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距离东京并不算远, 快马加鞭七八天足矣,正常赶路也不过十一二天。
他们虽然带着几车货物,但天气凉爽,保存没问题, 因此也就不需要急着赶路, 昼行夜休, 只走管道。
这日他们走到洪兴镇, 正是正午,镖头摘下水囊喝口水,“熊郎君熊夫郎, 不能走了,再走咱们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下一个镇上, 夜里只能露宿。”
最近熊家生意好,镖局总能接到东京往返杏花村的镖, 这段路记得比回家的路还熟。
以前客人着急赶路,也不是没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的走过, 只不过那是客人要求的,他们接了镖自然就得客人说什么是什么。但熊家的镖不一样, 之前的熊郎君和熊夫郎就表示过, 晚个一两天的没什么问题, 主要就是安全。
有主家这句话,镖头当然不会连夜赶路,万一趁着夜色发生点什么,主家都那么说过, 错岂不就全成了他们镖局的。不过也正因为熊家这种态度,这趟镖还是挺轻松的,银子还多,镖头的心里也轻松,就有什么说什么,并不自作主张。
果然就听马车里的唐寿道:“那咱们就不走了,今个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走。”又问:“镖头,你走得熟,可知这镇上客栈哪家安全些,咱们这么多货物,住到黑店就麻烦了。”
镖头大笑道:“熊夫郎,你放心,我知道有家客栈经济实惠还安全,我们跑镖,时常在他家客栈休息,店家的祖上三代我都能数出来。”
“那咱们就去那住吧,烦请镖头带路了。”
“熊夫郎不必客气,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那店家与镖头果然十分相熟,看见镖头就笑道:“杨镖头,这次怎么是您亲自跑镖?”
杨镖头并不解释,爽朗的哈哈笑着回道:“这跑镖必须得常常跟着,不然胳膊腿都硬着,你说是不是。”
掌柜笑道:“可不。今个怎么住?”
“通铺可有闲着的,我包一个,晚上兄弟们都住一起安全。”杨镖头给唐寿跑镖,定下就是来回趟安全送到地方多少钱,至于路上的食宿是不管的。否则几十个大汉,只吃,二十来天就是笔不小的开资。这不是唐寿小气,讲出的条件。而是普通镖都是这个条件,其中确实不乏财大气粗包食宿的,不过很少。正是因这个,镖头才选择通铺,通铺按人头算,一人一文,便宜。
杨镖头定下自己人住宿,转头看向唐寿,唐寿这边除了他和熊壮山外,还有一个掌柜和一个烧烤师傅,再加一个狗蛋。
“给我四间甲等房,他们两个一人一间。”唐寿指着狗蛋道,“镖头,我们这个孩子小,自己怕是不敢,您看,你还和他一间可行?”
“当然行,住得可是甲等房,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安排好住宿问题,几人就上了楼。掌柜安排店小二送了热水,洗个热水澡,伙食就安排好了,叫下去吃饭。
出门在外也没得那么多讲究,几人就坐在一张桌上。一共六个菜,三荤三素都是常见的菜色,也谈不上好吃不好吃,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熊壮山糙,自己做带血的肉片也吃得,管饱就行,也没那么讲究。至于唐寿胃口就没那么好了,也就吃点垫垫肚子,饿不着罢了。
唐寿就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店小二正给他们倒水,倒到唐寿这里时,就笑呵呵问道:“可是饭菜不和胃口?”
“白日里赶路劳累了,有些上火。”唐寿总不能说你做的这玩意太难吃,也就他们几个糙的能吃下去,我可咽不下去吧。
店小二也知道他这是敷衍之词,并不深究,只道:“这位夫郎要是觉得不合乎口味,
店小二拍着胸脯保证道:“保管您吃了就喜欢上,最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客人不喜欢吃的。”唯一缺点就是有点贵不是谁都能舍得吃,这话被店小二多个心眼藏起来,他观唐寿一行人衣着,想来也应该不差这几十文钱。
唐寿倒是生出了些许兴趣,挑了挑眉头,“什么吃食竟然这么受欢迎,竟没差评,这倒是真想尝尝了,我至今还没吃过呢!”
店小二挤眉弄眼的,呵呵笑了两声,结果竟是从柜台里拿出了一袋油纸包装的方便面。
“咳咳……”狗蛋看见方便面差点被呛过去,还是一旁的烧烤师傅给又灌水又拍背的才缓过来。
顿时几人表情都怪异起来,但没一个指着唐寿说这方便面就是他家食品厂生产的。
店小二没注意到蔓延起的古怪,还自顾自的介绍道:“我和你说,这个东西可是最近才兴起的,可好吃了,许多像你们这种跑商都没吃过,我一说起方便面都迷茫的看着我。等吃过一次,立马就念念不忘,多少客人走得时候都求着我们掌柜卖几袋,多少钱都愿意出。就这我们掌柜还不愿意卖,毕竟店里还要用它招揽生意这东西紧俏着呢!想进货得派好久的队,还得限量,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
唐寿忽然风马牛不相及问道:“你们不知道那杨镖头来自哪里嘛?”
店小二撇撇嘴,“他一个跑镖的怎么可能说实话,护送那么多货物,无论去路还是来路肯定都得瞒得严严实实的。他次次来和我们掌柜说的都不是一个地方,我们掌柜知道他是胡说的,也不会硬问他。再者我们掌柜说了,他来自哪里不重要,我们做的是生意,赚得是钱。”
“难怪。”难怪会不知道他们来自杏花村,这东西想吃多少都有。
“难怪什么?哎,我和你说,这方便面正真的是特别好吃,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你出了我们客栈,越往前头走越贵,等到了东京,一袋可就得二十五文到三十文,可我们铺子里只要二十文。”
这店小二不留余力的游说,简直是方便面的死忠粉。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其实和方便面正搭。想想后世,哪个坐七八天火车的没吃过方便面,估计火车上都主要靠这玩意饱肚。他们这也算长途,就当应景了。
“行,那就给我们煮五碗来。”
“熊夫郎?”狗蛋急了,他们车上就有一车呢,干嘛还花高价买。
唐寿冲着狗蛋摇了摇头,故意曲解狗蛋的意思,“虽然贵点,但这店家说,出了他这里就更贵了,咱们也没吃过这个东西所幸就尝尝。”说着对狗蛋眨眨眼睛。
他们的货物都被麻袋盖着,外人看不见是什么,不止他们,几乎所有运货物的车都会盖上,万一要是贵重的东西也可以防止有些坏人见利忘义,再者如布匹等货物也怕阳光直射,很容易晒坏了颜色。所以外人不知道他们都带了些什么货,唐寿更不想让人知道,以免被人盯上,生出祸端。
狗蛋看懂了熊夫郎是故意的,也就不说话了,店小二乐呵呵地煮面去了。
“这算不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唐寿带来的账房叹道,“不过我等倒是有口福了,说实话这些天我就馋这方便面了。”
方便面煮的快,五碗转眼就上来,他们正吃着,忽然就闻得窗外女人的惨叫。
唐寿他们的位置坐的临街,正好转头就能看见街上发生的事。
只见是一个矮瘦的男人正按着一个女子暴打,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绾起头发被男人薅乱了。那男人将她按在地上,骑在她身上一拳一拳的打。
男人一见更是目眦欲裂,“好你个不知羞耻的贱妇!”男人一边骂,一边又狠狠地给女人一耳刮子,“贱人就是贱人,妈的,竟是当着这么多汉子的面就敢光脚丫子,恐怕别人不看你是吧!”这期间不知道多少嘴巴子和拳头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被打得耳朵嗡嗡响,眼冒金星,还是试图解释,“我没有,那草鞋是你的旧鞋子我穿着本就大,前两天得了一双袜子,是你阿娘说天气凉了,她脚下冷,拿去穿了。我就那一双袜子,没有了只能光着脚,那鞋子那么大,我走路都掉,你打我我疼,一挣扎才掉的。”
那男人恼羞成怒,打人打得更狠了,最后甚至堵住了女人的嘴,不让她说话。
“贱妇,自己恬不知耻,还敢编排婆婆,你怎地不说是你自己不要脸,就喜欢勾引汉子。妈的,我成全你,明个就给你卖到窑子里当□□,满足你。”
路上许多行人停下来看,嗡嗡的议论声不小,都在指着男人骂,不过却没有一个上去拉架的。
不知道何时店小二凑了过来,站在桌旁探头向外望,摇头晃脑地啧啧道:“这女人也是可怜,她家里偏心她哥哥,为了二两银子将她卖给癞二,这癞二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兄弟两都是地痞流氓,没一个好玩意,都是喜欢虐待你的。这女人被癞二这么按到街上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惧于癞二,也没人敢管。”
“他们兄弟两个见天的收着保护费,欺负那些下面上来的走卒贩夫,抓到一个就会狠讹一笔,不给就打人,逼迫他们写欠条。我记着头些日子,有个老实的庄稼汉不肯就范,被活活打死了!”
唐寿皱眉,“衙门就没人管吗?”
店小二冷笑道:“管啊,当然管。几个官差出来溜一圈,就判癞二赔给那户农家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就买了人家儿子一条命,这上哪里说理去。那户人家不肯,那办案的官差就恐吓他们,不要银子就判他们儿子的错,让他们儿子死后也背负骂名。”
“最后那户人家是不告了,官府不给做主,他们再告又能有什么结果,只是那银子到底也没要。也算是无声的反抗吧,只要一家人还想活着,也就只能认了。”
唐寿问道:“我观这癞二的穿着打扮,至多不过一个街头地痞之流,怎得就敢如此肆意妄为猖狂至此,官府怎就还如此偏颇他?”
店小二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指着东京的方向。
“我只和您说一句,你就明白了,癞二本姓王。”
东京王家!不过一个王姓就敢如此猖狂!
唐寿的眼神越发阴沉,熊壮山眼里已经暴风雪弥漫。店小二看他们几个面色不善,似有打抱不平之意,又见他们都是心善的人,这才忍不住劝道:“几位客观听我一句劝,这事千万别管。我知道几位客观在各地肯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这里可不是你们的地盘,来了这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你们再有本事,还敢和官府对着干吗?”
“到时候衙门里偏帮他,治你们个罪,你们的势力都不在这里,想活命不也得捏鼻子认吗?辛苦这么一趟,什么也没赚到,还赔了底光,回去家里人吃喝怎么办?”
知道店小二是好心,唐寿强挤出个笑脸,“多谢,唐某知晓了。”
店小二转身走后,桌上没人说话,一阵沉重的沉默。这事,如店小二所言,不是他们不管,而是他们无能为力,管了,所有人都会折进去。
唐寿等人只在镇上休整一晚上,第二日早早就起来。
那店小二还在极力推荐方便面,“几位客
最后被缠得没办法,唐寿到底买了三袋。喝过粥后,一行人启程上路。
他们刚走到城门口,还未出城,那边就飞奔而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那个癞二。
“不许走,给我站住!”
唐寿回头,表情便冷了下来,从守城的官差那里接过路引,转身上车就走,身后癞二的胡叫就跟没听见似得。
没想到那癞二竟然敢追出城。“前面的那队人马识相的给我站住,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镖头昨天也看见那事了,对癞二一点好印象没有,本是不想停车的,可那癞二硬是跑到他们前面,生生劫停了马车。
癞二劈头盖脸就道:“那个贱妇呢,你把人藏到哪里了?”
“贱妇,什么贱妇?”镖头同样是个一身匪气的汉子,他们跑镖的就靠这身匪气才能震慑住小人,才能不被随意欺负。镖头那气场大开的样子,还是很吓人的。“你我二人不认不识的,你找我要什么人,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镖头说着威胁地摸了摸腰间的刀。
癞二欺软怕硬,还是被镖头一身匪气吓到了。
“我娘子不见了,昨天晚上睡前还好好的,今早上忽然就没了。”癞二道:“这镇上只有你们是外乡人,一定是将我娘子骗走了。”
唐寿怒极反笑,“我们都不认识你娘子是谁,怎么拐走她。还是说你故意找茬,看上我们的货物了!”
说完,他身后镖局的大汉们齐刷刷拔出佩刀,各个凶狠非常。癞二一看这阵丈到底有些害怕,又看唐寿他们穿着也不像缺女人的样子,想来是看不上他那个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婆娘。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多半和他们无关,不过是今早打听人打听到了他们,知道他们是外地的跑商,想要讹一讹。要是镖头晚一步出城,还就真被癞二给讹上了,但他抢先出城,县令肯定不可能再派人去别人的地盘抓人,便只能放他们走了。
直到马车走出一刻钟,确认癞二没有去而复返,车队才停下来,熊壮山下了马车低喝叱道:“出来!”
便见一辆运送货物的车下爬出一个女人,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扒住车板的,一路颠簸竟也没甩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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