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男人年纪不轻了,但是看上去颇有风度,黑发中的藏着几缕白发,自然地像极了挑染。他显然并非是客人,因为他目光明确,眼神若有所思。
他注意到了陆熙然的视线,微微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陆熙然觉得莫名,但是也没有多想,便没去打扰温南柠。
温南柠因为要赶着临时加出来的订单,选择通宵工作,她并没有和纪宴西说。
除了不想说之外,也确实不愿意花费唇舌和时间去解释。
于是埋头苦干,等回过神来,已经快到十点。
陆熙然走之前给她定的晚饭早已经凉了,她也没了胃口,下楼将大门反锁,然后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喝完继续工作。
她没去看手机,也没去关注纪宴西有没有找她。
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慢慢将他剥离,变得不想再依赖他。
反正明犀知道她要加班,那他也会知道。
脑子放空的时候,颇有点一气呵成的架势,到凌晨五点的时候,她才完成手头的画,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处于累极又兴奋的状态,满足于能在交货之前准时完成。
接下来就等客人十点来拿画。
她去卫生间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然后拿出手机准备给陆熙然发信息,打开手机界面的时候看见有条微信信息跳出来。
是纪宴西昨晚十点左右发过来的。
“我今天在老宅,不回去了,你一个人乖点。”
纪宴西发消息向来言简意赅,发这么些字已经算多,然而也就这么一条。
温南柠的指尖停留在页面两秒,退出来给陆熙然发了个信息,“熙然,麻烦路上帮我带杯咖啡过来,画室里的喝完了,谢啦。”
“收到,宝贝儿。”熙然发了个表情过来。
过了几秒,又发来,“有没有吃早餐,我知道有家面包店的羊角包可好吃了,我给你买,配着咖啡喝超赞的。”
“好。”
因为客人早上就来,她也来不及回去洗漱再来,想着交完画在离开。
一夜没睡,加上最近睡眠不算好,多多少少有点吃不消了,于是发完信息,她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后来是被陆熙然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反锁了门。
温南柠撩开毛毯,揉着眼睛去开门。
陆熙然笑着把热气腾腾的咖啡和面包递给她,“你也太好说话,给我我才不熬夜赶工呢,这么急的单子万一客人不满意你有嘴也说不清。”
“这不是对方说喜欢我的画风吗?我也不好意思拒绝。”陆熙然吃一口羊角包,喝一口咖啡,暖意立刻浸润了四肢百骸,疲惫感也消失了几分。
陆熙然放下包,去找资料,然后抬头问,“人还没来么?我要出去了,你一个人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你放心。”温南柠笑。
她是不怎么会接待客人,但是交个画,不至于会有什么问题吧?
“交完画我也回去睡一会儿,今天就不营业了吧?”
陆熙然捏捏她的脸,“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她指了指手中的资料,“那我走啦。”
温南柠无奈点头。
自从两人因为殷荀的事后,就变得更亲近了几分,尤其是陆熙然,简直把她当成自家妹妹来宠。
加上陶芷的改观,时不时要在家里提温南柠几句,搞得陆熙然直接提议,“妈,不然你认南柠为干女儿吧?你不是老嫌我不孝顺吗?这样你就多个女儿孝顺你!”
陶芷瞪她。
以为她不想?不过比起女儿,她心里还是有点别的期望,
每次看到儿子都三十了,还形单影只一个人,心里对以前阻止他们很是后悔。
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跑过去问问温南柠对御风的想法,问问她两人还有没有希望。
可她知道不能。
陆熙然看到她这样,大部分时候要笑她。
笑过之后,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可惜。
只能说南柠和自家哥哥没有缘分。
陆熙然离开后,温南柠吃完早餐,上楼把画搬了下来,还没给客人看过,自然也不能打包。
她正在低头找着东西,听到门铃提示音响了起来,有客人进来了,她才抬头看去。
许诗涵一身黑色风衣,里面穿了件长长的浅紫色礼服,被风衣包裹着,腰间腰带扎得极紧,勾勒出细细的腰身来。她面色原本素淡,此刻化着妆,一看就是要去参加活动的打扮。
温南柠瞳孔猛地一缩,僵着片刻才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地方见到这个不想见的人。
许诗涵也打量着温南柠,即便早就知道眼前的女孩子比自己美了不知道多少倍,但看到此刻她脸上干干净净,不施脂粉的样子就能美得让人呼吸一滞,那颗早已被嫉妒啃噬成千疮百孔的心仍不受控制着暗暗发紧。
她强迫自己脸上浮起笑意,装着淡然地打着招呼,“温小姐,你好。”
温南柠淡着神色,缓缓地颔首,并没有回着招呼。
她们彼此之间并非是可以招呼的关系。
她确实因她而坐了三年牢。
温南柠的三年,是裴欣欣,纪宴西和许诗涵造成的,少了任何一人,她都不可能坐牢。
但这三人里,她最不能理解的反而是许诗涵,
裴欣欣当年是出于自保,想要有个人顶替自己,所以把她推了出去。她与她关系本就差,所以这样的结果无可厚非,她虽恨裴欣欣,但可以选择忽视。
而纪宴西,温南柠曾站在他的角度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他俩并不认识,他也只是选择了一种合理的、对他来说更能发泄怨恨和痛苦的方式。
他的做法不违背法律,也不违背道德,她曾经怨过,但也能理解。
可是许诗涵,她实在理解不了。
看似整件事她是受害者,可是她却毫无理由地瞒住所有人,让一个男人因为她的死消沉三年,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让一个女人为此坐牢三年。
她的心何止冷漠,而是根本不把别人的死活放在眼里。
或许她可能把她认作了是伤害她的人,但当时的车祸是意外不是吗?谁也不想的,如果自己是许诗涵,她不会对裴欣欣施加这么重的惩罚。
但既然她惩罚了自己,此刻又为什么要出现在她面前?
还一副平平静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温南柠深吸一口气,抚平心里的躁意,淡淡地问,“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