冰上飞翔的燕子。
观众们和裁判们自然不知道这是尼金斯基挑了大半年毛病磨出来的效果,但只要是人就知道,张素商已经和现场的其他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了,虽然他是黄皮肤的运动员,可那又怎样呢?连裁判都有一大半人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在节目结束的一刹那,现场身份最高的观众,也就是那位索尼娅的迷弟,德国豪商,克里斯.罗斯贝克忍不住赞叹道:“花样滑冰之神降临到了一位东方人身上。”
而对尼金斯基来说,这也是他人生第二段辉煌的开始,因为张素商和他的学生们的编舞,不是他主编,就是他插手改过的。
或许他暂时还没有重回舞台的能力,但他用自己的编舞告诉世人,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并在花样滑冰这个崭新的领域里发光,而能够编好花滑节目的他,编好舞蹈节目自然更不是难事了。
尼金斯基正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逐渐夺回自己在舞蹈界的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