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鬼差的保护, 阿言就不用一直盯着中也害怕他受伤了。
明明说好了要中也自己实战吃点苦头,结果阿言在心里,说白了还是舍不得中也真的受伤。
孩子还小,让他在心里吃点苦就行了, 没必要真的受伤。
原本阿言是准备一直盯着中也, 到的场家后, 等中也吃点苦头长个教训就卸下伪装,收拾完的场家就直接带着中也回森林的。
没有想到中间出现了的场百合子这么一个变数……
柏原早无接下了这个支线任务, 就要准备探查到底。
这种情况下, 难免会有分不出时间去看护中也的时候。
柏原早无不想中也因为他的疏忽,真的遭遇到什么意外, 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现在有了鬼差的看护, 柏原早无也能放下心很多。
他走进书房,打算借着不耽误的场一辉妻子的名义,在书房里翻找一下, 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和支线任务有关的资料。
就算找不到也方便为他去的场家的藏书房做准备。
目前为止, 所有和他打过照面的的场家的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家主一次任务回来,早就被掉包了。
这也是阿言不想去见的场家家主夫人的原因。
他不能确认面对一个可以说是对的场一辉的了解最亲密的人,还能保持着伪装。
本来只是想在的场家待个一两天教导中也的大妖, 抱着被发现了也无所谓的搞事态度伪装成了的场一辉。
当时的阿言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这里伪装多久的问题。
没想到现在计划有变,需要在的场家继续调查下去。
柏原早无皱了皱眉。
早知道当时就别急着杀的场一辉了。
的场一辉还活着的话, 好歹还能敲诈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
并不需要睡觉来补充体力的大妖已经把整个书房都找了一遍。
该说的场一辉这个人在面对阿言的时候无知是无知了一点,但是在细节上也是真的谨慎,阿言翻遍了整个书房都没能找到一点可疑的消息。
难道真的要去的场家的藏书室看一看?
柏原早无不相信的场一辉书房里的各种东西真的就像表面上那样干净,只是和各种家里的除妖师或者外界其他势力沟通交流,解决各种正常的事务。
一定还有什么被他忽略的、还没有找到的东西。
他不相信的场一辉或者说的场家的家主没有一点和地狱有来往的痕迹。
柏原早无觉得自己再找找的场一辉就可能会露出马脚。
在笔友的回信里得知了现在进行赌约后,柏原早无的胜负欲就被久违地刺激出来了。
可能这个书房里还有他还没有发现的特殊密室……
柏原早无坐在的场家的书房里, 想得有些入神。
“飒——”
顷刻间,柏原早无身前书桌上的钢笔被他甩出去,死死的插入了不远处的一根横木里。
“出来。”
柏原早无顶着的场一辉的壳子,现在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气质极其强势。
冷峻地目光仅仅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被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让人感到寒毛战栗,很有上位者的气势。
的场静司在心里默默想了一句:
明明是同样的外表,这个样子……甚至比他真正的父亲更像一个家主。
柏原早无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没有伪装
懒得再做多余的表情罢了。
再说……
津岛修治带着的场静司,两个小孩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柏原早无一点也不惊讶。
有津岛修治这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小孩在,柏原早无还要费力伪装个什么劲。
对于津岛修治可以勾搭到的场静司这件事上来看,柏原早无也没感到有什么意外。
的场静司看到阿言的时候,小孩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的场静司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纠结,最终他还是挣扎着说:“你比他更像。”
的场静司没有说到底更像什么,阿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阿言不太适应地扶了扶“的场一辉”的眼镜:“很晚了,你们该回去睡觉了。”
他的眼睛看向津岛修治。
特别是这个小孩,居然可以瞒过的场家的其他人,找到的场静司。
阿言暂时不想计较的场静司算计他和中也的事情。
反正人类的恩将仇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看到阿言这个无所谓的态度,的场静司心里原本的忐忑反而平静下来,心里的某种反叛情绪被调节起来。
“你就这样让我回去?”
的场静司强装镇静地看着阿言。
的场静司知道自己的小计谋并不完美,甚至说的场一辉一旦和阿言打起来,的场一辉就能发现他的儿子骗了他。
的场静司只是在赌。
他赌自己的父亲并不是眼前这个妖怪的对手。
至少也应该是两败俱伤的场面,到时候他稍微哭一哭,借势关心一下,他的父亲就没有精力来怀疑他了。
就算的场一辉真的被阿言杀死,的场静司也觉得,那个妖怪不会单枪匹马地跑到的场本家这么远的地方来作恶。
但是他赌错了。
的场静司没有想到阿言会以这么大胆又独特的方法潜入的场家。
如果不是阿言有意体现出他和的场一辉的不同,的场静司甚至不能分辨出自己的父亲到底是真是假。
阿言听到的场静司的问话,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这个态度让的场静司莫名感到不爽。
阿言心里多少平衡了一点。
还以为他的中也比不过这些同龄小孩了,看来人类小孩也没有他想得那么聪明。
津岛修治替阿言回答了的场静司的问题:“你不应该就这样点破的,至少应该多装一下糊涂。”
听到津岛修治的话,的场静司不赞成地撇了撇嘴。
阿言开口了:“你把这些都挑明了,又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的场静司望着阿言戏谑的眼神,他张了张嘴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恼羞和生气,小孩脸上不可控制的起了一层薄红。
他不得不承认阿言说的很对。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的场静司看破了这个危险妖怪的伪装,他应该会在他有意放过的情况下离开,再慢慢谋划其他的。
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到底是小孩,忍不住心里的疑问很正常。
的场静司努力压下心里的害怕。
“因、因为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的场静司深吸一口气:“我的计谋并不缜密,甚至还很拙劣。”
该说的场静司不愧是的场家精心培养的下一任家主。
他的小脑瓜子很聪明,年纪虽然小,但是他冷静下来的速度很快。
的场静司的反应很快,几乎是瞬间就决定以退为进,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直接说出来。
反正刚才阿言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要杀了他。
的场静司现在的心思远没有长大后来的稳健和缜密,他现在做事更偏向于去赌一把。
只要有一半的几率,他就敢赌上去。
没办法,现在的的场静司太小了,实力弱小,心思也还没有完全成熟。
的场静司直勾勾地盯着阿言:“明明你都知道是我把你们两个妖怪的事情告诉了那个男人,我都算计到你们头上了。”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继续说:“妖怪不应该都是睚眦必报的类型吗?”
他知道的成语很多,就连“睚眦必报”都说了出来。
的场静司没有发现,自己垂在衣摆处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些小动作暴露了他的内心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淡定。
阿言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的场静司,发现了他的这些小动作。
啧,真可爱。
欺负起来也很可爱。
不承认自己是恶劣幼崽控的阿言不自觉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实际上阿言确实对的场静司这个他和中也救下来的小孩生过气。
但是除了真的像是的场一辉那样带着除妖师去森林里触及到他底线的人类外,他向来是不喜欢做一些以强欺弱的事情的。
说来可能不信,但是阿言真的不喜欢杀戮。
虽然他的手上已经零零散散有了几十条人命,还都是的场家的。
的场静司说到底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阿言再不满意这个孩子,也做不出来欺负小孩的事情。
虽然阿言的不计较指的只是不像其他妖怪一样不是诅咒连累后代就是追杀连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类全家,单纯的不深究了而已。
但是该针对的场静司本人的惩罚他才不管什么小孩大人。
关于怎么把的场静司算计他和中也的这笔账报复回去,阿言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并不急着去做。
“呵。”
的场静司看到坐在书桌后披着自己父亲壳子的妖怪轻笑了一声。
的场一辉的外貌在人类里也算是很优秀的。
表面上看起来俊朗文雅的男人,仅仅只是一个漫不经心地轻笑,的场静司就感到了期间的嘲讽。
就像是之前……
的场静司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就像是他没有完成的场一辉的训练任务时,的场一辉对他嘲笑的时候一样。
就好像他是什么废物一样。
的场静司在心里劝自己冷静。
不,不一样。
眼前的这个妖怪,只是纯粹的嘲讽而已。
他的身上并没有那个男人对待自己的恶意。
阿言换了一个坐姿,比起一板一眼的的场一辉,现在这幅随意的样子,更让的场静司把他和的场一辉区别开来。
阿言有些心血来潮。
他在心里想,反正现在也没事做,他不需要睡觉,既然这两个小孩精力旺盛,追不去睡觉那就懒得把他们追走了。
阿言觉得,那还不如和他们聊一聊。
“那是你刻板印象。”
阿言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妖怪就一定
的场静司看出了阿言的态度,不禁松了一口气。
阿言随手一指,两个椅子就自动移到了书桌对面。
津岛修治直接不客气地坐到了椅子上,的场静司也坐了过去。
两个小孩坐在椅子上,他们的腿还踩不到地板,在空中晃荡着。
阿言问了两个小孩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妖怪是怎么样的?”
津岛修治耸了耸肩:“那些故事和传说里怎么描述妖怪的,我就觉得是怎么样的。”
回答了阿言的问题,也没有回答。
津岛修治表明了自己只是个“普通小孩”的身份。
阿言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扫了过去。
津岛修治不说真话,鬼都知道他到底有多能编。
倒是的场静司仔细思考了一会后,认真回答了阿言提出的这个问题。、
“妖怪或许不是邪恶的。”
他望着阿言,这会倒是说什么都不怕了眼前这个实力强劲的危险大妖了。
的场静司从出生开始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
他坚定不移地说:“但是妖怪和人类是食物链的关系。”
“如果我们不能对妖怪狠心,把他们消除或者收为式神利用的话,那么人类就会被妖怪奴役或者当做储备粮吃掉。”
“就算偶尔有妖怪会对人类表达出善意,那也是假的。”
“要么是为了麻痹人类,要么就是伪装后想要趁机捕食人类。”
“就算人类真的帮助了妖怪,他们要报恩也从不过问人类真正的想法,按着他们的报恩方式来,反而又会真的害了帮助过他们的人类。”
“如果被妖怪记恨上就更惨了。”
“被妖怪记恨上,可能是因为人类的美貌可能是他们的财富,甚至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挑起了妖怪的兴趣,妖怪就会去报复人类,诅咒人类,很多家族里发生的悲剧就是这样来的。”
无论是给河神献祭新娘又或者是整个家族一夕之间被全部杀害,或者被妖怪下了某个恶毒诅咒,后代终身都会遭受折磨。
所以为了人类的安危,妖怪是必须消灭的存在。
这就是的场静司的想法。
严格来说,他说得话都是对的。
在妖怪中确实会出现这些现象。
这些是的场静司从各种真实发生的事情里自己总结出来的想法。
确实是一个很了不起具有天赋的小孩。
就算是在阿言自己的传承记忆里,也看到过的场静司说的这些现象。
但是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对于小孩来说,世界的灰色面实在是太复杂了。
“你说的对,但是这些也并不是全部不是吗?”
阿言可能是教导中也上瘾了。
他开始尝试着带的场静司接触起这些灰色面来。
阿言打了一个响指,他的妖力立刻在桌上展示出了一块“立体屏幕”。
随着阿言的声音,相对应的画面在桌上徐徐展开。
“也有弱小的妖怪被人类杀害,也有妖怪被人类杀害,在森林里生活得好好的,但是却受到无妄之灾。”
“你作为的场家的继承人,迟早会知道在除妖师和普通人间已经形成了一条利益链。”
“除妖师抓捕贩卖妖怪,供给人类的权贵当宠物或者更惨,妖怪被剥皮制作成各种各样的奢侈品,给人类取乐。”
阿言看着明显是被他的话语冲击到的的场静
为什么的场家在明面上没有多么好的产业,也没有运营什么大公司,更不要说有什么其他公司的股份了。
但是偏偏的场家过的就是那么有钱。
仅仅是的场一辉的书房里,就摆放着很多讲究又有格调的家具。
仅仅是本家宅子的保养,每年就需要花费一个天文数字。
的场静司真的没有觉得奇怪过吗?
阿言才不管的场静司一个小孩到底受不受得了这么强烈的冲击。
他直接在书桌上展现出了整条血腥的产业链。
看到的场静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幅接受不了的样子,阿言有些被逗乐。
“让我想想,单纯的小少爷该不会以为这都是你们的场家接任务后单纯除妖就能得到的家财吧?”
事实上,曾经对自己家的财务疑惑过的的场静司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怎么可能。
的场静司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现在被阿言一点破,看到书桌上用妖力幻化出来的血淋淋的场面,他想不发现也不可能了。
的场家出任务除妖的话,不算上那些除妖失败的或者是被妖怪打死的除妖师,就单算他们每一单任务都是成功的。
除妖的报酬就单比的场本家每年的保养费收支都远远不够平衡。
更不要说收服妖怪作为式神还需要投入的庞大成本还有维持家族运作的其他支出。
的场静司的脸色很不好看。
阿言直接把整个成人世界最赤.裸的权色交易和**表现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反倒是津岛修治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他摩挲着下巴认真的看着书桌上的产业链,还时不时点了点头。
“这些做法确实很聪明……”
除妖师基本上只选一些没什么实力的妖怪动手。
可以说这样做不仅抓捕得很轻松,而且成本还接近于无。
每次都能宰那些有钱的普通人一大笔。
这也导致了在人类社会里生活的妖怪越来越少。
甚至这几年开始,就连距离人类生活区近一点的郊区都很少能看到妖怪了。
除了几个被厉害又古怪的人类保护着的乡村外,妖怪已经越来越少在人类面前露面。
就连阿言生活的森林里,在他醒过来的这几年时间里,也有越来越多的小妖怪搬进去住。
这会的阿言出乎意料的有耐心。
他等到的场静司从眼前这条直观的利益链里缓过来后,才重新开口。
“发现了吗?”
津岛修治还沉浸在书桌上新奇的幻境里,对这条利益链观察得津津有味。
被阿言主要提问的对象,的场静司回过神来,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干涩地说:“我不明白。”
小孩眼里蓄满了泪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的场静司并不是一个真的坏小孩。
他只是长期接受了的场家这种敌视妖怪的教育。
并且还没有得到过正儿八经的父爱。
身为下一任家主,的场静司从小展现出来了不同寻常的天赋,他被家里的其他人报以了很高的期待。
本质不坏,算计阿言的行为只是有些长歪了而已。
甚至也不算长歪,作为一个人类去算计妖怪,怎么也说不上是做了一件坏事。
的场静司觉得莫名的委屈,再说小孩的泪腺本来就发达。
看到的场静司马上就要哭出来了,阿言罕见地沉默了。
——只是要哭了吗?
真的哭了啊?
看到的场静司眼眶里的泪水不自觉地留下来,阿言认命地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
他哪里看不出来的场静司着小孩的情绪。
阿言还算是比较欣喜。
至少这不是一个像那些大人除妖师一样坏透了的小孩。
熟练地运用妖力从旁边的桌子上给的场静司递了一张纸巾。
阿言控制着妖力轻轻擦着的场静司流出来的眼泪。
他看着的场静司泛红的眼睛和红彤彤的鼻头,过了一会才说:
“人类也好,妖怪也好,受欺负的永远是弱者。”
“所谓的‘人类和妖怪对立’的说法,不过是想让你们忽略最本质的一个特征而已。”
阿言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的流光。
虽然是在温柔地给的场静司擦拭眼泪,实际上阿言话里传递的意识远比的场静司从小受到的教育要冷酷得多。
“只有弱者才会受欺负,因为人类学会了运用工具和科技,所以你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蚕食其他动物的地盘,把在远古时期还可以欺负你们的各种大型动物当做食物。”
“同理,强大的人类学会了各种力量,所以肆无忌惮的欺负着比他们更弱的妖怪。”
“所以强大的妖怪欺负弱小的人类也很正常,大妖不仅欺负人类,甚至欺负小妖也很常见。”
的场静司止住了眼泪。
阿言勾起嘴角笑了笑:“你想一想,我说的对不对?”
没有所谓的对立,一切都可以归于实力的强弱问题。
津岛修治看着阿言,冷漠的鸢色瞳孔里浮现出几分笑意。
这个大妖输出的这些观念很像他在动画片里看到过的反派。
阿言知道的场静司心里的观念不可能马上就发生改变,但他的这个做法最起码已经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只要稍微听进去几分就好了。
柏原早无心里有他自己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