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汤锅内的骨头汤开始翻滚后,张素商将蔬菜放进去煮,过了一阵,他将汤锅从壁炉上端下放到新买的桌子上。
接着他将新买的铁锅放炉子上,放入油,接着把已经切好的胡萝卜和肉片放入其中翻炒。
阿列克谢将列巴切好,等炒菜上桌,就用列巴片夹着菜吃。
张素商不动炒菜,他觉得这玩意油多,碍着他减肥,阿列克谢就将那盘胡萝卜炒肉包圆了,他以前营养不良,所以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和熊瞎子没差,正该多吃胡萝卜、肝脏来补充维生素A,胡萝卜炒肉就是为他做的。
张素商对待吃饭总是特别认真,阿列克谢看他低头吃饭的样子,忍不住这么感叹了一句:“秋卡,看到你的吃相,我觉得食物都美味了几倍。”
张素商不解的看着他,脸颊鼓鼓,如同一只嘴里塞满了食物的仓鼠:“是吗?”
阿列克谢:“是啊。”
张素商咽下饭菜,笑起来:“其实我小时候吃东西很不老实的,我很容易分心,记得我六岁的时候,我爸送我去上学,顺便喂我吃早餐,结果一块面包从出门走到学校都喂不完,为了这事还挨过打呢。”
他小时候是那种不好好吃饭,吃到一半就闹着要看电视、玩乐高的熊孩子,让家里的长辈操碎了心,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毛病还是改不了,后来也是因着他不好好吃饭,筋骨不够健壮,在14岁的时候没扛住练习四周跳的强度,骨折了,还因此错过了那一年的世青赛。
所以他是被伤病拖到15岁才参加了第一场世青赛,最后又因为跳跃难度不够而屈居亚军。
后来张素商也不是没想过继续拼四周跳,结果他又进入了发育关,身高体重暴涨,还正好撞上了高三,压力山大的张素商心态大崩,最后只能退役专注学习。
可以这么说,运动员不好好吃饭,总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而张素商付出的代价十分惨痛,直到退役为止,他都没拿过一次冠军。
因为曾经吃过这方面的亏,张素商现在就特谨慎,在决定要做强度更高的力量训练后,他就决定自己做钙粉。
他一定要好好补钙!
钙粉也不难搞,直接将鸡蛋壳敲碎碾成粉就行,阿列克谢力气大,主动揽过这个任务,碾好的钙粉存到一个玻璃罐子里,每天挖一勺出来,不管是泡水喝,放饭里拌着吃都没问题,虽然味道不好,但和健康一比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张素商也有很注意补钙的力度,有些人补钙补过头,直接补出个结石来,那到时候他做不做手术治疗?
青霉菌在1928年才被发现,而青霉素,也就是盘尼西林要到1944年才问世,而磺胺在1932年才被发现,1935年这份发现才被发表……
在抗生素登上历史的舞台之前,张素商可不敢往手术台上躺,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他活到九十岁的大业便要中道崩殂。
阿列克谢就没张素商那么多心思,张素商吃钙粉他就帮忙磨,有时候也跟着吃一些,
张素商要在屋子里做奇行种,他也在一边练开合跳,自从开始健身后,阿列克谢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精力更加旺盛,前阵子帮导师搬教科书,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碰上喝醉酒的同学,独自一人就能制服并送往校医室。
这年头本来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陪朋友一起锻炼身体还能收获健康和强壮,阿列克谢何乐而不为呢。
砰!
砰!
今天的张素商又开启了新的锻炼姿势。
张素商向前助跑两步,接着向前一跃,身体在空中转体一周半,再稳稳的单足落在地板上。
他们家的地板是木质的,张素商又是个大个子,落地时动静不小,砰砰声就是被他这么蹦出来的。
张素商也不是只能往前跳一周半,他还能往后跳两周,旁观的阿列克谢只觉得这人蹦得特别高,在空中转体的速度也很惊人。
这是当然的,张素商练肌肉的重点部位就是核心以及臀腿的肌肉。
其实这也是张素商这具身体的底子比较好,虽然才来的时候胖了点,可是人家在发育期摄入了足够的营养,因此筋骨发育得很健康,也扛得起强度高一点的训练。
如果是那种发育时节食,搞得骨密度连老年人都不如的脆骨少年,张素商别说是天天在家里练野兽健身动作了,慢跑的时候都怕膝盖磨损过度。
结果到了第二天,运动收获健康的阿列克谢就病了。
张素商是在晨跑回家时发现不对的,阿列克谢和他一样是生物钟特别准的那种人,平时他锻炼回家,阿列克谢已经洗漱完毕,开始烧炉子热牛奶,手里还八成会捧着一本半旧的书刊,看得津津有味。
今天的阿列克谢没能起床,因为他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摸摸他的额头,把他强行唤醒喂了杯温水。
“除了发热,你还有其他地方难受吗?喉咙疼不疼?鼻子堵不堵?”张素商搬了个凳子,坐阿列克谢面前问诊。
阿列克谢露出放松的表情:“忘了你是学医的,我喉咙有点痒,鼻子也堵,我想擤鼻涕,能给我纸吗?”
张素商哦了一声,递给他一张纸,阿列克谢接过,转头背着张素商擤鼻涕,又把纸巾揉成团想自己下床扔,被张素商按住,拿过纸巾打开一看,黄鼻涕。
看起来是风热感冒,但张素商也就是个才读大一的学生,不敢直接给人下诊断,他干脆烧了锅热水,放阿列克谢旁边,叮嘱着:“多喝热水。”然后出了门。
他打算把蒋静湖请过来。
蒋静湖,出身中医世家,记事起跟着祖父辨认草药,认字时用的是汤头歌,十岁出头就开始跟着亲爹去出诊,见过的病例胜过许多已经毕业的,虽然张素商自穿越以来还没有生过病,但他要是有什么运动损伤,比如肌肉酸痛、扭到哪了,都是找蒋静湖帮忙。
小蒋大夫的针灸推拿手艺是真的好,人昨天还替经常在学校后门收垃圾的大爷正了骨呢,张素商对中医的信赖度也很高,作为运动员,他很清楚许多伤病缠身的运动员都是在中医的帮助下,才得以重返赛场。
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然张素商还得替阿列克谢请病假,不幸的是阿列克谢的周末只能在养病中度过了。
等他找到蒋静湖的时候,这人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背教科书,他用俄语与人日常对话还有点结巴,背书却流利得很,学到哪背到哪,张素商提个页码,他就能准确把那一页的内容背出来。
张素商觉得有这股刻苦劲,只要是能靠成绩进的学校,都拦不住蒋静湖。
他蹲旁边等了一会儿,蒋静湖背完那一页,头也不抬的问:“干嘛?”
张素商:“请你出诊。”
蒋静湖嗖的一下跳起来:“那你还等我?有病人就直接把我拉走啊,病情面前无需犹豫!”
张素商心说也不是啥大毛病,不然他直接把阿列克谢送医院了,他现在也不缺送人去医院的钱,蒋静湖却还是拉着他问完了病人的情况,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他的出诊药箱。
“像风热感冒对吧?你看了他的舌苔是颜色了吗?”
蒋静湖风风火火的拉着张素商跑,张素商以快走的速度跟着,发现这位文弱的小大夫没过几百米就跑得一身汗。
他暗叹口气,把药箱夺过来扛起,将人背起就跑。
伍夜明和李源在后头看着他俩的背影,李源感叹:“秋璞虽是瘦了不少,体质仍然是我们四个里最好的,我就扛不起静湖那一百多斤。”
伍夜明看着李源勉强一米六的小身板,陷入了沉默。
民国时期,哪怕是欧美国家,男性平均身高也只有一米六五,比如那位奥运亚军米沙,在许多人看来是中等身高,但还算不上矮,中国的男性平均身高普遍一米六,北方又比南方普遍高一点,李源的身高不能说跌破平均值,可也不高。
伍夜明一米七二,加上比较白净,就已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了。
蒋静湖被颠了一路,差点吐出来,却硬是凭一颗医者仁心,撑着给阿列克谢做了检查,期间阿列克谢上了两回厕所,目测是水灌多了。
而蒋静湖则拿了草稿本,刷刷几笔:“秋璞,你的诊断是正确的,风热感冒,不严重,多喝热水,好好养,过几天就能自己好了,你要是想他好快点,我就给他针灸加艾灸,再拔个罐。”
张素商将一坛酸菜摆桌上,诚恳的说道:“多谢大夫。”
蒋静湖咳了一声,有些腼腆:“别叫我大夫,还没出师呢,而且你在西医方面比我做得好,以后咱俩还得齐头并进,共同推进中华医术发展呢。”
做医学生的好处很多,坏处也很多,比如某天走进医院里,发现看诊的医生是当年班里挂科的某个玩意,你肯定掉头就想走,但如果发现坐诊的是班里的学神,心态便完全不同了。
张素商就是蒋静湖心中的那位“学神”,他心中打定主意,万一毕业回国后,碰上了要动手术的事,他一准得找张素商动刀。
两个医学生不紧不慢的商量好对阿列克谢的治疗方法,阿列克谢听他们两个用中文交流,虽一脸懵逼,出于对张素商的信任,也还稳得住。
直到张素商把他摁着趴好,而蒋静湖拿出针,在蜡烛上烤了烤,对他一扎。
阿列克谢:“嗷!你们在做什么!”
张素商、蒋静湖:“我们在用中国的医术治疗你。”
阿列克谢觉得他的信任被摧毁了,在趴着挨针的时候,他深刻反思了自己生病不去找学校里的医学系教授,不去医院找专业医生,而是放任两个大一的蹩脚医学生给自己看病是多么不靠谱的行为。
等蒋静湖将点燃的艾草放他身上的时候,他差点爬起来把水浇自己身上,上帝啊,这两个人居然在他身上放火!
这是医术吗?不!这是巫术啊!
然而张素商大力出奇迹,硬是将这位一米九的战斗民族青年摁住,温柔的说道:“相信我们,我不会害你的,廖莎,乖啊。”
阿列克谢差点嗷得哭出来,不过在五分钟后,他就感受到一股热流进入身体。
居然还蛮舒服的。
莫非中国的医术真有用?
张素商这时才想起就算是做手术,医生也要提前和病人以及家属做术前沟通呢,他和蒋静湖却没把针灸、拔罐当多大的事,忘了和阿列克谢沟通。
他坐在床边开始介绍蒋静湖的治疗方式,以及他出身于一个多么古老的医学世家,他的爹、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多么的牛,夸得蒋静湖都不好意思了。
阿列克谢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好奇的抬头看张素商:“中医真有那么神奇?”
张素商抬起胳膊,一用力,上面的肌肉鼓起:“当然,我的肌肉疲劳都是静湖帮我缓解的。”
有时候知道医生多牛,也是给病人的强心剂,直到蒋静湖拿出竹罐,点火
阿列克谢:“嗷!”
托蒋静湖的福,阿列克谢的感冒第二天晚上就好了,这位俄罗斯青年对自己背后的罐印十分稀奇,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还偷偷拉着张素商询问他能否再去找蒋静湖拔罐。
在拔了罐以后,他的肩颈酸痛也好了,中医真是好神奇!
张素商拿着磨刀石,小心翼翼的自己打磨着新买的冰鞋的冰刀,随口回道:“那个不能天天拔,不然泄阳气的。”
阿列克谢面露不解,阳气?那是什么东西?
等冰刀磨得差不多了,张素商将之珍惜的放入盒子里,起身朝前助跑几步,双手举起跳了个两周,落地后手依然高举,又原地单足转了两圈,他还想转第三圈,但没站稳,扶着阿列克谢才没摔倒。
阿列克谢目瞪口呆,半响才指着张素商:“秋卡,你会芭蕾吗?”
张素商刚才双手高举的动作,根本就是芭蕾里的三位手嘛!那个旋转的芭蕾气质也浓得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4岁开始学舞,主攻芭蕾,辅修古典舞,拿过全国芭蕾舞比赛少儿组金奖的张素商十分谦虚:“我只是个业余的爱好者而已。”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现在的水平很业余,虽然脑子里的技巧还在,舞蹈意识也有,可身体跟不上啊!跳起舞来的姿态比那位口碑不太好的“宇宙首席”都差得多,旋转时还有严重位移,要让他穿越前的舞蹈老师看了,张素商会被打死。
更别提20世纪初是一个大师遍地走的时代,传奇舞者尼金斯基虽已因精神分裂症退出舞台八年,可他余威犹在,依然是诸多男舞者仰望的神。
芭蕾女皇巴普洛娃仍在巡演。
乌兰诺娃两年后就会从舞蹈学校毕业,进入基洛夫芭蕾舞团。
现代舞创始人伊莎多拉.邓肯还精神头十足。
另一位现代舞之母玛莎.葛兰姆正好在今年创立了她的舞团。
与这群大神活在一个年代,张素商都不敢说自己会跳舞,于是他只能扶着窗台,老老实实的练基本功。
就算是跨越了一百多年的时光,张素商也没想过要丢掉舞蹈和花样滑冰,那是他过往十八年人生的痕迹,他从记事开始就与这些东西相伴,以后的几十年,他也会带着这些东西一起走下去。
阿列克谢双手托腮,看着他练习的身影,他是个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这辈子都没看过一场正式的芭蕾演出,只知道有位学长的未婚妻是芭蕾舞者,她曾到格勒大学探望那位学生,走路的姿态就像一只天鹅。
是的,秋卡也像天鹅,不过他看起来不像那种贵族花园里的天鹅,他更强壮灵敏、精力旺盛,是能靠自己在大自然中生存,敢于直面风霜雨雪的野生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