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一大早敲门声就没停过, 昨夜一宿没睡好的唐寿本打算睡个懒觉也睡不成了。
唐寿打着哈欠, 撑着困意道:“是一场误会, 没事, 你看我家二郎这不是好好在家吗。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帮忙, 这钱你赶紧拿回去吧,你家里也不宽裕, 给家里人买点肉吃。”
昨夜发生的事里正在现场,是知道全部情况的, 一宿就给宣传得人尽皆知。村里不乏有许多人早就眼热熊家, 这会儿正抱着胳膊看热闹。但其中在熊家进货的村人里, 大多数还是十分担忧熊壮山, 起个大早赶来熊家问问。
有的拿东西有的拿铜板,不管多少大多都没空手, 这倒是完全出乎唐寿意料之外。
月余前,村人对熊壮山还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面孔,现在听说熊壮山有难, 都肯积极主动伸出援手, 虽然最后没有真帮到什么,这份心意却让唐寿很感动。
看来杏花村的村民穷是穷了些, 小市民爱占小便宜的思想也很重。但总体而言还是好的, 懂得感恩, 还是可以拉一把的。以后培养好了,说不准能成为熊壮山的助力。
桌上的铜板不多,可能有几百枚, 但对面前人可言却不少了,这几乎掏空了大半个蔡家。
蔡学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点少,熊夫郎你别嫌弃,我听里正说了,你家可能要交十两银子的罚金,我这几百文九牛一毛,但总好过没有,你先拿着,能凑到一文是一文。”
十两银子,在杏花村可是一笔巨额,便是卖豆腐的罗家也不一定能拿出来,蔡学自然不信熊家有。还当唐寿看他家日子过得也穷,不好意思收。
“不是和你客气,而是已经解决了,真的不用了,要不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早四处凑钱去了。”
“啊?十两银子的罚银子交了?”蔡学还是不信。
唐寿避重就轻解释道:“是衙门里搞错了,不用罚银,补了税收就好了。”
“哦,是这样啊。”要是只补交税收熊家完全能补交起。蔡学就收起铜板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又仔细抻了几下衣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今天熊阿婆那里没做糕点,我还要赶去孙家进货,路远着呢,不早点,怕是卖不完了。”
“好,那快去吧。”
蔡学匆匆忙忙走了,陆续又来了几波人,其中有几个单纯是看热闹的,敲开门见站在院子里的人是熊壮山,没等说话,先心虚的吓个半死,屁滚尿流的爬走了。
这些人唐寿虽没追着骂一顿,但在心里暗暗记下,以后再有什么好事这些人家绝对别想沾到。
令唐寿意外的是,没过一会儿熊四娘子和孙怀才竟也来了,家里每日几百文进账的生意也不做了
原来是消息传到了孙家村,熊四娘子也不管孙家人乐意不乐意,自己做主停了一天生意就赶来了。
身上带着这些天赚来的全部私房,唐寿同样没收,请他们喝碗蜂蜜水就把人送走了。
虽然早觉没睡成,心里却暖洋洋,患难中村人的心意唐寿非常珍惜。
“二郎这些人咱们记着,以后能拉一把是一把。”
熊壮山道:“可以。”
“家里那头大猪也差不多了,等金家人走了,咱们就把它拉出来宰了,便宜卖给村人,算是对他们的感激。”
“好。”
正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金锦程带着他狼狈的护卫队返回到熊家。不得不说金锦程一个小郎君脸皮练的倒厚,绝口不提昨晚怂到极致的狼狈,笑眯眯的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得。
“熊二郎,你怎么不早说你是镇北王手下退役的兵,要是早说了,有些
唐寿依在门框上,恢复了小狐狸的笑面,温温和和道:“王爷手下的兵几十万,我家二郎不过其中之一,虽如今因为手伤不能帮着王爷保疆卫土,但也不敢打着王爷的名号胡作非为。”
金锦程哈哈笑了两声,岔开话题道:“熊二郎,你看虽然你的事情上最终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我当初也是实心实意想要帮你,你家的事和我可没任何关系,以此可见我的人品,我东京金家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无论权势还是其他。”
熊家背后靠山暴露出来,金锦程便识时务的知道想要买下牙香方子已是不可能,那么退而求其次可以和熊家合作也是很好的,熊家出方子,他们出人力物力,在东京开上第一家刷牙子铺子,好好宣传,不愁不宾客云集。
“这事我夫郎做主。”熊壮山擦着他那把程亮的砍刀,闻言眼皮子也没撩下,不咸不淡的似乎这不是笔大买卖,只是几文铜板的事。
金锦程眼中猛地闪过惊诧,旋即就被他压下去,又恢复了那副笑面,但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这笔生意对他金家而言尚可算笔小买卖,成不成的伤不了根基,虽是由他这个金家二郎出面,说是看中但也没多看中,否则就该是他大哥出手了。让他来谈,无非是觉得前景可观值得投资,便让他试炼番,成不成的无所谓,可以涨涨做生意的经验。
但于熊家而说,不敢说是一笔可以就此一步登天却完全是能立刻翻身的买卖,怎么看都应该是桩十分值得重视的生意。可观熊壮山的态度却似完全交由他夫郎做主,他夫郎乐意和谁做买卖就和谁谈生意,不想和谁合作就不合作,这么大笔买卖就由着一个双儿随意做主。看来他查的消息中关于熊二郎极其宠他夫郎这件事怕是比他查到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锦程立刻改变态度,他可不是迂腐的人,可不管对方是双儿还是小娘子,只要能成是个人妖都行。
“熊夫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帮过你,这生意上……”
唐寿和善地笑道:“生意上好说,昨晚我就说过这事只要金郎君没掺和,我就把牙香方子卖给你。但这忙金郎君总归是没帮上,牙香方子也就不能卖给你了。”
“这是自然,牙香方子的事熊夫郎不用再提,金家也不会再歪缠着要。依我看来,咱们完全可以合作。你们熊家提供刷牙子和牙香,我提供财力人力,咱们把牙香铺子开遍整个昱朝。”金锦程豪气的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合作我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恐怕不能是这种合作方式。我也不瞒金郎君你,刷牙子和牙香我打算走批发的路子,意思就是不管谁哪里的人来进货我都卖,零售也卖,只不过在价格上找差异罢了。”
“熊夫郎,不是我打击你,你没有足够的财力,怕是不可能让整个昱朝都来你这里进货。牙香这东西是独一无二,之前没出现过,但时间久了,总会有人研究出类似的方子,那时候你手里的东西就不会有现在的优势。”
这些唐寿早就想到了,他并不辩解,而是自信满满道:“可是最先研究出来的是我们熊家,纵然日后别人也能研究出来,可那时我熊家却已经成为牙香旗帜。寻常百姓不敢说,最起码东京的士家大族们是认准了我家牙香,以我家为正品。否则如金郎君所言,早晚随便什么人都能研制出来,你哪还会一心想着和我合作。”
没想到唐寿一个双儿倒是看得透,金锦程不由想到关于唐寿的调查。这个双儿的身世成谜,最早只能追踪到他被当成流民抓起来过,再之前就怎么也查不到了,好像他凭空出现在那里,没有前事。想到这里金锦程不由好笑,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出现,没有前尘往事。查不到,只能说明这
有王爷立在那里,金锦程不会上赶着找麻烦,他明白他从唐寿这里拿不到牙香方子别人也拿不到,眼下只能争取利益最大化。
“不知道熊夫郎想怎么合作?”金锦程直截了当问道。
唐寿同样痛快,“我可以答应你把东京的独家代理权给你。”怕金锦程听不懂解释道:“就是说,东京我只卖给你家一家,至于其他地方来的商人我随意卖。”
这就够了,东京才是最赚钱的销金窟,其他地方他们有分铺的只要东京金家屹立不倒,就有的是人捧着银子上门求买。
金锦程年纪小,可人却不傻,马上问道:“熊夫郎,你把东京独家代理权给我,有什么条件。”
霎时间,唐寿眉开眼笑:“聪明人就是好说话,不过你大可以放心,虽然有条件,但这条件别说对金家,就是对我们这样的乡野人家而言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金家完全可以办到。”
金锦程明显不信,谨慎道:“熊夫郎还是先说来听听吧。”
“我把东京独家代理权给你,还可以在价格上给你打八五折,就是十文的东西八文半给你。”
八五折不懂,但八文半,金锦程就明白了。
他听唐寿接着道:“条件是我要东京的土胚。”
“土胚?”这可让金锦程完全没有想到,土胚不就是土,唐寿要土有什么用。他们东京的土莫非还能比杏花村的有什么特别的奇异之处。“你要那个干什么?”
这下轮到唐寿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这金郎君就不用知道了吧,我只能说这土胚我有大用,到时候金郎君还是要来求我卖的。”
这回金锦程可不信了,他从东京拉来的土胚,怎么可能还返回头求唐寿买。东京的土有的是,他疯了吗,买土?
金锦程懂做人留一线,并没把话说死,不过脸上神情明显表示出不可能。
“但愿吧。”金锦程不咸不淡道。“如果你只是要土胚,那么可以,我同意。”
唐寿点头,拿出一张图纸,上面是他画土胚的详细样子还有具体的大小尺寸。
“我要的土胚必须是这个规格,只有满足这个规格,我才能给你我说的八五折。意思就是因为我要土胚才给你八五折的,以后我不要土胚了,就只能给你九折。要是你送来的土胚不合格,我也给你九折。”
“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在用钱买土胚?”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一百盒牙香要五车土胚,我想这不多吧,东京的土可不要钱,最多雇几个人做土胚罢了,两三个男人一两天的事,最多一百文下来了,你在我这赚得远比这个多多了。”
金锦程看疯子似得瞪他,瞪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向熊壮山看去,那个彪悍的汉子完全不在意他夫郎的败家行为,就跟听不到似得。
“好,你要土胚我就给你土胚,事先说好,绝不能反悔。”
“绝对不会,咱们可以签契约,白纸黑字,谁也别想耍赖。”
还是请了村里唯一的季秀才过来,唐寿怎么说他就怎么写,间或有金锦程几点补充。其中规定,如果熊家不再要金家土胚,金家进货价格就恢复到九折。前提是熊家必须在前次进货时就提前通知,以免金家白忙一场。
签完契约,金锦程还以为他捡个大便宜,乐得嘴巴差点没歪了。
家里有牙香存货七十八盒,其中‘呵气如兰’二十盒、‘君子’二十五盒、‘清新’三十三盒。给八五折就是一百四十五两零七百七十五文
拿到契约金锦程就不再多留,答应唐寿先拿货,后补发土胚,最迟十五天后必然送到,就带着护卫策马走了。有王爷立在那里,唐寿也不怕他不补发土胚。
走时一个护卫脸上还肿着,是昨天晕过去被差役扇巴掌的那个,他走时那个样子就差没跪在地上谢天谢地了,唐寿没憋住,哈哈大笑着。看他笑的开怀,熊壮山在他身后眉眼也少了许多悷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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