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气得不行, 把桌子上的梅花都薅秃了后,选择闭眼睡觉。
等他睡醒,云舟已经到了浮花门的山门前。
浮花门作为九大宗之一, 自然也是仙气氤氲、钟灵毓秀。奇峰罗列藏着造化万千。它没有像忘情宗那样设立九千九百阶, 但门前也有一片湖, 名字就叫“镜湖”。
镜湖碧玉通透、占地广袤, 自云舟上视下,也真如一面光可鉴人的镜子。湖面上凌波横架着一座华丽的琉璃桥, 接连两端。
天枢衡白他们都被迫在镜湖前停下,按着顺序,一个一个过桥。而九大宗领队的各位太上长老,则不受阻拦, 云舟直接飞向浮花门主峰璇玑峰。镜如玉会在璇玑殿接见各位洞虚期修士, 大概这会是她在青云大会的唯一一次露面。
言卿趴在窗边,看着明泽他们都下船了,当即跑去跟谢识衣嚷着要下飞舟。
“谢识衣,放我下去, 我要下去!”
谢识衣坐在案边, 抬眸看了他一眼, 先注意到言卿睡得有些发红的眼尾, 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说道:“下去做什么?”
言卿把倒在灵石堆里呼呼大睡的不得志拎出来,懒洋洋说:“下去先了解对手啊,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参加个青云大会,总不能天天跟着你吧?”
他心里默默补充, 然后天天跟你吵架被你气死?
谢识衣静静看他一会儿。
以谢识衣对青云大会这件事的印象, 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必要去“知己知彼”。不过言卿的要求, 他一般都不会拒绝。
他们之间的羁绊源自幼时,相识太早过于熟悉。在跟言卿相处时,谢识衣从来不会代入早就习惯的掌控者角色,去控制一切。
言卿的所有行动,他提出意见,阻止不了就不会去阻止。
抬了下手,让飞舟停下。
“自己下去。”
言卿走前还非得多嘴一句:“幺幺,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谢识衣:“嗯?”
言卿抱着不得志勾唇一笑,促狭道:“比如第一不要惹事;第二不要乱跑;第三不要打着你故人的名号在外招摇?”
谢识衣:“……”
谢识衣心平气和,冷静反问:“废话有必要重复吗?”
言卿嘁了声,拎着不得志往外走。
不得志拿翅膀扑眼睛,睡眼惺忪,嘀咕:“干嘛啊干嘛啊!”
言卿说:“去交好朋友!”
虞心目送言卿拿着把梅花木剑、带着只黑不溜秋的鸟出去后,有些心惊胆战地问谢识衣:“盟主,我需要跟下去吗?”
谢识衣疏冷的眼神瞥过来,漫不经心问:“跟下去做什么?”
虞心认真严肃说:“前辈修为低微,我怕他在浮花门遇到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或者是遇到什么不好处理的人。他身上也没带什么灵石,又没什么护身的法宝的,属下总觉得不太放心,出了事怎么办?”
他尽职尽责,绞尽脑汁,搜刮尽自己骨子里唯一的一点温柔体贴,争取在盟主面前有个好印象!
为了能更形象点,自我脑补成言卿的父亲。
谁料他们盟主听完,意味不明地轻轻一笑。
说话清晰,带着浓浓的嘲讽。谢识衣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他爹?”
语气冷若寒潭之水。
虞心:“……”
虞心满头冷汗,扑腾跪下:“属下该死,属下僭越了!”
救命。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盟主性格这么恶劣?说话居然还那么刻薄
世人无论认不认识谢识衣,都听闻过他的名字,忘情宗首席弟子,天之骄子、清风霁月。这样的人好像也该跟霄玉殿万年不化的风雪般,生而高傲,性格冷漠至极,不染世俗。
虽然在这之前,确确实实是这样。
不过那位拿着血玉珠的少年出现后,很多东西好像暗中都发生了些改变。
谢识衣垂眸看一眼,从虞心的表情,大概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他垂眸看过手上的青云大会弟子参试名单,将一张纸轻飘飘自上而下掷下去,淡淡吩咐:“留意一下流光宗殷家人。”
虞心一愣:“是。”
言卿下去后,非常自觉地往明泽那边走。
琉璃桥前,是两位浮花门的女弟子,蓝裙白羽,样貌出众,巧笑嫣然道:“镜湖乃我宗圣湖,圣湖之前,还请诸位仙者稍安勿躁,不要喧哗,依次上前,过岸后会有我派弟子领你们取号。”
忘情宗是按照峰头排列的,内峰在前,外峰在后。但是言卿一过去,马上被队伍最前的衡白眼尖发现。
衡白怕他在九大宗面前丢人,直接招手:“燕卿,过来。”
言卿抱着不得志,走过去,热情洋溢:“衡白长老好久不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衡白烦得不行:“谁和你隔三秋。你给我站到前面来,不要乱跑。”
言卿:“哦。”
天枢乐呵呵跟他们介绍:“稍后过镜湖,你们应该就会去抽签。抽到相同数字的,就是第一轮的比试对手。”
明泽紧张兮兮,小声问:“长老,青云大会都不先按修为划分吗?要是两个元婴期巅峰的修士第一轮撞到一起,其中一个落败,不就什么名次都没了吗?那也太倒霉了吧。”
天枢说:“所以说啊,青云大会,运气也很重要。”
明泽脸色发白,更紧张了:“……长老,要是我第一轮就被淘汰该怎么办。”
衡白听着,翻个白眼说:“你别听天枢骗人。前面运气再好又如何,最后青云榜定榜决出一百时,谁都有资格去挑战榜上的人。赢了,他的名次就归你。
”
天枢笑着抚摸胡须,安慰明泽:“衡白长老说的没错,第一轮淘汰也不要紧,只要你修为够,青云榜不会辜负强者的。”
明泽:“……”他就是过来凑数的,谈什么强者啊。
明泽苦恼地偏头,发现在场其余内峰弟子都神色自若,只有他一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哦,同样新人的还有言卿。
不过言卿抱着他那只鸟在津津有味看着其余宗门的人,像是过来浮花门玩的。
他发现这一点,衡白自然也发现了。
衡白就是很不爽言卿这副态度。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言卿说:“听到了听到了。”
衡白气不打一处来:“听完规则你就没什么想法?”
言卿正满场去找他颇感兴趣的合欢派的人呢,听完后,不假思索把第一个想法说出来:“有。既然名次可以取而代之,我现在去单挑上届青云榜第一,赢了,是不是青云大会都可以不用参加了。”
衡白:“……”
天枢:“……”
众弟子:“……”
好想法。
就没听过比这玩意儿更离谱更异想天开的。
上届青云榜第一你知道是谁吗你?
衡白当场气结:“你去啊!谢师兄现在应该就在璇玑殿!我把我的剑借给你!你去!”
言卿忍
面目丑陋的衡白想一脚把言卿踹进圣湖里。
参赛人数虽然很多,但琉璃桥也很长,浮花门俨然有序,马上就到了言卿。他在琉璃桥的最前方看到的熟人,孙君昊。孙君昊元婴后期的修为,应该也在三百岁之内,是这次的参赛弟子。
而负责监控抽签的人……好巧不巧,就是那位孙家的太上长老,苍青长老。
这还真是,仇人碰面了。
衡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非常奇怪地去催言卿:“愣着干什么。上去抽签。”
言卿慢吞吞:“哦。”
镜湖之前,苍青衣袍翻飞、神色凛然。视线落到言卿身上时,明显僵硬了一秒。但是很快又装作不在意,让旁边的弟子往前递过去一个抽筒。
弟子道:“请。”
言卿伸手,随便拿了一个数。
打开一看。
嚯,四百四十四。
这时,隔壁突然也慢慢念过一道声音:“四百四十四?”念的人毫不留情笑出声:“殷柏兄,这数字吉利啊。”
言卿:?
言卿回过头就看到,在他的隔壁站着一群流光宗的弟子。流光宗的衣袍是玄黑色的,上面绣着明黄日月,星芒闪烁。抽到四百四十四号令牌的人应该是殷家宗室内的人。眉心有一道标志性的红菱,样貌凶恶,神情满是嫌恶,明显是对这个数字不满意。
但在浮花门镜湖面前,也不敢放肆,只能收尽袖中,对旁边的人不以为意阴阴冷笑:“对我来说是吉利,对另一个人来说可就不是那么吉利了。”
另一人眉心也有红菱,微微笑:“也是,殷柏兄现在已经是元婴后期修为,谁第一轮遇上你不倒霉呢。”
端着签筒的婢女笑吟吟:“还请两位仙者抽了签后先行离开,让下一位上来。”
殷柏的性格在流光宗就是出了名的残暴恶劣,他拿着令牌,转身,看到下一位后,马上露出了不怀好意地笑:“哦,殷无妄啊,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