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带起了一些沙尘,周轶四顾茫然,放眼望去除了光秃秃的山包外别无他物。---
“这是哪儿?”
“漠邑。”
周轶拧紧眉头,那群人居然把她从古木里尔带到了漠邑。
丁琎其实有话要问她,可当下不是好时机,他扫了眼她干裂的嘴唇,示意道:“跟我走吧。”
周轶对他有戒心,她左右看了眼确定单凭自己是绝不可能走出去的,就只好跟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丁琎回头看时发现她走路一轻一重的十分不协调。
“脚扭了?”
周轶不在意地摇头:“没事。”
丁琎没再说什么,只是步子放慢了些。
过了县道,再往东边走了一段路,第一缕阳光落下时,周轶看到了村落,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
“那儿有人住?”她不确定地问道。
“嗯。”丁琎目光落到她斑驳的脸上,听到他的回答后她的眼里有了喜色。
进村前,丁琎先带着周轶去洗了把脸,再怎么说他们这幅模样要是被村民看见了容易引起猜忌。
周轶鞠了水洗脸,清水冰凉凉的,扑到脸上很舒爽。
丁琎也洗了把脸,相较于周轶的温和,他的动作猛烈多了,他往脸上囫囵地泼了几捧水后随意地搓了搓脸,还顺带抹了把自己的寸头。
洗完脸他扭头,发现周轶正盯着他看。她洗净了脸露出了脸庞,丁琎看着她的眉眼总觉得脑子里有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具体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周轶见他看过来后也不转移目光,就是坦坦荡荡的眼神。
昨晚他就发现了她不太简单,平常人被绑了早该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可她却和他配合得很好,尽管害怕却也冷静,一点也没拖他的后腿。
他本以为那些斯坦国人是随意劫持了一个荆国人,可现在仔细想想,那些人似乎对她很重视,以至昨晚对他穷追不舍,在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第一时间就想调头回去找她。
他们大费周章地潜进荆国就为了这个女人?这不得不让丁琎对她有所猜忌,在确定她的身份之前,把她带在身边最保险。
周轶收回目光,低头划拉着水洗手:“没想到这里还有水流。”
“坎儿井引的水。”丁琎随口应道。
“哦。”
坎儿井周轶听过,漠邑地区的一个古老的大工程,利用地势坡度引高山融水灌溉农田。
丁琎脱了自己的外套搭手上,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黑T,两臂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隆起。www.dizhu.org
初阳已经露出了全貌,温度渐渐攀升。
丁琎站起身:“走吧。”
进村前周轶还担心万一语言不通没法交谈怎么办,可当一个两个村民主动和身边的男人打招呼时她心里顿时有些疑惑。
“他们认识你?”
丁琎点头。
周轶这才有些恍然,她看向他:“所以你昨晚才会故意把那些人往另一个方向引,怕他们进村找人?”
丁琎算是默认。
周轶不免再次在心里揣测他的身份。
丁琎领着周轶去了老艾尔肯家,阿米尔娜已经起来做早饭了,她看见丁琎从外头进来有些惊讶:“丁队长,你这么早就起来了,锻炼去呢嘛?”
他脱了外套,头
丁琎一笑,算是默认。
这时周轶走进了院子里,她看着女主人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只能转而看向丁琎。
阿米尔娜见了生面孔,打量了周轶几眼,问道:“这个丫头子是……”
丁琎早想好了说辞:“游客,迷路了,正好碰上。”
近几年,有很多背包客来域城游玩,亚西村因为是最古老的卜族人村落之一,也有不少的外地游客会来村里转转,所以听丁琎这么说,阿米尔娜也就信以为真了。
阿米尔娜盯着周轶端视了几秒,突然对她说了一句卜语。
“嗯?”周轶不解,下意识去看丁琎。
丁琎解释:“她问你是不是卜族人。”
周轶意外,冲着阿米尔娜摆手:“我不是,我是东族。”
“是东族同胞啊。”阿米尔娜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鼻子,不太熟烂地用东语说,“你的,有点像。”
丁琎低头看周轶,她眼窝深眼睛大鼻子挺,是有些神似卜族人的长相,他这么想着也就明白了自己为何对她有莫名的熟悉感。
阿米尔娜对周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来客也很热情,她真以为她独自旅游迷路了,对她嘘寒问暖十分关切,见她风尘仆仆的还主动拿了自己女儿的衣服给她换洗。
正好周轶觉得自己这身满是尘土的衣服有些难以忍受,也就没有推托,去了阿米尔娜家的洗澡间里简单地清洗了下自己,换上了她给的那条裙子。
裙子的底色是艳丽的大红色,裙上布有各种花卉的图案,衣领和袖口处缀有花边,一看就是充满民族风情的设计。
周轶从没穿过这种风格的裙子,就连裙子的布料她都没见过,摸上手质地柔软,轻盈飘逸,不像是普通的丝绸。
“漂亮,真漂亮。”阿米尔娜看着周轶先是用卜语称赞了一番,接着又贴心地用东语说了一遍。
丁琎去车上换了身衣服,再回来时看见院子里葡萄架下坐着一个穿着卜布尔丝裙的女人,一瞬间他还以为老艾尔肯的女儿回来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周轶。
卜布尔丝裙颜色艳丽,花纹繁复,款式很挑人,穿在她身上倒是毫不奇怪,可能是皮肤白压得住,丁琎单纯这样想。
阿米尔娜把做好的早餐摆到院子里的桌子上,吆喝道:“丁队长,丫头子,来吃早饭。”
她倒了两碗热奶茶,周轶问她:“你不一起吃吗?”
阿米尔娜笑着:“你们先吃,我去给艾尼他们送吃的。”
周轶不知道艾尼是谁,丁琎倒是开口了:“他们这么早就去摘葡萄了?”
“可不是呢嘛,早上不热。”
他们说话的时候周轶喝了口奶茶,才抿了一口她就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然后不动声色地放下了碗。
她微细的反应只有丁琎看见了,他微微勾了下唇角,眼里露出些微笑意来。
阿米尔娜挽着个小篮子就出了门,房子的主人都出去了,剩下两个外人在吃早餐,这情景着实是有点奇怪。
从昨天到现在周轶是真的饿了,她也不扭捏,抓了个馕就开始啃。馕这种食物,她初到域城的第一天就出于好奇心去巴扎里买了一块,是那种卖给游客的带包装的馕,对她来说味道有点寡淡,并不如网传的那样香喷喷地抓人胃。
阿米尔娜家的馕是一早现烤出来的,带着热度散发着奶香味,周轶觉得它和她第一次吃的馕完全不是同一种食物,她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这种面食会是域城人饮食中必不可少的灵魂般的存在。
馕吃多了嘴里干,周轶端起碗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放下了碗,艰难地把嘴里的馕咽了下去。
丁琎看见她的举动后,起身去了厨房,倒了一碗红茶端出来放在她面前。
“卜族人喝的奶茶是咸口的。”他解释了一句。
周轶扫了眼那碗红茶,端起来喝了两口。
丁琎吃得快,前后不到几分钟他就消灭了五个烤包子,他常年呆在部队,军营里都是男人,五大三粗的没那么多讲究,而且吃饭速度也是“雪豹队”的训练项目之一,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给你时间细嚼慢咽。
他吃完后也没动,仍是坐着,目光落在对面还在啃馕的女人身上。
她刚洗的头发在漠邑这干燥的环境里已经干了大半,蓬松柔顺地垂在脑后,一张脸洗去铅尘白白净净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点攻击性,此刻垂眼盯着馕看倒显得有些温和乖巧,她和人说话时虽然语气冷淡,但口音是软糯的,显然是个南方人。
这样的一个女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被VIRUS盯上?
“我真的很像卜族人吗?”周轶抬眼冷不丁地开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人一旦吃饱了就有了脾气,她这句话带着攻击性,丁琎也不回避,正面应对。
“名字。”他问。
“周轶,渔海来的,旅游。”
她的坦诚倒是让丁琎意外。
“你呢,丁队长。”
丁琎挑眉。
周轶拨了下头发:“我听他们喊你‘队长’,你是警察?”
这是她花了点时间得出的合理的推测,能和村民处的这么好总归不是见不得人的坏人,再者见义勇为去救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和五六个绑匪缠斗还不落下风,加上“队长”这个头衔,警察是她能想出的最大可能。
丁琎不否认也不承认,反问道:“绑架你的那伙人,认识吗?”
周轶莫名其妙地看他,觉得他这问题问的一点水准都没有:“我应该认识?”
丁琎端详着她的表情,不放过她的任何反应。
“我才到域城没几天。”周轶想起昨天那一遭还觉得晦气,面对他的猜忌怀疑她自然没好气,“不信你可以查。”
丁琎沉吟着,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话的可信度。
正如她所言,一个荆国人,他想查就能查到她的所有信息。
“轮到我问了吗?”周轶挺直腰板直视对方,想要拿回他们两人之间的主导权,“名字。”
“丁琎。”他没犹豫。
“警察吗?”
沉默。
周轶懂了,身份保密。
她也没打破砂锅,换了个问题:“绑架我的那伙人是什么民族?”
丁琎皱眉,似乎对她的表达不太认同。
周轶补充了句:“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无论她是不是可疑人物,丁琎都不能告诉她他怀疑VIRUS有部分势力潜入了荆国,这个消息一旦散布了出去必然会引起恐慌。
周轶半晌没听见他的回答,觉得无趣:“这也不能说吗?”
丁琎想了片刻,特别官方地回了句:“荆国所有的民族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