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女儿平时出门不知道要穿哪件衣服的时候就会点豆豆,点到哪件穿哪件。
吕朔同样觉得很像,但倒茶这种事交给小厮不就好了吗?找厨师的话会被拒绝的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被谢印雪点到名厨师眼瞳正常,不是那个生着苍色竖瞳的阿九,又因为戴着厚重的面罩,实再叫人分不清这是除了阿九以外一到十四里的哪个厨师。
他阴鸷森然,像是黏液般滑腻的眼神往谢印雪身上一扫,随即便冷冷拒绝道:“我不是小厮,只负责给你们做饭而已。”
谢印雪大概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先前他只是轻咳,现在却开始剧烈的喘咳,听着就让人有些心急,生怕他下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死了。
柳不花在旁边给他拍着脊背顺气,等到谢印雪终于停下咳喘时,他的双颊甚至都因为缺氧而泛起了一层浅淡的薄粉,衬着他水光涟涟的柳叶眼,真应了那句话——举动容止,顾盼生姿。
“你是哪个厨师?”
谢印雪掀起眼帘,目光寸寸下移,落在他的面罩上。
那厨师寒声道:“阿二。”
“噢,是前天给楚丽做菜的那位啊。”谢印雪缓过了气,斜斜地靠着椅背,身姿是弱不禁风单薄,他笑了笑又说,“你的手艺很好,比昨夜的阿七强,我可以请您在饕餮宴会为我做菜吗?”
谢印雪的邀请总是这样骇人不说,他还拉踩了昨夜生吃人脑的阿七,众人即便知道他有可能是NPC,闻言也还是情不自禁朝他望去——这个厨师阿二就是前天杀了楚丽的人啊,谢印雪现在又是邀请他在饕餮宴上给自己做菜,又是暗讽阿七手艺不好,此举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每道菜负责的厨师是抽签决定的,我做不了主。”而阿二盯着谢印雪看了须臾,忽地也笑了,“不过前两天的食材还有剩些,如果谢先生您真想吃我做的菜,那我可以和十三换班,今日正午给你们做虾片吃。”
陈云闻言忍不住红了眼眶:楚丽的尸体被抬走后就失踪了,阿二口中所谓的食材,不知是否就是她的尸体。
“我那边食材也有剩。”厨师人群中又有一位开口了,听声音和话音,似乎就是被谢印雪嘲讽的阿七,“您若非要——”
谁知谢印雪还没听完阿七的话,就直接敛了脸上的笑,他微微昂首,姿态轻慢倨傲,目光淡漠,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阿二说:“让你倒个茶也不行,在饕餮宴上为我做菜也做不了主——”
“那你可是真没用啊。”
“……”
整个前院是死一般的沉寂。
阿二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谢印雪,像是完全不明白青年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戏参与者,哪来的胆子骂他没用?
另外一边真正普通的游戏参与者们,也在瞠目结舌地望着谢印雪,震惊于这人恣睢狂妄起来简直敌我不分——他不是摆渡者npc吗?怎么昨天喷了游戏参与者们不够,今天又喷厨师npc们,是不是明天他还要连管家和小厮们一起喷?
谢印雪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
“至于你——”
他在骂完阿二就蔑视向阿七,眸光清湛的柳叶眼中是满目的鄙薄,轻慢冷笑道:“手艺那样烂,连阿九都不如,我没和你说话,你就别急着出来丢人现眼了行吗?”
好家伙!又拉踩一个阿九!
青年那一身如胭脂的艳色,即便踏入阳光明媚的前院也不曾暗淡分毫,肆意又张扬,这会儿别说是游戏参与者齐齐看呆,连厨师们也都被谢印雪骂懵了。
他们在这一瞬甚至觉得青年胭脂色的长褂上绣的不是梨花,而是刺目的“你们都是废物”几个字。可即便眼前的病体单薄的青年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孬种,有本事就来砍我”的嚣张气息,他们也拿谢印雪没辙。
因为辱骂厨师,并不算在触犯死亡条件以内。
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给谢印雪穿小鞋,问题是谢印雪这猖狂的样子,恐怕巴不得他们先挑事吧?
而谢印雪呢?
他欣赏着众厨师对他无可奈何,仅能咽气吃瘪的模样,只觉得此景赏心悦目,令他身心愉悦,万分畅快。
高兴了须臾,谢印雪又眉眼含温柔,笑意盈盈的望向苍眸而立的男人。
谢印雪终于要对阿九下手了?众人心想。
吕朔神情复杂,小声和旁边的萧斯宇嘀咕:“谢印雪这是要把所有厨师都骂一遍吗?”
“阿九,还是你手艺好,也贴心,我最喜欢你了。”结果谢印雪转头却对阿九说,“可以请你陪我一起挑选今日的食材吗?”
作者有话说:
谢佬: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npc:?
第18章
前院的气氛再一次陷入诡异的肃静。
因为众人都看傻眼了——这不对劲啊,谢印雪不应该像骂阿二和阿七那样,把阿九也喷得狗血淋头吗?怎么到了阿九这里,谢印雪就开启了表白模式?
但连被谢印雪“表白”的阿九也沉默在原地,被谢印雪忽如其来的“表白”弄得莫名其妙,他邃深难测的苍眸盯着青年看了许久,像是也想弄明白他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可惜青年凝白的面容上,只有面具一般的温柔和浅笑,似乎只有当他不笑了,旁人才可从那被羽睫微敛的双眸中窥出这人些许真实情绪。
于是竖瞳厨师拿起一个菜篮送到谢印雪面前,表示他同意了谢印雪的要求。随后又侧过身体做出邀请的姿势,喑哑低沉,同样也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自面具下传来:“谢先生,请——”
谢印雪昨日进菜园把里面转了个遍,今日却是迈了两步后就在栅栏门口处的水缸旁站定,然后问身边的男人道:“这里有雪吗?”
“血?”竖瞳厨师睨了他一眼,“什么血?”
“是雪,不是血。”
谢印雪转过头,因为身高的关系,他在看向阿九时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熠熠晃晃的晨光便因此这样落入了他的眼中,好似碎芒浮在寒冰融化后聚成的水中,满目的星河。偏偏这样一个仿佛风月玉露凝成的美人,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如刀似剑,直往人心上扎:“谢印雪的雪,你最讨厌的雪。”
此言一出,旁听的游戏参与者们顿时露出的恍然大悟的神色——果然,谢印雪不这样狂妄,他就不是谢印雪了。
而竖瞳厨师在听到他这般挑衅自己的刹那,细长的瞳孔果然缩得更紧了,眸底似有风雪凝聚,只待一场倾泻的时机,便要挦绵扯絮,雪虐风饕地席卷而来。
他寒声道:“没有。”
“没有?”谢印雪反问了一句,随后俯下身从脚旁的水缸中掬起一捧清水。
再一眨眼,那捧澄澈透明的水便在谢印雪掌心凝为一簇白寒的新雪,于阳光下散着幽冷的霜雾,谢印雪仰着莹白的面庞,依旧是那样柔弱安静的姿态与神情,将雪捧到竖瞳厨师面前道:“这不就有了吗?”
“雪水清冽净凉,用来做凉菜挺不错的,我很喜欢。”青年喋声不休,似乎是刻意冲着要激怒男人而去似的,“所以我昨晚才点了带‘雪’字的菜,却没想到竟是阿九你给我做的。”
至此,男人像是终于被谢印雪惹怒了似的,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钳住谢印雪的左腕,捏得他腕间的梨花银镯扭曲变形,也将他手腕攥得发红,怒极反笑,哑声嗤道:“没办法,我们无法选择为谁做菜,都是抽签决定,但我却偏偏抽到了谢先生——”
竖瞳厨师靠近谢印雪,犹如实质般冰冷的目光在青年细腻脆弱的脖颈上流连,眼底是不加掩饰想要将其折断的欲望,然而他再次出声,却像是学了方才的谢印雪,不按套路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谢印雪:“……?”
“你我如此有缘,也不枉费谢先生这般喜欢我。”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朝他靠近,下一瞬,谢印雪就感觉男人脸上厚重的面罩贴上了自己的脖颈——倘若没有这层寒铁的阻拦,男人的唇齿恐怕已经咬了上来,又或者会像是细尝佳肴般,先认真舔舐品味一番,再肆意凌虐。
如雪森凉的感觉自交碰触及的地方蔓延开来,阿九兴致高涨嗓音在谢印雪耳畔低语:“今晚,我会继续为谢先生您做菜。”
谢印雪不太笑得出来了。
他抿平唇角,微微蹙眉道:“……哪个厨师负责谁的菜品,不是抽签决定的吗?”
“是。”结果竖瞳厨师笑得却更畅快了几分,“不过抽签的签筒在我这。”
言外之意,他可以出老千。
谢印雪:“……”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谢印雪吃瘪。
谢印雪觉得自己好像玩崩了。
阿二刚才说哪个厨师负责谁点到的菜名是由抽签决定,可万一他在说谎呢?谢印雪对此抱有怀疑,所以他想再找个厨师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过;如果是假的,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叫阿九自觉些离远点,毕竟他今晚绝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谁知结果竟是如此。
谢印雪紧紧盯着眼前的生着苍色竖瞳的男人,阿九却已抽身离开,不仅放开了他的手腕,还俯身为他仔细整理衣衫和袖角,但在男人挺直脊背的刹那,谢印雪长褂肩头的白梨花绣线却无端绽线勾丝。
“您昨晚要的甜汤,我一会就为您送去。”
竖瞳厨师拎走谢印雪手里盛雪的菜篮,留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回到正屋的谢印雪默然坐在黑檀木椅上,须臾垂眸望向自己右肩走线散乱的梨花,那些花瓣就像是被蹂躏磋磨过的碎雪,半融不融落在淤积的烂泥上,再无新雪的白净,只剩下泥泞和肮脏。
柳不花不在屋内,他抬起手,正要梳理杂乱的绣线,只是指尖还未触碰到银线,正屋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谢印雪眼睫未抬,轻声说:“进来。”
用水嫩多汁的梨肉熬出的甜汤香味先来者一步踏入屋中,溜至谢印雪鼻间时他便笑起,询问来人:“阿九来送香梨甜汤了吗?”
“是雪梨甜汤。”阿九低哑熟悉的声音没叫谢印雪心中掀起丝毫波澜,但是他说的话,却让谢印雪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哦?”谢印雪不解,“可你不是……”
“但是谢先生很喜欢雪。”竖瞳厨师微微俯身将托盘里的雪梨甜汤放在谢印雪手旁的桌面上,却不急着起身,而垂目直勾勾望着檀木椅上的青年,“您是府中贵客,一切自然要以您的意思为重。”
这些好似恭维的话语果然叫青年露出了笑颜,可他接下来却问:“那你呢?”
“我听说别院里住着一位秦老爷的故友。”谢印雪站起身,起身绕着阿九走了一圈,目光在他高大的身体上巡弋,“阿九,你在这里当了多久的厨师,你知道秦老爷那位故友是谁吗?”
阿九不答反问:“谢先生是想请那位故友帮您什么忙吗?”
“我不需要。”谢印雪负手走回椅前重新坐下,“我有阿九不就够了?。”
他舀起盎中的一勺甜汤,送入口中:“多亏阿九的甜汤,这几日我咳疾已好了许多,你这般贴心,整个秦府别院中我最喜欢你了,又何须他人?”
如果吕朔在这,他势必要问一句到底是谁在给谁灌甜汤?
谢印雪满口的“甜言蜜语”就没歇过,而且还有PUA的嫌疑,这不?他又故技重施,话音才落又紧跟着讽道:“你那么喜欢给我做菜,愿意来我家当厨子吗?”
似乎只要不提“雪”字,阿九的脾性和耐心就格外好,他也笑了:“谢先生待人这样和善,如果真有机会,我自然求之不得。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为您和其他贵客准备今夜的饕餮宴。”
说完,阿九后退几步,垂眸朝谢印雪道别:“改日再陪谢先生闲聊罢。”
谢印雪未做表态,静静地望着男人离开。
柳不花在阿九回到前院后才踏进正屋,为谢印雪沏茶。
谢印雪睨着汩汩入杯的茶水,淡声道:“他就是摆渡者。”
作者有话说:
谢佬:你这么爱做菜,不如来我家当厨子吧。
npc:你天天说喜欢我,不如给我当对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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