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晓是将门之女,虽然外表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个有韧性的。
她遇事从不哭泣,即便是与甄大志和离。
她认为,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但宝珠究竟是不一样的。
谢春晓抱住宝珠,就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没一会儿,宝珠就在谢春晓的怀里睡着了。
谢春晓将宝珠放在榻上,亲了亲宝珠的脸颊,对谢如钰和春兰说:“你们随我过来一趟。”
谢春晓向他们了解甄宝珠做这件事的初衷。
很明显,甄宝珠是愚弄了甄大志一把。
但谢春晓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毕竟是父女。
“宝珠姑娘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夫人。”春兰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知,“温姑娘这几日里小动作频频,很明显,是受了甄老爷的指使。”
“甄老爷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让夫人离去,他必定会搞事。”
“不在青州城内搞,就是在夫人回国都的路上搞。”
“为了以绝后患,姑娘决定主动出击。”
“将甄老爷送到牢狱里,他即便想,也不能再做什么。”
“等到甄老爷出来的时候,或许夫人同姑娘已经回到国都了。”
春兰恭敬的立在一旁,“夫人若怪,便怪奴婢吧。”
“姑娘年纪小,都是奴婢没能拦住姑娘。”
春兰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来伺候甄宝珠了,小主子待她好,她也十分的喜欢小主子。
“好,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谢春晓并非不知温如琅私底下的小动作,更知一切都是甄大志唆使。
不过她想着自己有防备,左右不会让甄大志得逞,便没想过反击。
谢春晓以为,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青州,此生再与甄家没有任何关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反倒是不值当。
毕竟甄家如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宝珠所想,也没有错,就是以身犯险,让谢春晓担忧了。
但谢春晓反过头来,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甄大志再怎么不是人,也不可能当真去伤害自己的女儿。
所以宝珠以身犯险,也是笃定自己不会受伤。
若是谢春晓眼下的这番想法,被甄宝珠知道,宝珠一定会重重的摆摆手。
在书中,甄老爷将来可是会为了权势地位毫不手软的将她与阿娘作成人彘。
在甄大志的眼里,女儿算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甄宝珠对付起甄老爷来,才会如此不手软。
事后,罗大人曾过来找过谢春晓,并问道:“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若想判甄老爷的罪,是很容易的。”
“我就是想来问一问谢娘子,要不要网开一面。”
谢春晓坚定道:“不需要,该是怎么判,就是怎么判。”
罗大人略有惊讶。
“大人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心狠?”谢春晓失笑道。
罗大人忙道:“不不不,我也有女儿,若有人敢绑架我的女儿,纵使初衷不坏,我也是要急眼的。”
“当初我在老侯爷门下时,亦是知道老侯爷和老夫人有多疼爱谢娘子。”
“而今却被甄家这样对待,我心中也是大为震撼的。”
“推己及人,其实不意外谢娘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谢春晓又说:“再者,等我们走后,大人可以对他多加关照一番。”
她曾在甄家门前,对甄大志说过,若他果真私藏了宝珠,她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是虚言。
罗大人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关照”是何意思,遂应下。
因绑架未遂,甄大志被判了半年的刑罚。
姑且算来,半年后,谢家一行人也到了国都。
至于那个手背有黑痣的人,亦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将江曼给招认了出来。
因江曼年纪小,故而罗大人只去王府走了一遭,禀明江曼的所作所为,让老王妃好好的教一教江曼,该如何做人,便也罢了。
因罗大人去的时候,江陵王妃就在身边,是以也知道这事。
“小小年纪,便这般心狠,忍心对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姑娘下手,这若是长大了,还得了?”
老王妃自是要护着江曼的,虽然她也很不满江曼买凶掳人,依旧道:“这其中不定就有误会,再者江曼还小,慢慢的教着,大了也就好了。”
王妃心中冷笑,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不算小了。
谢家一行人离开青州的那一日,江陵王妃携陆其菀和齐邺来给他们送行。
江陵王妃对谢春晓道:“此去路途遥远,但望妹妹一路顺风,时常联系。”
二人之间虽偶有龌龊,但大体上还是好的。
谢春晓回过身来,看着身后连绵不断的山脉,心中一片平静,并没有丝毫不舍。
青州是她的伤心地。
她依稀还记得,自己头一次出国都,就是来到青州,那时候她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寄与向往。
不想四年过去,她除了宝珠,一无所有。
她此生再也不要踏上这片土地。
再也不要离开父母身边。
谢春晓眉眼温柔,“好,王妃姐姐,改日你来到国都,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谢家一众人正要启程,却突然发现,甄宝珠不见了。
这可急坏了他们。
谢世子领着人先去前头宅子里找了一找。
别是光顾着拿行礼,忘记带宝珠了。
而隔壁弄堂里,甄宝珠正眉眼弯弯的望着对面的少年。
不苟言笑的少年一见到甄宝珠,唇角总是要带上几分止不住的笑意。
“宝珠妹妹,此去山高路远,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多喝水,别病了。”陆湛递给宝珠一个小匣子,“里头是我提前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一共有十一件。”
“十一年后,便是你及笄之日,届时我会去找你。”
他知道,她最爱收礼物了。
而他也十分喜欢送她礼物。
十一年后,他会将自己送给宝珠做礼物。
宝珠摸摸小脑袋,十分歉疚的说:“可是湛哥哥,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的礼物。”
这礼物,她受之有愧。
陆湛低头理了理宝珠额前的碎发,眉眼间皆是小心翼翼的温柔,“没关系,有这柄剑就够了。”
对他而言,宝珠本身就是上天对他的馈赠。
因为有了宝珠,他才知道原来生命这样有趣,生活也可以有期待。
甄宝珠是他余生活着唯一的意义。
她不需要给予他任何东西,而他心甘情愿将一切奉上。
“湛哥哥,你对我真好。”宝珠抱了抱陆湛,她原本满心欢喜,可以去瞧瞧国都的繁华。
但这一刻,她突然有些不舍。
接近他,讨好他,原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但她得到了这个少年的一腔热忱。
她以后还能见到湛哥哥吗?
一定会的。
宝珠重重点头,因为陆湛将来是注定会来到国都,成为九五至尊。
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可能会比如今更加遥远。
他会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眼中再没有她。
想到这些,宝珠没来由的有些伤心。
少时的情分再珍贵,可他们终究会长大。
宝珠摇了摇头,甩掉自己心中各种各样的想法。
不论如何,他们当下的友情总是真真切切的。
她会记得这个少年,曾给过她很深刻的温暖。
宝珠一抹眼中泪滴,“湛哥哥,我会想你的。”
“说好了哦,十一年后,你来找我,别到时候将我给忘记了。”
陆湛高声道:“好,一言为定。”
“拉钩?”
二人定下十一年的契约,陆湛目送甄宝珠离去。
甄宝珠走了几步,突有些不舍,回过身来,见陆湛也是满目茫然,不经意间泪满衫。
宝珠笑了笑,“湛哥哥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羞。”
“湛哥哥,我走了,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一袭红衣的小姑娘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越走越远。
陆湛眼中,只有那抹艳丽的红,往后数年,一袭红衫的小姑娘经常入梦。
他抱着那柄剑,就好像小姑娘还在他身边一样。
“世子,人已经走远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陆湛的思绪。
陆湛回过头来,目光冰冷。
“世子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姑母的。”齐邺目光中隐约有着浓厚的疑惑。
陆湛和甄宝珠?
齐邺道:“姑母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
陆湛道:“那又如何?”
他自己的婚事,为什么要被别人所摆布?
齐邺笑了笑,这个表弟,当真是个很有意思的。
“我也不会轻易认输的。”齐邺又说。
陆湛笃定道:“你一定会输。”
齐邺问:“为何?”
陆湛道:“这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心。”
他和齐邺不一样。
齐邺的人生中,有对他虽然严厉但满满都是关爱的父母,有一心为他着想为他铺路的姑母。
齐邺对甄宝珠,或许会有一时的兴趣,但终不长远。
但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甄宝珠。
所以他会付出所有去争取。
陆湛闭上眼睛,脑海中依稀还有宝珠的倒影。
也不知道,十一年后,小姑娘会长成什么模样。
谢家一行人经历五个月的长途奔波,中间大大小小的几次刺杀之后,终于在六月末的时候回到了国都长安。
谢侯与夫人早早的便得到了消息,天还未亮的时候便将谢家大宅开启,就等着女儿和外孙女回来。
二老焦灼,时不时的便要亲自去门口瞧上一瞧。
等到中午时分,谢世子并谢春晓母女一行人终于抵达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