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招的尾巴,506“舍宠”范婷婷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
大概是神仙显灵, 她上午刚刚去云城西郊香火及其旺盛的晋云寺拜了菩萨, 下午就收到了长海集团人力的电话,让她下周来集团面试。
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 林莎挂着浓浓的黑眼圈从一摊资料里抬起头, 用笔戳了戳下巴, 皱眉:“晋云寺?那不是求姻缘的吗?”
范婷婷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观念老旧,思想不解放。”
林莎:“……”
扭过身,范婷婷盘腿坐在椅子上,娃娃脸上凹出精致的笑, 弯着唇开口:“都×012年了, 哪还有那么多专业对口。菩萨也是祖国建设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毕业这节骨眼上,大家一窝蜂的都在找工作, 谁还关心谈恋爱啊。”
林莎点点头,觉得范婷婷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又问了一句:“你应聘的是什么岗位?”
范婷婷扭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管理培训生。
而直到一个多月后, 范婷婷被下放到长海集团旗下的一家建筑公司, 在经过七个小时的长途颠婆后被丢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 看着炎炎烈日下飞扬的黄土, 高高耸立的塔吊和隆隆作响的挖掘机、搅拌机、打桩机……才清醒的认识到, 她才是集团建设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长海集团创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实业起家, 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旗下的产业已经扩展至科技、金融、能源、地产等多个领域。而在一个月的短期培训后,范婷婷和她同一批的另外两名管培生,被分派到了长海下属的誉海建筑,进行为期两周的“实地学习”。
——
六月天,昨晚刚刚下过一场雨的荒山并没有多凉快。反倒是太阳一出来,好像要把所有喘气的都烤死,连空气里都带着沉沉的闷热和浊气。
誉海建筑此次承建的长海旗下的一个度假村项目,十多层的酒店主体已经到了封顶的攻坚阶段。太阳照下来,在酒店侧面落下一小片阴影。
而此时,阴影下的小土包旁正蹲着仨人,一水儿的深蓝色长袖长裤,外面套个黄色背心,头上顶着个安全帽,正在窃窃私语。
“婷婷,你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这么长一道口子,怕是以后要留疤。”说话的是个瘦小的女孩子,皮肤有点黑,叫韩筱。韩筱身边蹲着的个高个子男生叫郝飞,正压低帽檐,在东张西望。
“哎哎哎,快点,老赵来了!”郝飞看到远远走来的中年男人,赶紧回头给俩姑娘通风报信。
橙色的安全帽罩着一张娃娃脸,范婷婷卷了卷衣袖,盖住了小臂上一条巴掌长的口子。伤口还在渗血,深蓝色的袖子上片刻就殷出点点血迹。她皱了皱眉,却没有叫疼。
因为……嗓子疼,叫不动。
远处,赵经理腆着肚子往前走,后面还有个小跟班给他撑伞。突然发现前方有三个移动的安全帽,他定睛,就看到了藏在小土包旁边的人,眼睛一瞪,三步并两步的连走带跑,冲了过来。
麻蛋,好像被发现了!
范婷婷拉起韩筱,给郝飞使了个眼神,准备开溜。
背后,赵经理一边吭哧吭哧的跑过来,一边伸短粗白胖的手指冲着他们大喊:“你们仨,给我站住!”
赵经理叫赵严,是这个工程的项目经理,四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对三个新来的管培生很凶,美其名曰“严格要求”,尤其是对范婷婷,两人就像天生八字不合一样。
前两天天气热,范婷婷本来就有点感冒大姨妈到访,差点晕倒在工地上,结果就被赵经理批评了,说现在的年轻人太娇气
听工地上的工人说,赵严平时也是一副摆谱当大爷的样子。至于原因,据说,是因为人家上头有人。
眼看着赵经理就过来了,韩筱十分讲义气的挣脱范婷婷的手:“婷婷,你赶紧溜,我和郝飞给你打掩护。”
韩筱和郝飞被老赵抓住,顶多就是一顿训,范婷婷要是落在这胖子手里,等于又让他有了名正言顺作妖的机会。
范婷婷也没矫情,当即脚底抹油,溜了。
施工酒店后面不远处就是工人宿舍,清一色的活动板房,有食堂、休息区和公共浴室。长海一直很注重员工福利,从建筑工地的生活设施就可见一斑。比如公共浴室,除了共用的大澡堂,还有独立的小隔间,以满足南北老爷们不同的洗澡需求。
范婷婷一边回头看身后,一边凭着感觉冲了进去。
然后……
入眼处,不是熟悉的大食堂,而是……陌生的大澡堂……
范婷婷:“……”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我感觉良好吗?
还好是白天,大澡堂里没什么人,一眼望去,就是齐刷刷的淋浴喷头。范婷婷连忙退出来,站在在更衣区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青天白日的,她一个姑娘家家冲进了男澡堂,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是要丢工作的!
紧接着,背后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三个穿着大裤衩的老爷们走进了更衣区。
范婷婷:“……”
这一刻,她深深爱上了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这颜色,真好看;长袖长裤什么的,一点也不热;最最重要的是,往身上一套,是公是母,傻傻分不清楚。
范婷婷将头上的安全帽拉低,淡定转身。
然后,在三个老爷们的注视里,同手同脚的走进了右手边的独立隔间区。
“新来的?”
“不知道,瞧着眼生。”
“他洗澡咋不脱衣服?”
“瞧那小身板,肯定短小,不好意思了呗。”
“哈哈哈哈……”
范婷婷:“……”
她把自己关在小隔间里,忿忿。
神他妈短小!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塑料板,一阵画风清奇的铃声响起——
葫芦娃,葫芦娃~
一根藤上七朵花~
风吹雨打,都不怕~
啦啦啦啦……
叮当咚咚当当,葫芦娃!
叮当咚咚当当,本领大!
啦啦啦啦……
范婷婷:“……”
铃声停了又响,停了又响,足足三分钟才被接起来。
“妈,您是我亲妈,您放过我吧。您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多跟老谢参加几个晚宴,立一立您正宫娘娘的威严。我听说最近又有好几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和老谢各种偶遇,变着法儿的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隔壁,男人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说出来的话却没个正形。
范婷婷挑挑眉。
等下……这个声音?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对那个秦大小姐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胸都还没我的大,腿倒是比我粗,腿毛还重。”
这……这是……谢寅?
范婷婷眨眨眼,支棱着耳朵听着男人吐槽
好像,还真是……
他怎么在这儿?
还没等她想明白,隔壁的电话就挂断了。范婷婷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旁边就响起哗啦啦的的水声。她正要抬起敲门板的手,就这样僵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来。
虽说隔壁的男人是自己兄弟,可现在,也是个一丝不挂正在洗澡的男人。这可叫她如何下得去手?
这边,范婷婷正在天人交战。那边,谢寅就十分心有灵犀的抬手敲了敲隔板。
“咚咚”声响起,范婷婷一惊,险些叫出声,就听到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哥们儿,有洗发水吗?”
范婷婷不说话。
“肥皂也行。”
范婷婷还是不说话。
“哥们儿?”
感觉躲不过去了,范婷婷闷闷的嗯了一声。还好,她这两天上火,嗓子哑,应该不会暴露。
“有洗发水吗?”谢寅又问了一句。
范婷婷靠在隔板上翻了个白眼,粗着嗓子开口:“没有。”
“肥皂?”
“没有。”
“……”
谢寅皱眉,啥也不带你来洗个毛线澡?转头,又想到隔壁刚才闷闷的恩声和短促又沙哑的回答,笑了。
就在范婷婷以为他要吐槽一句:啥也没有你来洗啥澡?隔壁就传来男人的几声低笑。
???
“行了,都是男人,我懂。”
???
范婷婷皱眉,不知道他在说啥。干脆开门,准备走人。
“这就完事儿了?”听见开门声,谢寅语气里带着点欠揍的笑意:“兄弟,不太行啊,平时撸太多了吧?”
几乎是一瞬间,范婷婷一张脸就红了个透。
都是男人,我懂。
懂?你懂个屁!
“嗳,哥们儿,等下,忙个帮。”
谢寅欠揍的声音再度响起:“25号柜,里面有个黑色的袋子,帮忙拿一下。”
范婷婷:“……”
工地上都是大老爷们,平时洗澡借个东西,拿个东西的,太平常不过。
范婷婷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走向25号柜。柜门没锁,一打开,掉出仨袋子,外带着一条红色的内裤。
范婷婷:“……”
她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大概没有翻黄历,所以才碰上这么多糟心事。
把掉在地上的东西用食指和拇指对着一个一个捏起来,范婷婷拿过其中一个黑色的小包包,走到隔间门口,正准备蹲下把东西递进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所见之处,白花花的一片,挂着水珠,肩宽腰窄,没有赘肉,也……没有腹肌,两条大长腿看起来……修长有力。
腰部以下,大腿以上,手动马赛克……
范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