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阒寂,暴雨如注,海浪拍打礁石。
砰的一声。
两辆疾驰的轿车在海边公路猛然相撞,撞击声划破夜空,灯光穿过雨幕形成碎裂光芒。片刻之后,公路上又恢复寂静,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
翌日早晨,宿醉的温南柠揉着太阳穴下楼,“兰姨,麻烦帮我倒杯蜂蜜茶,我头好痛。”
然而没等来兰姨回答,楼下出现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请问是温南柠吗?”其中一名警察问。
温南柠愣了下,点点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名警察上前两步,“温小姐,我们怀疑你和一起车祸有关,请你和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温南柠整个人怔住,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她昨天只是喝醉睡着了啊,什么时候开过车?
“我们查到你昨晚驾驶的xx63588奔驰车在滨海公路与一辆白车发生相撞后逃逸,造成白车车主重伤。”
温南宁摇头否认,“不可能,那不是我的车,请你们相信我。”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公事公办道,“抱歉,温小姐,现在证据指向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警局再说。”
温南柠心里害怕,拉着在一旁同样吓呆的兰姨,“兰姨,我没有,你相信我,我昨天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开什么车。”
可兰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心无力地安抚着温南宁,对着警察说,“警察同志,会不会搞错了?我家小姐一向很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温南柠赶紧点头附和。
这时,裴欣欣穿着粉色家居服走到众人面前,先是和警察打了声招呼,才转过身对温南拧说,“姐姐你昨天闹着要开新车,我没法只能借给你,你自己不记得了?”
温南柠猛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这个继妹,哑声道,“欣欣你在说什么?我昨天明明……”
裴欣欣飞快地打断她,“刚才听警察叔叔说,你撞了人?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真不该把车借给你,这下闯祸了,我要被爸爸骂死了。”
说完,一脸懊恼的样子看着他们。
温南柠脑子嗡嗡的,整个人都在状况外。
昨天是裴欣欣考取大学的日子,裴晟为了给她庆祝在酒店举办了宴会。
她记得自己当时被裴欣欣敬着多喝了几杯,然后就喝醉了,还是被他们扶到车里的。后来就在车里睡着了,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开车撞人?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纵然她不承认是自己开的车,可警察出示的各种证据都指向是她。
温南拧百口莫辩。
到这时,看完那些证据后,温南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辆白色奔驰本就是裴欣欣的车,是她撞伤人后逃逸,不知怎么从上车到下车都是她的样子,而且方向盘的指纹也都是她的。
温南柠不知道裴晟是怎么帮裴欣欣篡改了证据,但如今说铁证如山都不为过。
审讯室里,温南柠面色惨白,嘴巴却像是被缝上了,就是不开口认罪。
裴晟给她找了律师,却没有为她辩护,只是和她说,如果罪名成立,会为争取为她减刑。
她没有罪,为什么会被判刑?
温南拧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是拐着弯让自己认罪。
裴晟和裴欣欣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带给她任何讯息,估计肯帮她请个律师也是为了避嫌。
如今她还有什么办法?
认罪是早晚的事情。
可她不甘心啊,明明什么事都没做。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温南拧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她僵持着,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接受现实。
然而,压断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来了。
律师走进来,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裴先生说,已经为你母亲找到合适的肝源,只要你同意,她可以立刻进手术室。”
温南柠脑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妈妈也是他的妻子!他怎么可以用她的性命来威胁我?”
虽然他们是半路夫妻,可也相伴了十年,裴晟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
为了亲生女儿,连妻子继女一并舍去?
温南柠心中大恸,不,他们要舍的只有自己,裴晟对她太了解,他知道自己一定会选择救季珊。
太卑鄙了。温南拧气到发抖。
可又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季珊等肝源已经等了很久,医生已经数次提醒,需要尽快手术。
裴晟用季珊来威胁她,无疑是在剜她的心。
律师见她低着头沉默,以为她犹豫,于是双手环臂说着攻心的话,“我言尽于此,温小姐,你最好仔细考虑,说句难听点的,你等得起,你母亲等不起。”
温南柠彻底妥协。
她缓缓抬头,看向律师,“我会认罪,但我有一个要求,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妈妈,否则就算我在狱中,就算证据确凿,我也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舆论可不管什么真相。”律师点头,“我会转达。”
…….
城市另一端,因为一个男人的要求,整间医院都在备战,经过了12小时的抢救,手术室的指示灯终于熄灭。
北城最好的外科医生陈志和满脸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自动感应门一层层打开,他走出来,摘下口罩面对迅速走过来的男人,“纪先生,很抱歉我尽力了。”
因这句话,原本一夜未睡满脸青渣的男人瞬间变脸,“她……死了?”
陈医生虽然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很抱歉,送来得太晚了,她还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真是可惜。”
“你说什么?”
男人猛然抬头,双目猩红地瞪着医生,“你说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是的,您不知道?”
男人目光微怔。
难道是那一次?
可他记得诗涵说过没发生什么,怎么会有孩子?
陈医生同情道,“斯人已逝,纪先生,还请节哀。”
他作为医生,生生死死早已看淡,可病人家属不一样,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亲人的永远离开,这种悲痛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安慰的。
他叹了一声,和身后的医生护士一起离开,留下给家属接受的时间。
走廊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抢救室的门开着,他却不敢走进去看一眼。
男人跌坐在走廊座椅上,垂眸盯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才缓缓道,
“明岘,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那么轻易接受分手,她是不是就不会开车离开,也就不会出车祸?”
木讷的保镖不知道怎么安慰,干巴巴地说了句,“这是意外。”
“她还有了孩子,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男人懊悔地抱住自己的头,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阴鸷地瞪着走廊的另一端,似乎那里站着什么人。
不,这不是意外。他近乎偏执地想。
他要让制造这场车祸的人受到千倍万倍的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深邃的眸子里噙着浓烈的恨意,一字一句道,“告诉律师,许家不接受道歉和赔偿,我要肇事者,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