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追我赶大半时辰,谢重姒数次想将袖中刀飞出,但怕准心不够,失了防身利器,只得作罢。
终于,前面马匹停了下来。
瘦高个的男子轻易就把叶竹曳下马,扼住她的脖子,对谢重姒道:“你过来!下马,过来!”
叶竹许是被掐晕了,没什么声响,任由这人把她架进旁边的荒废小院。
破旧飞檐,裂缝的瓦片吊死鬼般被枯藤缠住,在夜风里荡着秋千。
是座荒无人烟的地儿,但里面有隐约灯火,和魑魅人声。
不止一个人。
谢重姒下马,在马腹旁的兜篓里,掏出撒了半路红粉末的锦囊袋,佩戴在腰上。
今晚事发突然,她只能追赶,来不及通知任何人。但也将她爹那块“如朕亲临”的牌子,拍在戚家府院大门上,估计送她出来的仆人没走远,折回来能发现不对劲,能迅速通知戚家人。
就是不知道援兵多久能来了。
谢重姒举起双手,听话地走了过去。试探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您劫我婢女作甚?”
男子嗬嗬怪笑:“少废话,过来!看不出戚文澜那小子,桃花倒不错,半夜还有小姑娘上府找他。”
谢重姒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第一,他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叶竹;第二,冲的是戚文澜,不是她俩,纯属连累。
谢重姒每走一步,男子就拖着叶竹后退两三步,等谢重姒走进院里,男子快到了点了盏灯火的小屋前。小屋前有一两个壮丁,虎背熊腰孔武有力。
男子他三步并两步过去,用胳膊肘一敲门,喊道:“爹!按您吩咐,抢个人回来了!我还特意在戚家附近蹲守,就是要找和戚文澜有瓜葛的!”
谢重姒:“……”她心底猛地一沉。
因为,门被推开,憔悴而肥胖的秦风走了出来。
见到她,秦风也是虎躯一震,差点没被破旧不堪的门槛给绊倒。然后才震惊地对儿子秦晋道:“你这可真是带了尊金佛像回来。”
秦晋不知谢重姒身份,迷茫地抬眼:“啊?不是普通的京中贵女吗?”
毕竟乞巧夜从宫里出来,也就那些大小姐们了。
秦风道:“她一个人,顶所有的啊。”又对壮丁喝道:“你们几个,别让她跑了,绑起来!”
“秦大人。”谢重姒知道她那三脚猫的近身功夫和男女有别的力道,对付一个还可能,对付四个人完全没胜算,况且,叶竹还在秦晋手里,脖子发红,脸色青紫。
她举手投降,“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误会倒是没有。”秦风道。
两个家丁围了过来,谢重姒完全不反抗,一声不吭,很温顺地任由他们绑上,再被和同样五花大绑的叶竹一道,扔在屋内墙边。
好在那俩家丁做事粗,在她身上揩了遍油,将她腰间小弯匕首给扯走,但没搜到袖里的小刀刃。
谢重姒极其细微地摩挲着手臂,想让小刀落下。
可也许是手腕绑得太紧,薄刀片愣是抖落不了。谢重姒出了层薄汗,面上仍不动声色:“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造反么?”
秦风蹲下来,胖墩墩的身子,挡住背后的火,道:“这不是,拉个人陪葬嘛。本想趁着七夕,随便劫个金枝玉叶的小姐,也赚大发了。可没想到,这小子竟能碰到殿下。哈哈哈哈哈不亏,不亏!能有你陪葬,值了!”
“秦大人,刑不上大夫,就算你疏忽职守,最多削位罚戒,你死不了。”谢重姒尽可能安抚他,拖延时辰,同时还提到秦晋,“更何况,你儿子更是没什么错,犯不着和你趟这浑水吧?”
“死不了
秦风越说越气,最后喃喃道:“不是要我死么,好啊,我也要让你们完蛋!秦家一个都别想活——”
谢重姒懂了。
原来是秦风向秦云杉求助,秦云杉反而伙同秦氏其余人,决定断尾甩祸。
还真是物尽其用。
谢重姒低声道:“所以……是想随便杀个官家小姐,好让秦家跟着你们遭殃吗?可是大人,秦家敢把你没做过的、要你命的事甩给你,说明他们不怕你死会牵连他们。你又怎么能确定,你杀了我,他们会出事儿呢?”
秦风反而笑了:“殿下啊,你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别人我倒还真没什么把握,可能就是做个人质,好让我南下去秦家讨说法,哪怕鱼死网破也要算账。可你不一样啊,你真的没了,你父皇不得龙颜大怒啊——秦云杉不得跟着陪葬啊?”
他说的没错。
谢重姒一时还真想不出反驳的话。而刀刃已到腕间,就差一点了。
还差一点就能拿到。
秦风起身,又道:“说回来,我待秦家挖心掏肺的,什么好东西,不是先孝敬本家?自己就拿个添头。秦家做的什么缺德事,不都是我帮着打掩护?别的不说,就是当年先皇后那事——”
他本是同秦晋和家丁咬牙切齿,但猛地想到,这里还有个先皇后的遗孤,顿住了话。
反倒是谢重姒,缓缓抬起了头。
她母后?
“秦大人不如详细说说?”谢重姒道。
刀刃终于轻轻落入她掌心。
开始划拉束缚的绳索。
秦风当然不会说,他是认为没必要同死人多说。
而秦晋则是在一旁焦躁,上前道:“爹,动手吗?”
秦风瞥了他儿子一眼。他儿子草包且好色,他知道,还胆小怕事,这次大难临头,绑个人来也算是豁出胆子了。秦风不由软了口气:“是爹拖累你了。喏,金枝玉叶的滋味儿,还没尝过吧?你先睡了,再杀了,也不迟。反正——这天亮得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