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大恩典
百姓有百姓的喜怒哀乐,权贵有权贵的勾心斗角。
皇帝说,让谢玄英多上心,记得去佛寺拜拜,谢玄英就挑了日子,和程丹若去惠元寺拜佛。
嗯……顺道送保温箱。
佛门之地,弃婴屡禁不止,有的足月强壮,只是养不活,喂些米汤也救下了,但有些生来弱小,进山门就去了,和尚也无可奈何。
程丹若准备免费送他们一些保温箱,借此推广。
惠元寺和他们夫妻老相识了,经历过痢疾,买卖过大蒜素,属于友好合作单位。
可惜,就算是友好合作,香油钱也不能打折。
谢玄英捐了三百两,换来方丈亲自念经祈福,消除灾厄。
程丹若十分心痛,可不砸大价钱,怎么能显出他们“求子心切”?
“我不信苗人野神有什么本事,只是我夫人受叛苗暗算,落水遭罪不提,还要听外头的闲言碎语……”谢玄英不动声色道,“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一切托付给大师。”
方丈拈珠,垂眉苦笑。
这事可不好办,佛度众生,却不管生儿育女,如果做完法事还是没有动静,岂不是说他们的法力不及苗人?但又不能信誓旦旦说成了。
只好道:“施主放心,贫僧一定竭尽全力。”
“有劳大师了。”
他们在屋里对话,程丹若则和惠元寺的典座说话。他负责寺院大寮诸事,管僧人们的衣食住行,地位很高。
程丹若将五个保温箱交给对方,并附上如何使用的说明书。
僧人都识字,略微讲解就好。
“箱子主要是保持温度,早产儿容易受冻,放箱子里照管容易些,只是夏天的温度较高,若温度计的刻度过了三十,用起来要格外斟酌。”
她简单演示如何看温度计。
典座对此颇感兴趣,把弄了会儿才道:“程夫人仁善依旧,敝寺又承情了。”
“不过尽些绵薄之力。”程丹若委婉地提出要求,“倘若香客有难处,还望贵寺能帮手一把,不管是去我城南的医馆买一个,还是寄托于寺中,都是积善行德的好事。”
典座应下。
这类事在寺中不罕见,许多香客的孩子体弱多病,怕留不住,都会舍给寺里,盼望借神佛之力养住。
箱子不过费些热水羊奶,于家大业大的惠元寺不过九牛一毛,又能积累善名,何乐而不为?
至于帮程夫人宣传,更是张张嘴的人情,缘何不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稚子无辜。”典座合十,“夫人善行无数,必有厚报。”
程丹若露出忧心但欲言又止的表情,轻轻叹息:“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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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便是农耕季节。
二月有许多迎春吉日,初一就是中和节,也是百花生日,初二读书人去文庙,女子拜祝龙王祠,春社燕来时,开聪明。
皇帝就是初二叫谢玄英进的宫。
今日宫中按惯例,吃的是油煎的黍面枣糕,冬日窖藏的花木也都搬出了暖棚,晒一晒太阳,光明殿内外,百花齐放,竟早早有了春的气息。
皇帝让他坐下,随口道:“出了正月,你也不好再留在家中读书,还是替朕做事吧。”
谢玄英没有推却,一口应下:“但凭陛下吩咐。”
皇帝玩笑:“看来在家闷得不轻。”
谢玄英微微一笑,映衬着窗外的碧空白云,牡丹芍药,赏心悦目至极。
皇帝心情好,改了主意,不再试探,直接道:“朕想让你去兵部。”
果然。谢玄英心下微定,却故意露出几分踟蹰之色:“陛下有命,无有不从,只是父亲在都督府,臣再去兵部……”
他停了停,拧眉道,“陛下待臣恩重,若是因为臣受人非议,臣如何能心安理得消受?”
“说傻话了不是?”皇帝失笑,“朕要你去,自然有朕的道理。”
谢玄英一听,立马应道:“臣领命。”
态度之快,让石太监暗暗点头。
谢家父子同朝为官,自然该避讳,假使谢玄英也不提,难免让皇帝心里埋下一根细刺,在敏感的时候扎一扎人,多一些提防。可他自己提了,这根刺就像是烈阳下的露珠,明明白白,瞬间蒸发。
而后头应得快,更是体现出了不畏他人非议,耿耿忠心只为君的决心。
再看皇帝,果然龙颜大悦。
“好好,来都来了,吃些枣糕再走。”
谢玄英欣然应下,又往肚子里塞了两块糯米糕。
撑住回家。
竹枝端上大麦茶,告知他:“夫人说,今后咱们院里就喝麦茶了。”
“夫人呢?”
“段太太来了,太太叫夫人过去说话。”
谢玄英一听,觉得没那么撑了,慢慢喝了半杯麦茶,见她还未回来,干脆起身到前院,向靖海侯道明皇帝的意思。
靖海侯有些欣喜,仔细打量儿子一眼,颔首道:“既是陛下的意思,好生办差就是。”
“是。”
父子俩相顾片时,无甚好说。
谢玄英默然,垂首告退。
回去,程丹若已经在了,正在拆头面。
见他进屋,问:“还难受吗?”
“没事了。”谢玄英反问,“段太太来了?找你何事?”
“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在军中的新药,想问问能不能治肺痨。”刚成亲时,段太太就讨过大蒜素,一晃七年过去,依旧没有根治。
程丹若叹口气,“大蒜素已经没什么用了,能控制两年已经很好,现在病情陡然转重,我也无可奈何。”
肺痨还是要链霉素,青霉素没用。
谢玄英却道:“没那么简单。”
她挑眉:“嗯?”
他说了皇帝的安排。
“兵部……怪不得寻我叙旧情,还送了我一对玉镯。”程丹若摇摇头,只有一个大写的“服”,“不过,劳动段太太出马,你这官职不小。”
她忖度,“武选还是武库?”
武选“掌卫所土官选授、升调、袭替、功赏之事”,武库“掌戎器、符勘、尺籍、武学、薪隶之事”,都是大好差事,有权不差钱。
“都有可能。”谢玄英瞥她,“若是武库,便将你的书送到各地武学,叫各卫所都学了,如何?”
程丹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自己出书,兵部使钱采买好了,也让我赚笔私房钱。”
“这也不是不行。”他逗她,“不过,算不算中饱私囊?”
她卸完头面,起身拍了他两把:“会不会说话?这叫举贤不避亲,我的书是白用的吗?白得的东西,人就不爱珍惜!”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白发的书,下头的人未必肯仔细钻研,得出了钱,人家才不会当厕纸擦屁股。
“你说得是,人都有私心,没有私心的人,未必敢用。”谢玄英若有所思。
程丹若拧开墨囊,随手扯张纸记下:“得空再修一修书,让太医院的人给我做个序,唔,你说,让昌平侯也给我写一个如何?”
“合该如此,不能白得你一番好处。”
-
谢玄英在家等新任命,但先下来的却是张文华的差事。
他果然入了户部,为户部左侍郎,今后就在许尚书手底下办事儿了。
程丹若在背后点评:“许尚书这次回来,可比当年谨慎得多,张文华又是个有本事的,他不想被拉下去,总得紧着一根弦儿才好。”
谢玄英补充:“张文华野心勃勃,必然会盯着许尚书,也算是为陛下在户部添一双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皇帝权术的高超。
“你当时肯定是幌子。”程丹若道,“故意放出风声,若我们动了,这回你的差事可就悬了。”
谢玄英道:“陛下最看重的就是忠心。”
程丹若不置可否,心里却想,你的忠心,也不知在皇帝心里价值几何。
不过,这回她算是猜错了。
事实证明,谢玄英的忠心还是很值钱的,皇帝直接砸了一个大馅饼过来,立马让她忘记了之前被试探的不快。
初五,调令下达。
谢玄英擢升兵部右侍郎,官任三品。
别说程丹若,连靖海侯这样的老狐狸都惊了,父子俩对视一眼,少见地达成了共识——得进宫一趟。
但还没起身,行人司的人就继续念了后续的旨意。
赐西大街五进大宅一座。
父子俩又对视了眼。
西大街不在皇城以西,相反,在皇城北,靠近前后海的地方,风景很好,属于勋贵扎堆的地界儿。
当然,靖海侯府也不差,这里离皇城极近,出门就是中海。
两处宅子都好,距皇城也都很近,但问题是……离得并不算近。
皇帝赐宅,谢玄英肯定要搬过去住,若搬过去住,和分家又有什么区别?靖海侯早就料到这一日,却也不意这日来得这般快。
陛下……是真的没儿子啊。他心底感慨着,垂首不作声。
谢玄英却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叩首接下了旨意,但并不起身,转头又朝靖海侯跪下了。
现场静默许久,靖海侯方才道:“今后,要更用心为陛下办差。”
“是。”谢玄英俯首,“儿子不孝。”
“荒唐!我们谢家自国公起便蒙受皇恩,你为陛下效力,就是最大的孝顺。”靖海侯轻叹一声,亲手扶起他,“你长大了。”
谢玄英默然不语。
他们父子俩表演了一通,才请行人司和同来的太监入室喝茶。
谢玄英寻机换了一身衣服,进宫谢恩。
皇帝耳目多少灵敏,提前一刻钟就知道了侯府中的事,缓缓点了点头。
三郎,还是忠心的。
世恩,也是忠心的。
遂和颜悦色地同谢玄英说了两句话:“好好办差,别让朕失望。”
“臣何德何能……”谢玄英微微顿了顿,叩首拜下,“必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笑笑,故意道:“别急着谢朕,定西伯家的旧宅你去过没有?”
谢玄英答:“未曾。”
“去看看吧。”皇帝心里畅快,玩笑道,“朕出了宅子,叫你爹出些银钱,好好修上一修。”
谢玄英微含疑惑地应了下来。
皇帝没有多留,挥手让他退下。谢玄英离了宫,便直接往北去,看一看新得的宅邸。
这西街的宅子靠近前海,一共五进,东西两个跨院,后头还有一个园子,是相当宽敞的府邸。
皇帝说是定西伯家的旧宅,这就难怪了,虽说在京城住不了几天,可以西南土皇帝的家底,修一座富丽锦绣的宅院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定西伯家被抄有一段时日,屋舍和园子都荒废了,看起来乱糟糟的,若是重新修缮,恐怕要大半年,三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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