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到处都是感冒发烧的人,咳嗽声、擤鼻涕声、吐痰声此起彼伏。
贺迟烧的迷迷糊糊,手指尖都烫的要命,上了电梯还不忘把苏星护在怀里,生怕他被挤着碰着。
等号的时候有个护士拿着体温计过来让贺迟先量量,贺迟靠在长椅靠背上,眼皮耷拉着,双手蜷进外套袖管里,不知道睡着了没。
苏星怕体温计消毒不到位,直接塞嘴里不干净,于是站到贺迟面前,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拉开贺迟的外套拉链,想让贺迟测一下腋下温度。
拉链才拉开到胸口,贺迟倏地睁开眼,敏捷地抓着苏星的手,舔了舔嘴唇,语气暧昧地说:“不好吧?大庭广众的就扒男朋友衣服?天都还没黑呢?”
行,烧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别的,说明还不太严重。
苏星冷笑一声,双手环胸,直起身子,说:“要不扒裤子?护士说也可以测肛温。”
贺迟三两下飞快地脱掉外套,抢过体温计塞进毛衣里:“我自己来!”
苏星数着时间,过了五分钟取出温度计一看,38.6度。
他又急又气,看贺迟蔫巴巴的样子又心疼。
旁边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刚打完一针,鼻子底下挂着大鼻涕,满脸泪痕,哭的半死不活,悲伤地问他爸爸:“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孩儿的爸爸赶紧把他抱起来,亲亲额头又亲亲鼻子,哄他说乖乖不会的明天就好了。
小男孩总算不嗷嗷哭了,靠在爸爸肩上抽噎。
贺迟有样学样,扯了扯苏星的袖口,瘪着嘴委委屈屈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嘴上这么问,眼神却冒着光,满脸都写着“快来亲亲我抱抱我安慰我”。
苏星把外套脱下来,温柔地盖在他身上,末了动作轻柔地拍拍他的头。
贺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乖巧地等着来自男朋友的安慰。
他男朋友面无表情,语气森然:“今天不会,明天你要是不好,我就打到你死。”
贺迟:“……”
果然他男朋友不走体贴好爸爸路线。
“你才不舍得。”
苏星瞥了他一眼:“把你那破锣嗓子给我闭上。”
贺迟:“……好凶。”
-
等了四十几分钟才轮到贺迟就诊,医生这一天估计看了不少发热患者,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脑门儿上,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他去抽血做个化验。
“不抽血。”贺迟非常酷地拒绝,“没什么可验的。”
“那打个针,这温度没必要吊瓶,输液室也没位置了。”医生说。
“不打针。”贺迟依旧很酷,“开点儿药就行。”
医生估计没少对付这种不听话的病人,转头问苏星:“家属怎么说?”
苏星在一边斩钉截铁地说:“打。”
贺迟这下酷不下去了,扭头眼巴巴地哀求:“不打……”
苏星:“不行,要打。”
贺迟:“我晕血,还怕疼……”
苏星冷酷到底:“哦,忍着。”
贺迟:“……你再逼我我就离家出走。”
这种威胁显然没有任何作用,苏星不咸不淡地说:“随便你。”
医生听不下去了,拧着眉头一撕药方,说:“后面还有一堆人呢!算了算了,不打就不打,年轻小伙子身体好,吃药就行。拿单子去二楼拿药。”
苏星急了:“医生,他打……”
贺迟赶
诊室门口一堆人在等着,他们一开门,等在外面的人就挤了进去。
苏星冷着脸,拿过贺迟手里的药单,迈开步子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生气啦?”贺迟追着他,抓着他的衣摆说,“这点小病没必要打针,再说了,我的屁股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烧成这样了还满嘴跑火车,他对自己身体一点也不爱惜的样子让苏星更来气,甩开贺迟的手,步子迈开的更大。
“真生气了?”贺迟有点不知所措地愣了两秒,跟着苏星拐进了前面的楼梯口,小状元连背影都是冷的,他脑袋发胀又心慌意乱,不知道哪里来的急智,靠在扶手上“哎哟”一声惨叫。
苏星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贺迟一只手按着额头,吸了吸鼻子:“头疼,眼睛也花了,走不动路。”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靠在拐角栏杆上的样子愣是有几分可怜巴巴。
苏星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台阶,把贺迟衣领上的一颗纽扣扣好,搀着他的手。
贺迟一把抱住苏星,双手搂着他的腰,嗓音沙哑:“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乖乖吃药,乖乖喝热水,全听你的话。”
苏星一下就心软了,贺迟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脸颊边蹭来蹭去,像是在和主人服软的大猫。
“生病了好难受,你不理我就更难受。”贺迟接着说,“不生我的气了,好吗?”
贺迟都是在什么恶俗偶像剧里学到的撒娇卖乖这一套?
操!这么老土的方法竟然还真的有效。
苏星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感觉心都往下塌陷了一块。
不大不小,装只大猫正正好。
-
贺迟坐在一楼大厅等着,苏星去二楼取药。
药房的队伍不比挂号区短,苏星排了整整半小时才拿到药,贺迟这家伙闲得无聊,不停给他发微信,都是些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人陪,我也要人陪”、“你回来了吗?我一个人好可怜啊”、“已经过去二十三分钟又四十六秒了,我的星星去哪里了”之类的话,和他那个“你爸二大爷”的网名搭配着一起看,还别有一番风味。
拿了药,苏星一边清点一边下楼,一不留心在楼梯口撞上了一个人,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那个人手里拿着的一叠单子掉在地上,散了一楼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事儿吧?”那个人赶紧过来先扶他,“我刚找人呢,走的急了点没注意,没撞着哪儿吧?”
苏星把装药的袋子袋口系紧,微微往边上让了一步,说:“没有,是我没看路,对不住,我帮你捡。”
“哟!你啊?”那个人看清了苏星的长相,一拍手掌。
认识的?
苏星挑眉,脑中回想着什么时候见过眼前这个人,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的很随意,胡子拉碴,从五官上能看出来长得倒是挺英俊,就是不爱打理自己。
他确实想不起来眼前这位是谁了,一边捡楼梯上的纸一边礼貌地扯了下嘴角:“你是?”
男人看了看四周,往手臂上做了个扎针的动作,小声说:“药店。”
苏星这回想起来了,他是上回买抑制喷雾的那家药店老板。
“你好。”苏星点点头。
老板自来熟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爽朗地笑了一声:“叫我熊哥就行!”
熊哥掉的这一叠单子里有张是孕检报告,苏星瞄了一眼,有些惊讶。
熊哥接过单子,笑着说:“想不到
苏星真诚地说:“恭喜。”
熊哥把单子装进密封袋里,状似不经意地对苏星说:“我算是个前车之鉴,活到一把岁数身体垮了才明白,遇见什么过不去的事儿,打针肯定不是最好的办法。”
苏星紧了紧手指,认真听着,没有回话。
“毕竟讨厌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性别少讨厌你一点,喜欢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的性别少喜欢你一点。人这辈子啊,总得想清楚为了什么活着。”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楼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身材很高,一脸焦急,看到熊哥才松了口气:“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
熊哥嘿嘿一笑,对苏星说:“这我媳妇儿,部队的,长得挺凶,实际也挺凶。”
男人走下楼梯,接过熊哥手里的袋子,对苏星点了点头。
“这我上回和你说过的小年轻,”熊哥说,“你还说他像我,就是比我帅。”
男人看了看苏星,认真地评价:“是比你帅。”
“滚你妈!”熊哥笑骂,“我们走了啊,我那药店还开着,没倒闭,有事儿就去找我,没事儿也可以来找我聊聊天,我一天到晚闲得都要发霉。”
“好,记下了。”苏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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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楼,贺迟靠在椅背上玩手机,见苏星总算回来了,他把手机扔回口袋,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苏星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热。
“遇见个熟人,聊了会儿。”
“什么熟人?男的女的?什么性别?”贺迟很警觉。
苏星:“……别是烧傻了吧?”
“哼,”贺迟掀起眼皮,牵过苏星的手装在兜里,“不管什么性别,你反正都是我的人了。”
苏星心里一动,想起刚才熊哥说的那句“喜欢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的性别少喜欢你一点”,他低头一笑,“嗯”了一声。
他帮贺迟把外套的每颗扣子都扣上,又在医院门口摆地摊的奶奶那儿买了围巾和帽子给他戴上,还特地恶趣味地选了粉红色的。
贺迟乖乖地任他摆弄,他这时候鼻头脸颊都烧红了,戴着粉色帽子和围巾竟然也不显得违和,漂亮的像个小姑娘。
苏星看着他就忍不住笑,逗他说:“我女朋友真好看。”
两人牵着手到了大马路上,被冷风一吹,贺迟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苏星那个“嗯”。
他激动地晃了晃苏星的手:“你刚刚说‘嗯’了对不对?是什么意思?”
苏星在路边叫车,没有理他。
贺迟不依不挠:“你说了是不是?我都听见了,你再说一遍,说清楚一点!”
苏星被闹得没办法,扯了扯他那条粉围巾,示意贺迟弯腰。
贺迟低下头,凑过耳朵,苏星在他耳边说:“我说,我是你--”
贺迟的小心脏怦怦跳。
“--爸二大爷。”
贺迟:“……”
小状元这都是和谁学坏的?!
作者有话说:
掉马进度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