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婴前和结婴后, 人的气质都是不一样的。丹田内有了元婴,修为稳下根基,整个人就跟脱胎换骨一般。
言卿到浮台学堂时, 衡白见他吓了一大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燕卿,你竟然结婴了?!”
声音高得像是把屋顶掀翻。
言卿跟谢识衣在寒池把话说清楚后, 心情大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衡白这个“恶毒丫鬟”都眉清目秀的。眼睛一弯,微微一笑:“是啊。”
衡白拔高嗓音, 难以置信:“你就花了半个月从炼气到元婴?!”
言卿:“至于那么惊讶吗?我不都跟你说了你家姑爷是个绝世天才。”
衡白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咬紧牙关, 马上笃定道:“肯定是谢师兄给你吃了什么极品丹药!”
“你在开什么玩笑。”言卿马上纠正他, 嗤笑一声道:“我哪怕是个赘婿,也是有尊严的。我修行全靠自己。”
衡白:“……”放屁!
他被这个“有尊严的仙门赘婿”再次气得失语。
好在忘情宗的晨钟敲响,各座峰头的弟子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他作为掌事,不至于在学生面前失态, 暗恨恨瞪言卿一眼。眼不见心不烦,叫他回座位上坐下。
言卿落座后,立刻又收获了一堆暗中打量的视线,诧异的、惶恐的、难以置信的。忘情宗选弟子注重天赋, 也注重心性,能够到浮台书院的基本都是心思纯澈之人,加之年纪还小,所以对言卿是惊艳和疑惑居多。
言卿接受到这些目光, 坦坦荡荡, 随意靠着窗, 抬眸朝他们一笑。他发黑肤莹,唇是一种饱满的红,哪怕穿着忘情宗弟子素净的衣袍,唇角弯弯,桃花眼也摄人心魄。
“!”
不少弟子被他这一笑笑得心跳如擂、面红耳赤,低下头去。
衡白坐在上面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他搞不清楚言卿今天在傻乐个什么劲,破个元婴就高兴成这样??呵呵呵呵,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识!
言卿当然不是高兴结婴的事,就结个婴而已,他才懒得当回事。
哪怕谢识衣一而再再而三提醒,也从来没有放到心上,甚至潇潇洒洒下了回山。
事实证明,结婴果然不是什么大事。
谢识衣被野书骗了。
言卿只是快乐,他和谢识衣那些含糊暧昧的关系终于找到了定位。
回春派重逢时,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谢识衣。如果当时就确定是朋友关系,他还用装疯卖傻吗,直接在谢识衣走过来时从从容容地打声招呼说声好久不见不就行了?
就是分不清谢识衣百年后对他是恨多点厌恶多点,还是顾念儿时旧情多点,才干脆装傻充楞,用疯癫掩饰心事。
回春派一开始诸事不顺乱七八糟,他还以为会很糟心,没想到重生到现在一切都还不赖?言卿用手撑着下巴,视线看向外面,勾唇一笑。外面的青竹生得茂盛,苍翠欲滴,阳光也金灿灿的,明媚温暖。
衡白继续翻白眼,没再看已经快乐到神志不清的某人,继续跟他们说正事:“这次的青云大会在浮花门举行,你们初入门百岁未至都还没结婴,也轮不到你们参加比试。到时候跟着宗门长老过去看看就好。”
青云大会是修真界的盛事,学堂内的弟子无一不好奇。
“那长老,参加青云大会的都是哪些人啊?”
衡白解释道:“南泽州另一个场地,天下散修无论修为、无论门派都可以参加。但浮花门的场地,只能是九大宗已经结婴的三百岁以下的弟子。”
元婴初,元婴中,元婴后,元婴巅峰。但输赢不一定只看修为,还看个人心法和个人机缘。
衡白现在是大乘初期,上一次他参加青云大会,刚好卡在三百岁到了元婴巅峰,名次应该挺靠前,但是当时谢师兄风头太盛,也没人在意这些。
*
回宗门后,明泽立刻把清乐城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跟领事堂的长老说了。领事堂长老听着感觉是在做梦——啥?浮花门?镜如玉?渡微?
为什么就这么一件安排给新弟子的简单任务,会牵扯到这些人啊!!
他不敢擅自做决定,一层一层上报,最后辗转到了乐湛手里。
其实镜如玉出手的时候,乐湛在忘情宗就感受到了。化神期与天地同感,镜如玉直接一把火将清乐城万千灯纸烧尽,也没刻意遮掩气息,南泽州各大宗主估计都知道了。
但这件事里还扯到了谢识衣,乐湛跟几位长老讨论过后,选择将这件事压下。
乐湛疑惑:“你说,渡微怎么会出现在清乐城?”清乐城不过是一座凡人之城,如果不是这次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席朝云叹息一声,语气颇为复杂道:“我去问了衡白。衡白说……渡微是陪那位小道友去的。”
乐湛一下子哑然,沉默半天后,他道:“那你说道祖令牌的事,还作数吗?”
两人沉默无言。
忘情宗道祖留下的令牌是以字为媒的,燕卿在上面写下请求后,令牌便主动回到忘情宗,落到主峰天相宫来。现在那令牌还在乐湛的手中,上面只有一行话:“愿与渡微仙尊结为道侣”。
这句话放在南泽州来其实很荒唐又可笑的,是个人听了都会觉得那人是异想天开。
如若是没有渡微的种种反常,他们也未必会放在心上。可无论是九千九百阶还是带人回玉清峰,渡微明显对这位“故人”态度与别人不同。
席朝云也拿不准心思:“要不,我们去问问渡微?”
乐湛愣住:“问什么?问他认不认这桩婚事?要不要举办合籍大典?”
席朝云扶额,道:“算了,还是我去吧。至于镜如玉那边,你先不要轻举妄动。青云大会在即,现在跟浮花门产生龃龉不好。”
乐湛点头:“好。”
席朝云去找谢识衣,结果人刚走到了玉清峰,就撞上谢识衣从里面出来,正路过覆雪的长桥。
席朝云喊了声:“渡微。”
谢识衣抬眸见了她,平静道:“师叔。”
席朝云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谢识衣说:“去送个东西。”
席朝云更懵了。送东西?别人口中说出来再平常的话,可是从渡微嘴里说出来只让她觉得梦幻。
“这,你要送到哪里去?”
谢识衣道:“浮台学堂。”
席朝云艰难地维持着表情,一字一字轻声道:“送给那位燕道友?”
“嗯。”
即便是意料之中,席朝云还是觉得呼吸困难,她手指微微攥紧,目光担忧又温柔:“渡微,你……你可知道道祖令牌的事?”
谢识衣抿唇:“知道。”
席朝云瞪大眼说:“那你答应了?!”
谢识衣无声笑了下:“答应了。”
瞬间空气都安静下来。席朝云愣了愣
自玉清峰往外走,霁雪寒霜都在慢慢消融。入眼是烟波浩瀚,青松如海。
席朝云见到几只白鹤飞向云雾,思绪这才反应过来般,长叹口气,惊讶困惑的情绪过后,竟然涌现出一些欣慰和暖意来。她偏头,眼中带了分笑意,柔声说道:“那既然他倾慕于你,而你也答应了此事。你想过什么时候进行合籍大典吗?你身份特殊,若是留一人在身边还是早点向天下说明关系为好。这样也是为了燕道友的安全考虑。”
如果燕卿拥有了谢应道侣的名号,那么即便是九宗三门要对他出手,也会顾忌颇多。
谢识衣淡淡道:“没想过。”
“啊?”席朝云心里都已经开始筹划合籍大典举办的地点和邀请的人了,万万没想到会从谢识衣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两情相悦,没想过合籍?
谢识衣安静注视了会儿忘情宗三百余峰的烟雾,冷风卷起他雪白的衣袖,随后收回目光,低声一笑说:“师叔,朋友之间怎么会想合籍之事呢?”
“朋友之间”四字轻描淡写从他嘴里说出,带着浓浓的讽意。
席朝云懵了,开始完完全全搞不懂这到底怎么回事。朋友?
一个令牌许愿,一个百般纵容,这是朋友?
不过对渡微来说,好像也说得过去。因为无论是道侣还是朋友,都是前所未有的亲近之人,让他做出诸般反常举动也合理。
“所谓故人,竟是朋友吗。”席朝云轻叹:“那是我误会了。”她笑着摇摇头,心里颇为失落的,还以为这次能亲手操办渡微的婚事呢。不过见渡微对这件事神色冷淡不欲多谈,便转移了话题。
席朝云道:“青云大会在即,渡微这一次要过去看看吗?”其实以谢识衣的年龄,作为弟子参加都没问题,但是他如今都是化神期了,又身居高位,这种比试定然不会参与。即便如此,席朝云作为长辈还是调笑了一句:“你若是参加青云大会,那就是蝉联两次青云第一了。”
谢识衣淡淡道:“我不会参加。”
席朝云想说“以你现在的身份,确实不便参加”,话刚涌到了喉咙,就听谢识衣接上后面的话。
“因为有人要大放异彩。”
席朝云:“?”
他们走到浮台学堂时,学堂在举行一次小比。竹林空出一块平地,旁边亭子里坐满了天地玄黄各教室的弟子。两人都是化神期修为,隐匿气息,没人察觉他们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