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迟出门了,苏星才缓过点儿神来。
被标记后的Omega会本能地对Alpha产生崇拜、依赖的情绪,他闻到贺迟的味道就腿软,忍不住想往他身上粘。
苏星一边鄙视这操蛋的信息素反应,一边压抑着自己不去看贺迟。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一觉醒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窗外的太阳还是那个太阳,贺迟也还是那个贺迟,就算成年了也是嬉皮笑脸,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那他还是那个他吗?
三天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是同一个他吗?
曾蝉联三届新阳中学生数学科学能力竞赛冠军的苏星同学坐在床上,全身裹着一床小被子,晃着后脑勺上的几撮毛,脑袋里冒出一个堪称哲学的问题。
苏星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挺傻逼。
能有多大个事儿?不就是标个记吗?之前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又不是没亲亲抱抱过,又不是没光着身子做葫芦娃过。这次除了更深入、更透彻、更全面,和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没必要这么矫情巴巴的。
苏星给自己做完心理工作,把被子丢到一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操!还真和以前不一样!
后面传来隐秘的疼痛感,估计是肿了;腰眼酸得厉害,嗓子也是又干又痒;全身骨头和被暴力拆散之后重装似的。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他被标记了。
从主观的角度来说,苏星合理怀疑贺迟是不是趁他意识模糊把他暴打了一顿。
他穿好衣服打算去洗漱,才走到浴室门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里,一根黑色缎带静静地躺在地上。
苏星目不斜视,假装若无其事地想把缎带踢到一边,软绵绵的带子不仅没被踢飞,反而挂在了他的脚尖上。
苏星甩了几下脚,黑色缎带顺着他的脚背,缠缠绵绵地搭在了脚腕上。
“......”
苏星气急败坏地扯下缎带,揉成一团塞到了浴室门外的防水垫底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也许是因为那天夜里贺迟掉在他肩膀上的那滴眼泪,把他最后的一点犹豫和隐忧都打消了。
处理完伤口,贺迟去浴室里洗澡,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屏幕亮起,背景是那张夜空中的一颗星星。苏星无意中扫了一眼,发件人的署名是“妈”,内容是“我真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掐死你”。
苏星愣住了,从短短十几个字里猜到了贺迟为什么会受伤,又为什么会掉眼泪。
他抿着唇,喉咙涌起一阵阵的酸意。
他第一次见到贺迟这么狼狈,贺迟不该是这样的,他就应该张扬肆意地活着,走到哪里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垃圾桶里丢着带血的棉签和纸巾,血迹红的刺眼。房间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粉色蛋糕盒安安静静地待在茶几上。
那本来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苏星拿起贺迟的手机,在回复栏里打了一行字“他是你儿子”,指尖在“发送”按钮上停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他轻叹了一口气,把五个字一个一个删除,再把这条信息彻底清空。
他们不爱贺迟没关系,还有他愿意把自己满满的赤忱和珍惜送给他。
苏星找了一件贺迟的宽松衬衣穿上,三颗纽扣开着,再把蛋糕盒上的装饰绸带拆下来,但他没弄过这种东西,连个蝴蝶结也打不好,坐在沙发上手忙脚乱,费了大劲儿才绑出一个歪七扭八的结。
浴室里水声的戛然而止,
当时他没有任何顾虑,满脑子都是要给贺迟的十八岁一个完满的开端。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害羞”这种情绪。
收拾好缎带,苏星进了浴室,挤好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一抬头又僵住了。
他前面就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他眼角残留的鲜红。
由“镜子”这个物体牵扯出一长串的旖旎画面,又联想出各种隐秘的姿势和声音。
苏星脑子里嗡嗡嗡响了好几秒,眼神有些飘忽,嘴里呼出的哈气在镜面上氲出一滩水雾。
“啪”一声,牙刷从嘴里掉了下来,砸在洗手池里弹了两下。
苏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抽了几张纸巾,沾了点儿水,一股脑糊在镜面上。
等会儿出去就把房间里那个穿衣镜丢了!
他接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刚刚热起来的脸颊总算降下来一些温度,转眼又看见贺迟的牙杯下面压着个什么东西。
他拿起来一看,是个红色小袋子,包装上有几个扎眼的关键词。
大号、持久、超薄、延时。
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牙也顾不上刷了,三两步飞跑到房间里,给贺迟打了个电话。
“喂?冷酷宝,”贺迟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对包子铺的人说,“豆浆再放点儿糖......”
“买药。”苏星咬牙切齿地说。
“啊?”贺迟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药?”
“避......”苏星有点难以启齿,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冷冰冰的字,“防止大肚子的药。”
“胀气了?”贺迟压低声音问,“昨晚不是都抱着你清干净了吗?怎么肚子还难受?”
“......我他妈胀个几把的气!”
苏星骂了一句就挂了。贺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头雾水。
小状元很少说这种程度的脏话,想必是事情很严重。贺迟拎着一袋包子豆浆,和十来个人站在马路边上等红灯,莫名的有点慌。
有个孕妇挺着个大肚子从后面走上来,两手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插着腰嚷嚷:“懂不懂礼貌啊?!让我一个孕妇挤在后面像话吗?小学生都知道要给老弱病残让座,我看你们连小学生都不如!一群臭不要脸的!”
贺迟皱着眉往边上退了一步,周围人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过了几秒绿灯亮了,孕妇撑着后腰往马路对面走,旁边一个男人朝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声抱怨:“真是什么人都有,仗着自己大肚子就了不起了是吧?”
大着肚子......
贺迟左脚在右脚上踩了一下,险些在大马路上摔个狗吃屎。
操!怀孕了可不就是大着肚子吗?!
贺迟往自己脑门上狠狠拍了一下。
-
“先生,又来买套了?”
小区超市里,收银员小姐姐从柜台里拿出几盒套子。
她对贺迟印象深刻,前几天一次性买了十多盒套子,还都是大号的,这才没几天就又来买了。没想到他人长得帅,那什么功能还那么强。
就是这位帅哥的性别有点奇怪,前几次来身上明明就没有信息素的味儿,是个beta,怎么今天又成Alpha了?
她没想太多,最近挺流行往身上喷信息素的,超市里就有卖各种味道的,通常是催情用。
由此可以推断出,这
小姐姐偷瞄了贺迟好几眼,心脏扑通扑通跳。
“咳......”贺迟摸着鼻子干咳了一声,说,“那什么,今天不买这个。”
“那你需要什么呢?”小姐姐把套塞进柜台里,笑容可掬地问。
“避......”贺迟也没好意思直接说,于是原原本本复制粘贴苏星原话,“防止大肚子的药。”
“有的有的,”小姐姐点头,转身从架子上取了一盒药。
贺迟低头一看--久久肠胃康。
“不是,”他看了看四周没人,这才用拳头半掩着嘴,低声说,“那什么......事后药。”
小姐姐明白了,原来这是个不戴套的渣男!渣男长得再帅也没用!
她从柜台里拿出一盒小药丸拍在桌面上,态度和先前截然不同,冷冰冰地说:“五十六。”
贺迟被她那看渣男的眼神盯得全身发毛,结了帐把药塞进口袋里,加快脚步回去了。
-
兜里揣着一盒药,贺迟走在路上,心里虚得慌,总觉得路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多多少少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也觉着让自己的Omega吃事后药这种做法太他妈不是男人了!
但是他当时处于极度的兴奋和激动中,全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流,每一根纤细的神经都在传达同一个指令,那就是他要彻底拥有他的星星。脑子里滚着一团烧热的火,理智早就被烧干燃尽,根本没有想到其他的事。
他在心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默念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退一步说,带着套就没法完成彻底的成结标记,他家小状元智商超群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温柔可亲,一定可以理解的。
贺迟深吸了一口气,钥匙插进锁孔里,刚打开家门,就被人揪着衣领按在墙上。
他家智商超群、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温柔可亲的小状元冷笑着对他一顿狂揍。
苏星没舍得真打他,手里都是留了力的,不过是泄泄愤罢了;贺迟也没反抗,一边担心他身体还虚着,于是空着的一手虚揽着他的腰,以防苏星打着打着把自己给摔着了;另一边又得顾着热豆浆,提着塑料袋的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生怕豆浆洒出来把这小娇气宝给烫着了。
苏星腰酸屁股麻,拳头没挥几下就累了,贺迟苦笑着求饶:“我错了,真错了,冷酷宝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苏星冷哼了一声,仰起头在贺迟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两排尖牙不尽兴似的,又在上面重重磨了几下。
贺迟被家里的小野猫咬住下巴,不仅不疼还很是享受,不自觉地散发出信息素。Alpha浓烈旺盛的咖啡焦香味兜头浇过来,苏星膝盖一软,顺着贺迟的胸膛就要滑下去。
还好贺迟揽着他的腰,把他勾起来往自己身上一带。苏星头靠在贺迟肩上,一边鄙视自己这没出息的行为,一边又受不了信息素的引诱,脸蛋在贺迟坚实的肩窝上轻蹭着。
真他妈是个表里不一的Omega!
苏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干脆放弃挣扎,安心地靠在贺迟身上,两只手揪着他的衣摆。
贺迟侧过头在苏星鬓角亲了一下,说:“不气了好不好?等过两天身体好了再揍我,我给你买副拳击手套,揍起来劲儿大。”
“傻逼。”苏星骂了一句。
“对,我是大傻逼。”贺迟顺着他的话说。
苏星两只脚踩上贺迟的脚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哼了一声,说:“豆浆有没有加三勺糖?”
“那当然!”贺迟揽着苏星,就着这个姿势笨
贺迟把苏星放到沙发上,苏星盘腿坐了上去,从袋子里翻出自己的豆浆和奶黄包啃了起来。
贺迟难得主动收拾起房间,把房里丢得到处都是的纸巾扫进垃圾袋,又把脏床单脏枕套脱下来放进脏衣篓,穿衣镜上都沾着黏糊糊的液体,后来有一次苏星被他按在镜子上顶,估计是那会儿弄上去的。
他拿毛巾把镜子擦干净,然后鬼使神差地把毛巾放到鼻尖上闻了闻,经过了两天,上面情动的味道已经很淡,但还能隐约嗅到一点薄荷味儿。
我操!我在干嘛?!
我怎么和个偷窥狂似的?!人都是我的了我偷偷摸摸闻个屁啊!
贺迟浑身一抖,觉着自己像个变态,赶紧把毛巾扔进篓子里。
清理完房间,他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他要的东西,于是朝客厅里喊了一声:“冷酷宝,我带子呢?”
“什么?”
苏星吃了两个奶黄包就饱的差不多了,但他又想吃奶黄馅儿,于是找了个小铁勺,在包子底下挖了个洞,把里面的馅儿掏出来吃了,再淡定地把包子正面朝上放回袋子里。
“就我那带子啊!”贺迟着急地说,“你那天晚上缠手腕上那根,黑色的。”
苏星挖奶黄的手一抖,嘬了一口豆浆,说:“哦,丢了。”
“丢了?!”贺迟喊了一声,“我他妈还想拿来当传家宝,你竟然丢了!”
“批发市场五块钱一大把,自己去买。”苏星说。
贺迟闷闷地从房里出来,坐到沙发上,苏星撂下一句“饱了”,擦擦手就回房间了。
早上肉包子卖空了,贺迟买了一大兜奶黄包。他拿起一个小包子啃了一口。
没馅儿?空的?
他拿起第二个啃了一大口,又是空的?
茶几上搭着一把小勺子,勺面上沾着一点奶黄馅儿,贺迟这才反应过来,整个拎起塑料袋看了看,连着四个包子都被掏空了。
感情还是个偷奶黄的小野猫。
贺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任命地啃起包子皮。
茶几上还摆着苏星带来的那个粉色小蛋糕盒,放了三天也不知道坏了没。
大老爷们的还送什么蛋糕,又不是小姑娘。
贺迟笑了笑,拎起蛋糕盒想放进冰箱,里面装着的物体晃了一下,有个什么硬梆梆的东西撞在了下身上,声音听上去不像是蛋糕。
他拆开小盒子,里面放着的不是甜腻的草莓蛋糕,而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机车模型。
直列双缸,大踏板,车头有行车信息显示屏幕,加装了后靠背。
苏星对摩托车一点了解也没有,却能牢牢记住他那台摩托车的每一个外形细节,走遍了新阳的模型店,凭着记忆选出了这一个,也不知道他找了多久。
贺迟珍惜地抚摸着机车模型,发现有张五芒星形状的小纸片,涂成了金色,粘在车身上。
贺迟捧着模型,眼眶发热,他站起身,想要立刻就把苏星抱在怀里,对他说谢谢,车和星星他都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他走到门前,五指刚搭上门把手就顿住了。
那里系着一根黑色缎带,皱皱巴巴的,打着一个歪七扭八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