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吃足了教训,连连求饶,梁佑齐和叶奚沉一同看向叶奚瑶,让她决定。
想着今天是阿时哥哥大喜的日子,叶奚瑶不想弄得太过,考虑一下说道:“今天就先放过你,要再敢有下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霍寒连连应着“不敢不敢了”,逃也似地离开了。
叶奚沉侧过眸,对叶奚瑶冷笑着。
知道这是他要跟自己算账了,叶奚瑶也学着他的模样,酷酷的冷笑了下,先发制人道:“有话快说,阴阳怪气看谁呢?”
叶奚沉轻扯了下唇角,下巴朝霍寒离开的方向指了指,“怎么回事?”
叶奚瑶理直气壮,“那还不是他先说梁佑齐的坏话,我看不过去就教训一下。”
她昂着下巴,一脸“我有什么错你就知道训人”的表情对着她哥。
叶奚沉双手插着兜,要笑不笑看着她,“梁佑齐?你是不是也打算喊我大名?”
叶奚瑶眼神飘到飘去,就是不看叶奚沉,嘴里十分叛逆地嘟囔着:“又不是没喊过,那么激动干嘛。”
叶奚沉冷笑了下,盯着她,“叶奚瑶,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叶奚瑶踮起脚尖冲她哥哼了声。
梁佑齐低下头弯了弯唇,叶奚沉打量了他一眼,无语道:“她这么跟你没大没小,不计较还笑。”
梁佑齐正了正色,“是应该计较,不过今天算了,妹妹是因为我的关系,我不能这么不知好歹。”
“听听、听听,人家这胸襟,这觉悟,哥,再看看你这小心眼,你好意思跟我计较吗?”叶奚瑶胳膊肘子往外拐,马上走到梁佑齐旁边,把叶奚沉孤立起来。
梁佑齐勾着嘴角,分明也是赞同了她的意思。
叶奚沉一脸“真他妈无语,我懒得和你们计较”,丢给叶奚瑶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转身自顾自往主会场去了。
她和梁佑齐就这么被扔下了。
刚刚因为和她哥斗嘴,叶奚瑶全副精力都在这上面,没有太多想,而叶奚沉走前留下的那一个深意满满的笑像是突然将她拉了回来。
配上这里静幽的环境,像是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只剩下她和梁佑齐两人。
回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意识到——
啊,她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叶奚瑶余光瞟了瞟旁边,发现梁佑齐正微低着头弯唇看着她,有种被偷窥到内心的感觉,她感到脸颊一阵滚烫,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梁佑齐没说话。
忽然觉得有点热是怎么回事?她拿手扇了扇,扯开话题,“你和刚刚那个人有什么恩怨吗?”
梁佑齐喉结轻滚,不远处有风吹来,轻轻拂动她的头发和裙摆,他的视线在那张飘扬起发丝的小脸上逗留了几秒才说:“初中的同学。”
“初中……”叶奚瑶想着话题,“我哥也知道他?”
梁佑齐点了点头。
“怪不得,我就说我哥怎么这么给我面子,”叶奚瑶自言自语着,突然猛的反应过来,她凶巴巴的样子有没有吓到梁佑齐?
啊,好丢脸。
她低下头扶住额头,连忙解释:“我平时不这样的,刚才是太生气了才……”
“我知道。”梁佑齐温柔的嗓音从头顶掉落,一道阴影也同时落在眼前,双手被温暖的掌心覆住。
叶奚瑶感觉自己的手被梁佑齐轻轻掰开,原来不是错觉,他真的站在面前,俯身看着她:“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树的影子荡进他眼底,平白里多出眸色温柔的错觉。
叶奚瑶心里一动,几乎没有考虑的,重重点了点头:“嗯!”
光这样还觉得不够,她微仰起头,认真说:“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no1。”
梁佑齐弯起眼眸,沉吟的模样像是在回忆刚刚那一幕,眼里罕见的划过动容的影子。
他原本想说“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不必多费口舌”,却觉得如果这会儿不计较才是真的辜负了她,改了口:“谢谢我们瑶瑶。”
“不过,你刚刚的样子——”他顿了顿,语气忽变得戏谑。
日光洒落在她眼里,像有无数的小星星。
“什么?”
他轻笑:“像只炸毛的小猫。”
这什么比喻啊。
叶奚瑶害羞的垂下视线,双手捂住了脸,有些懊恼的嘟囔:“我就知道,太丢人了。”
梁佑齐低头望着她,喉结滑动,再次掰开她捂脸的手。
眼前光亮。
同时,那把低低的嗓音磁醇悦耳,带着耳热的笑意,蔓开她耳边。
“我觉得很可爱。”
糖糖和甜心远远看见叶奚沉一个人走过来,却不见另外两个。
“我哥呢?”糖糖问他。
叶奚沉懒懒往后努了努嘴。
过了半分钟左右,才见叶奚瑶和梁佑齐肩并肩有聊有笑的,慢吞吞走过来。
糖糖眼前一亮,动起了坏心思,待叶奚瑶走到近处,将她拉到身边,放低声神秘兮兮问:“你跟我哥在聊什么呢,看着挺开心的。”
叶奚瑶心里本来就有鬼,听到这明显就不怀好意的话,心里一慌,不过脸上仍旧平静,用她一贯淡然的语气信口开河起来:“刚才碰到了一个很讨厌的家伙,教训了一顿,你哥太感动了,为了奖励我的见义勇为,说要给我发一个大红包,被我严厉拒绝了,我又不缺钱,干嘛要他的红包。”
“也对哦,”糖糖笑眯眯道,“你就缺个男朋友,哎,可惜了,瑶瑶,y到底是谁啊,我哥到底差哪儿了?”
叶奚瑶目瞪口呆盯着对方,“糖糖,你什么意思?”
糖糖托着下巴,慢悠悠道,“就最近可能比较无聊,想帮月老干点活儿,帮我哥和你牵牵红线啥的吧。”
叶奚瑶一听,喜上眉梢,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她现在骑虎难下,不好意思承认暗恋梁佑齐已久,正想着怎么间接委婉表达想法时,糖糖语气惋惜道:“不过因为你有心上人了,我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对吧,我想来想去,要不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吧。”
叶奚瑶急了,没多想的接道:“其实我和y也有很多年没见了,要在一起的可能性也不大。”
糖糖听出画外音,眯了眯眼,“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哥给你,你也是愿意收的?”
叶奚瑶非常矜持地点了点头,怕糖糖看不懂,又使劲眨了眨眼睛,那漆黑的长睫毛扑闪扑闪,让人无法忽视。
糖糖了然一笑,帅气地打了个响指,“成交。”
这时婚礼伴奏响起,打断了她们这里的交谈,接着是司仪的声音,婚礼正式开始,新娘挽着她父亲的手穿过一道一道拱门,向红地毯尽头的新郎走去。
叶奚瑶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随之看去。
耳边,糖糖问甜心,“你想结婚吗?”
林甜心不解风情道:“我连恋爱都不想谈,结婚?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
糖糖默默喝了一口凉茶,没说话,转头看到叶奚瑶一脸认真,看上去似乎还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
用手臂捅了捅甜心,示意让她看,甜心嘿嘿笑着,“瑶瑶是不是想结婚了?”
叶奚瑶听到,侧过头看她俩,本来她想说“谁不想结婚啊!”况且她还有喜欢的人,但又一想到这么说有点太明显了,话到嘴边立马机智的拐了个弯:“那也得有人愿意和我结啊。”
糖糖笑的很机灵,视线朝旁边斜过去,附到她耳边意有所指道:“我哥呀,就怕你嫌弃他。”
叶奚瑶脸一热,假装低头吃着东西,隔了几秒,轻轻说,“我嫌弃他什么。”
糖糖叹了口气,“我哥别的都还好,就是太闷了,担心你受不了。”
紧接着她举了个例子,说之前家里长辈给他相亲介绍了一个女生,明显看得出来不太愿意去,但出于礼貌还是和对方聊了几句。
后来据长辈说他实在太不懂女孩的心了,人家问他在干嘛,他说在看书。
具体什么书糖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讲哲学人文思想的,那个女生为了和她哥有共同语言,表现出极感兴趣的样子问他借了书,虽然她没有看,但还是很认真的上网查了读后感。
说完以后,糖糖一脸“这人没救了”的表情,“我真不知道我哥那脑子在想什么,他不会真的以为人家姑娘是想看书才问他借的吧。”
叶奚瑶悄悄地把视线偏过去,梁佑齐坐在叶奚沉旁边,两人正说着什么话,侧颜看起来很冷淡。
她忽然好羡慕那个女生。
婚礼结束之后,大家都要各自开车回去。临分开之际,梁佑齐顿了顿步,叫住叶奚沉,“晚上开高速危险,让老乌开她的车。”
叶奚沉看着他,“我的车谁开?”
梁佑齐:“你不会开车?”
叶奚沉嗤笑了下,“你还考虑的挺周到。”
梁佑齐淡淡笑了笑,“叶总应该反思一下。”
“……”
叶奚瑶走到驾驶位开门,抬头看见她哥和梁佑齐站在不远处说着话,随后敛眸坐进车里,将钥匙插入锁眼,她动作停顿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乱糟糟的,却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开心。
想起糖糖刚才说梁佑齐明天在b市有比赛,她垂了垂眸,再次转头看向窗外,刚刚的位置却不见了梁佑齐,叶奚沉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后面的路灯灯光,向她走来。
叶奚瑶将车窗降下,“干什么?”
叶奚沉双手插着兜,下巴冲外面扬了扬,懒得说话的样子。
叶奚瑶翻了个白眼,“你哑巴啊,不说话鬼知道你想干什么。”
叶奚沉简洁明了道:“出来。”
“干嘛?”
“晚上你怎么开高速?”
她大概明白意思了,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帮我开吗?”
叶奚沉无语地扯了下唇角,“我开什么车,”继而似乎想起了什么,冷笑了下,“要不是梁佑齐,你哥我还真没想起来。”
她仰着头,耳边有一瞬间的失音,盯着叶奚沉的眼睛,不可思议问:“你说什么?”
叶奚沉笑的意味深长,却不再往下说,只扬了扬下巴,“下车。”
梁佑齐连夜要赶去b市,不过得先把糖糖送回家里。
兄妹俩坐在后车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忽然糖糖神秘兮兮的放低声音,用暧昧的语气说:“哥,瑶瑶的发夹是不是你藏的?”
流光穿过车窗玻璃打进飞驰的车厢里,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衬得五官更加深邃立体,梁佑齐靠在椅背上休憩,听闻,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浸在流光里,湛亮如星辰,他缓缓侧过头望向妹妹,“什么?”
糖糖笑嘻嘻的,“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刚刚说话的时候,他还闭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样子。
梁佑齐无可无不可的淡笑了下,不过维持短短半秒,很快收敛神色。
但还是被眼尖的糖糖发现了这一晃而过的笑意,“你别装傻,刚下午在影厅,我可都看到了,”顿了顿,她凑近他耳边,小声道,“瑶瑶坐在你腿上,你是不是把她的发夹偷偷拿下来藏在裤兜里了。”
梁佑齐认真而安静地看着糖糖,“你看错了。”
糖糖发出一声冷嗤,“鬼信你。哥哥,真的不是妹妹我给你泼冷水,像你这种闷葫芦,以后绝对是娶老婆困难户,要不干脆你和奚沉哥哥以后组团去相亲吧,我想来想去,只有这条路子适合你俩。”
“而且说真的,像瑶瑶这种心里有心上人的,更加难,虽然我说要帮你俩拉红线,但是……”说到这里,糖糖摇了摇头,“我感觉瑶瑶只是因为出于礼貌和同情你没有人要,才勉为其难答应的,但感情这个事还得两情相悦对吧,哥,你得靠你的人格魅力真正拿下她。”
“这样啊,”梁佑齐眼里丝毫没有多余表情,像是布满了心事,“哥现在不想谈感情的事。”
糖糖多少能明白他的心事,“是因为闻舟哥哥的原因吗?”
梁佑齐没搭腔,过了几秒,他低声说:“今天我去见了他,也见了唐叔叔。”
糖糖轻轻叹了声气,“闻舟哥哥的去世,当初对你的打击是很大的,本来也已经走出来了,现在事业一落千丈,加重了你的心理负担,对前途感到迷茫,也没谈恋爱的心思,但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
梁佑齐没吭声。
气氛似乎变得沉重,糖糖换了轻松的语气,继续说,“哥,你也知道我压力很大,不是我硬要逼你,长辈他们催不动你,都是来找我,让我给你做思想工作,那我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就算你不想,你也配合一下我的工作才行。”
“我知道,”梁佑齐还是那样温和淡淡的语气,安慰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哥让你为难了,等比赛结束,我会亲自和姥姥他们说的,他们如果问起你来了,你就说……”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思索了几秒,轻轻笑了笑,“你已经尽力了,懒得管我了。”
“哎,也只能这样,”糖糖点了点头,“哥,我真的希望你能遇见一个你真心喜欢,也能懂你爱你的,你愿意付出生命去保护她、爱她、呵护她的人,让你这潭死水重新获得的生机。我的哥哥那么优秀,怎么会没人要呢?”
梁佑齐淡抿了下唇角。
谁不渴望拥抱光明,只不过长时间蜷缩在黑暗中,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渴望拥抱,也不需要温暖,可当遇到温暖时,才发现原来已经在漫长的冬日里徒步前行了那么久,早已冻得麻木。
把糖糖送回家,车子转往高速路口,梁佑齐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草莓发夹。
昏暗的车厢内,安静的只闻仪器轻微的走动声,梁佑齐垂眸看了许久。
他和叶奚瑶有很多年没见面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从小到大也都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叶家那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脾气都会有些大,也娇气,瑶瑶还算是挺懂事的。
这些年奔波繁忙,很难有时间回想。可这一刻坐在车里,外面风雨琳琅,都与他无关了,过往模糊的记忆悉数钻出。
经过今天的相处,对她的印象有了变化。
那个总爱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打转的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胆大聪明,活泼可爱,懂事娇气,也有霸气的一面。
不由回想起在幽静的竹林边看见的那一幕。他看到她的气愤,就算是怼人也有条有理,带着她独有的矜骄,她的护短,她的憎恶分明,她的热烈,她以一敌三的气势。
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在说“梁佑齐十六岁就为国而战了”时,眼里的夺目的光芒,骄傲明亮,像一把火,将他灰烬的心重新点燃。
他在这条路上独自而漫长,崎岖而坎坷。他已经站在了许多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理应不再执着,可是……
他不知道往下走的意义在哪里,就像沙漠里寻找水源的旅人,支撑着他的是那个还未曾完成的约定,是对梦想的信念感,他真的走得很累很累了,那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但他知道不能停下来。
只能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从来不觉得自己所做的在她眼里是这样充满自豪感和有意义的一件事。
直到看见她眼里的光芒,听到她热烈激昂的语言时,那一刹那,他忽然知道“美好”是为何意。
中午在楼梯口的画面再次浮现,她像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突然闯入他的世界。
充满意外的惊喜,像一个未曾敢做的美梦。
梁佑齐捏着那发夹轻轻转了一下,想起什么,慵懒着声对司机说,“老赵,去弄个漂亮的盒子。”
老赵没明白,“您要盒子干嘛?”
梁佑齐将发夹递过去,“帮我把这装起来。”
“包的精致些。”
老赵开着车,抽空看了眼那个发夹,那上面的钻石闪着细碎夺目的光芒,“好,这是送给小糖糖的吧。”
梁佑齐依旧懒散靠坐着,侧头望向窗外飞驰的夜景。
他的眼睛定在某一处,似乎在想什么,过了半晌,自语道:“是我的礼物。”
声音低而轻,似乎风一吹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