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可是隶属于李兴的训练场地, 所有的设备都是由李队长亲自设计,平日里只有他自己的兵能够进去。而今天那里竟然跑着一头看上去就很小的幼狼, 身边还跟着他身边的两位得力干将, 像是在陪玩似的, 兴致不错地逗弄着小狼。
“他们今天没出操, ”副官感叹了句,“一个融了你们两家血的孩子,主形态还是兽形, 不知道李队私下花了多少功夫,休一天操也难怪了。”
付晓婉没有再用望远镜,远远地看着那个白色的小身影,笑道:“是啊。”
副官不是八卦的人,很快便收起东西, 回办公室里请示今天的报告结果。付晓婉没有进去,就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安静地站了良久,一直到副官问她是不是继续往上报。
她看了看手表, 道:“今天就这样吧, 我请了半天调休。”
副官有些惊讶地转过头, 随后善意地笑了笑, 温声道:“您是该休息休息了, 这边我来搞定吧。”
付晓婉道了谢,独自一人从落地窗前离开,穿过长长的天桥, 回到军区最外头的休息区里,换掉了身上的军装。
守卫机器人认出了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她疲惫地坐在靠窗的长椅边,轻轻呼出一口气。
而里面的付秋野和肖暑喝完了一杯咖啡,黏糊糊地靠在一起聊了会育儿问题,说说笑笑,待了大半个小时才重新回到训练场上面。从来没有这么玩闹过的肖泽阳已经累了,舌头吐出来,气喘吁吁地,趴在那头高大的褐狼背上,连尾巴都甩不动了,湿漉漉的蓝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李兴。
李兴喜欢他喜欢得不行,正拿了一块肉干逗他,每次都在他张嘴的时候迅速收手。肖泽阳被他逗恼了,在他伸手的瞬间亮出一点爪子,拿肉垫威胁地拍住了他的手腕。
李兴哈哈大笑,把肉干喂进他的嘴里。
还在磨牙期的弟弟爱惨了这种半硬不硬的肉类,口水把褐狼的背部打湿的一小块,被褐狼嫌弃地用尾巴卷到地面,接着像自然界里的普通狼类一般,拿舌头亲昵地清理小狼的毛发。
肖泽阳第一次接触出了爸爸以外的狼。
他有些兴奋,更多的是好奇,咽下肉干之后很快有样学样,想要给这个大哥哥也梳理毛发。但大哥哥很快便走开了,他撒开脚丫子去追,却看到他极为熟练的快速切换了形态,由四肢变成了双手双脚,很随意地给自己套上衣服,就蹲在场地的角落里给自己冲了把脸。
那是一个头发短到只剩青茬的年轻男人,大概不到20岁,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洗完脸后靠在铁网上,点了根烟。
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
肖泽阳的脚步停顿,迟疑地立在了十几米相隔的地方。他想起了姐姐,想起了老爸,想起了从来没有变成过狼、却能够带给他熟悉感的另一位老爸,摇摆的尾巴慢慢又落了回去。
“戚文,干什么呢!”李兴喊他,“快把烟灭了,这儿有未成年。”
褐狼变的人类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把烟掐灭了,慢慢走到肖泽阳的身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顶,咧着嘴笑了起来:“嘿,小家伙。”
那头花豹一尾巴把他甩开,嫌弃地冲他呲呲牙,友善地舔舔肖泽阳的侧脸,把他带上了自己的背部。
肖泽阳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亢奋了,趴在花豹的背上玩着他漂亮的皮毛。褐狼和之前的几头猛兽都已经回到了主形态,一边聊天一边重新拿起了篮球。
肖泽阳说不上来,他还太小,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和理解自己的情绪,只能低低地嗷呜着,用脸去贴花豹温暖的背。
肖暑收回视线
付秋野的态度也有些软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满心的抵触,“嗯”了一声:“我等下给妈打个电话,让她和曦曦不要等我们了。”
肖暑扣住他的手掌:“走吧。”
这是送肖泽阳来军区的第一天,两个爸爸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李兴拎着一身灰的小白狼出来,直接把他们带到食堂里,简单地吃了顿便饭。
肖泽阳其实已经开始有点挑食,在家里娇得不行,一点点不合口味便要蹭到爸爸身边嗷嗷叫,今天在食堂里吃饭倒是一改常态,自己乖乖地抱着碗,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卷肉糊,牙齿在不锈钢碗上磕得清脆作响。
李兴直接用手拿着黄瓜啃,道:“今天我就带他熟悉熟悉人和环境,你们要是肯相信我,下周再把弟弟带来,我就给他做正式的检查,一项一项的细查完,再制定训练的计划,慢慢让他也能参与我们的训练。”
付秋野皱眉:“他还小。”
李兴“啧”了一声:“不小了,不要拿人类的发育速度跟他们比。”
肖暑却道:“让弟弟自己决定吧。”
这话把双方的提议都打了回去,饭桌重新陷入了安静。三人带一狼吃完了东西,付秋野把圆鼓鼓开始犯困的弟弟抱在怀里,跟李队道了谢,一路走回基地的出口处。
车已经被开到了外面,有士兵在旁边守着。开车的是肖暑,他先进了驾驶室,野哥双手抱着睡着的弟弟,腾不开手来,他便侧过身去,帮他拉上了安全带。
“睡得跟小猪一样,有这么喜欢这里嘛。”付秋野小声说。
肖暑忍不住笑,捏了捏肖泽阳的耳朵尖,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系上安全带,挂档踩油门。
恰好一辆黑色的车也从停车场里开上来,肖暑打方向盘避开,正望见一个熟悉的女人抱着大约周岁左右的奶娃娃,姿势熟练,脸上带着笑意,边哄边坐上了后座。
肖暑有些吃惊:“那是林薇薇的孩子?”
黑灯瞎火的荒地里,付晓婉走得也快,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付秋野愣了几秒,道:“不知道,应该是,付家没有别的新出生的宝宝了。”
肖暑“哦”了一声,片刻后补充一句:“看着像个小男孩。”
车厢里有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发动机轻微的震动和肖泽阳的小鼾声。
付秋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儿子的背,道:“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是啊。”肖暑点头。小小年纪没有了妈妈,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又不能带他,身边只有一个不知道算什么身份的付晓婉,也是够可怜的了。
这个话题谁也没有再提,肖暑开始专心致志地开车,付秋野拧开车载音响,放了一首极轻柔的儿歌。
轿车以60迈不到的速度慢吞吞地爬回家,中途老妈打了个电话来催,肖暑才稍微放快了速度,赶在九点前回了木棉路。
弟弟已经是一觉醒来,被奶奶带了一整天的姐姐想死了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便迈着小短腿,也不怕摔,自己从花园里摇摇摆摆地冲过来,嘴里喊着爸爸爸爸。肖暑也想死她,赶紧把女儿抱起来,照着脸颊左右一个吻。
弟弟大量消耗了一天的体力,被奶奶拉着洗了个澡,很快有迷迷糊糊地发困,缩进被子里面继续睡觉。肖泽曦却像要把今天的份都补回来,不依不饶地跟着爸爸们,要一起洗澡澡,一起刷牙,一起换衣服,整个就像个树袋鼠一样挂在肖暑腰上,晚上要睡觉了还爬上了他们的床,挨个要了个亲亲,然后缩在中间不走了。
姐姐和弟弟,一个比一个会撒娇。
“晚安亲爱的。”付秋野小声说。
“晚安。”肖暑勾起嘴角。
房间里陷入了静谧。
肖暑已经很久没过睡眠上的困扰,几乎是闭眼便慢慢滑进了睡眠。野哥左手臂越过姐姐的小身体横在他的腰间,他睡得很安稳,却在下半夜难得地做起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