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今天捏出了一只这么好看的灵蝶!
臭小子!
他的手臂还被反钳在身后, 少年骨架小,裴千越只用一只手就能钳住他的手臂。再稍加施力,风辞便听见了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城主。”风辞提醒道, “再拧下去, 手要断了。”
虽然以修真界现在的医疗技术,治个断骨应当费不了多大功夫,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可不想全程捧着只断手跟在裴千越身后。
裴千越非但没有松开, 反倒握得更紧。
“可你不怕。”裴千越一偏头, 声音冰冷, “你好像什么也不怕。”
无论是在灵雾山,在临仙台, 还是现在, 裴千越从未在他他身上感到过半分恐惧。
风辞笑了:“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不怕。”
“那便是本座不值得让你怕了。”裴千越擒着风辞的腕骨, 缓缓施力,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其捏碎。可他语调依旧是淡淡的:“你是觉得本座不会杀你, 还是说……你不怕死?”
裴千越好像非常热衷问别人这种送命题。
风辞道:“我对城主还有价值, 城主不会杀我。”
“天玄宗遗孤不止你一个。”裴千越道, “而且本座听说,你从灵雾山迷阵下侥幸逃生后, 便失忆了。”
风辞:“……”
孟长青那个大嘴巴!
风辞诚恳道:“只是暂时的。”
裴千越:“能想起来?”
风辞:“我努力。”
钳制着手臂的力道一松,裴千越松开了他。
风辞揉着手腕, 十分怀疑裴千越是不是有什么施虐欲, 喜欢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取快感。
这在他去的上一个世界, 好像是种心理疾病,需要看病就医的。
以后有机会, 一定要劝他早日去治治病, 否则迟早害人害己。
风辞在心里默默地想, 裴千越没有理会他,继续朝前走。
风辞追上去:“城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附近好像都没有人烟啊?”
他追着问了一连串问题,裴千越忽然停下脚步,风辞没收住,一头撞上对方后背。
风辞“嗷”地一声,揉了揉额头:“你这身上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
明明小时候又软又凉,抱起来很舒服。
裴千越回身,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仿佛凝着霜雪。
“你跟着我做什么?”裴千越问。
风辞也不隐瞒:“弟子想知道仙门之祸的细节,城主不肯告知,弟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裴千越:“为何想知道这些?”
风辞:“为我的师门报仇。”
裴千越沉默下来。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裴千越转身面向前方,淡声道:“我不去青阳宗。”
青阳宗,是今天出事那个仙门的名字。
风辞点头:“跟过来时就发现了。”
修真道法,是通过修炼将天地灵气转化至自身体内,所处环境灵气越盛,自身转化率便也更高,也能极大程度避免修炼时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
因此,修真门派通常会选择灵气极盛之地建派。
可这附近杳无人烟,灵气稀薄,哪怕规模再小的仙门,也不会选择这个地方。
风辞又问:“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裴千越不答,轻轻一抬手。
他掌心泛起藏青色的灵力碎光,二人所站立的空地前方,地面陡然裂开一个缺口。
那裂口渐渐变大,缝隙里不断生出树藤、嫩芽,盘旋而上。
最终,一株高大的榕树出现在他们面前。
榕树的下方,粗壮的树根彼此缠绕,中间深陷进去,看上去仿佛一扇形状古怪的“门”。
这是一个秘境入口。
秘境是完全独立的空间,内部千变万化,各不相同。
有些秘境是天然形成,其中必然灵气郁结,甚至一草一木,一树一石,都富含极其丰富的灵气。这种秘境,被修真界称作灵脉。
而有些,则是人为建造。
人为建造的秘境,大多是为了存放某些物品,可能是独门秘籍,也可能是珍稀法器。但同时,秘境中常有制造者准备的重重陷阱,稍有不慎,有丧命的危险。
风辞从三千年前就耳提面命弟子,路遇陌生的秘境不要乱闯,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当然,假如你修为高到可以横扫天下,不惧任何秘境,倒也可以去闯一闯。
不过闯过重重困难,到达秘境最深处后,等待你的或许不是什么珍稀好物,而是某位修真大能屯的一屋子小人书。
——风辞还真见过这么无聊的人。
那么,眼前这个秘境,又是什么呢?
风辞看得出,这是个人为建造的秘境,且制造者修为高深,从外观看几乎瞧不出其境界……
裴千越直接抬步往里走。
“诶!”风辞拉住他袖子,“这里头什么地方?安不安全?你就这么闯进去……”
裴千越:“放手。”
风辞:“啊?”
裴千越将衣袖从风辞手里扯出来,厌恶道:“别碰我。”
风辞:“……”
呵呵,你以前都是求着我抱的。
扯扯袖子怎么了?
你刚才还差点把我胳膊拧断!
“你若不想进,那便滚。”裴千越冷冷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踏入秘境。
跟到现在,风辞哪有不进的道理。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底却仿佛踩了个空,身体直直往下坠。
风辞索性纵身一跃,借着身体冲力撞向前方的裴千越。
接着,双臂一收,将人紧紧搂住了。
二人急速坠落。
这似乎是个极深的山洞,没有一丝光亮,什么也看不见。坠落间,裴千越还试图掰开风辞的手,但风辞铁了心要恶心他,口中啊啊叫着“我好怕,城主救我”,被掰开又搂回去。
反复几次,最终变成了风辞埋在裴千越怀中的姿势。
随后,他感觉背部撞到了什么,二人连体婴似的沿着石壁翻滚下去。
最终落到了一片柔软的藤蔓上。
风辞仗着如今身形矮小趴在裴千越怀中,没受到任何冲击,抬眼一看,裴千越就没有这么幸运。
裴千越平日总穿着宽大的衣袍,如今一搂才发觉其腰身比寻常人更加纤细,胜在身形较高,看上去才没那么单薄。
他发丝衣物都在翻滚中散乱开,覆在眼前的黑绸也微微松散,欲落不落。
裴千越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放手。”
风辞一怔,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自己在挣扎时不小心拽住了他系在脑后的绸带。
甚至只要他再轻轻一扯,都能将那绸带扯下来。
只
风辞手一松,绸带从他掌心滑落。
裴千越是不希望别人看见的,不该勉强他。
“抱歉啊。”
风辞直起身,想从裴千越身上下来。他一条腿刚落地,裴千越忽然道:“别动!”
可到底慢了一步。
风辞的腿落地的瞬间便被什么东西附上来,死死缠住,动不了了。
风辞本以为他们落到了一片藤蔓上,可现在才发现,那藤蔓上似乎还附着了别的东西。风辞用手指沾了一点,牵出一条细丝,还带着些许灼人的寒气。
风辞:“蛛网?”
裴千越:“是。”
“那……”风辞低头看向被自己完全压在身下,几乎平躺在这片藤蔓上,四肢都已被蛛网完全缠住的裴千越,默然片刻,“你还能动吗?”
裴千越:“……你觉得呢?”
风辞:“……”
就说了遇到陌生秘境不要随便乱闯!
秘境这东西棘手的地方就在于防不胜防,很多刁钻的小陷阱有时并非武力值强就能强行突破。比如现在,风辞倒是能一把火将这片藤蔓烧了脱身,可他身下的小黑蛇恐怕就要变成炭烤蛇肉了。
……这可不行。
风辞皱眉问:“你跑来闯秘境,就没事先做点准备?”
这么轻易就被陷阱困住,就这还当仙盟盟主?
“如果不是你添乱……”
裴千越听上去似乎马上就要被风辞气死了。风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自己在空中一直撞他,甚至落地时还压在他身上,才害得他被困至此。
连忙安抚:“别别别,你别着急,我想想——”
他话音未落,藤蔓下方的地面忽然坍塌。
周遭亮了起来。
风辞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这片藤蔓还不是这无底洞的底部,而是被悬挂在山洞中央。
这片藤蔓下方不足百尺的距离,竟然是滚滚岩浆。
炙热的岩浆在二人身下翻涌沸腾,洞中温度飞速升高,碎石滚落,瞬间便被高温熔化。
很好,这下他俩可以一起被烤了。
风辞无奈:“想……想想办法啊城主。”
“这蛛网能封住经脉。”裴千越淡淡开口。
就是他不说风辞也感觉到了。
这蛛网上带着灵力,能穿透肌肤,锁入经脉。他被捆束住的右腿已经如置身冰雪之中,渐渐没了知觉。
料想裴千越也不会太好过。
他这是什么运气,几千年不下秘境,一来就遇上这么狠毒的陷阱。
岩浆炙烤着石壁,悬挂在石壁上的藤蔓和蛛丝开始渐渐熔化。可那熔化并没有帮到他们,石壁边沿流下墨绿色的汁液,藤蔓再也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猛地下坠几寸。
再这么下去,他们会在浑身经脉被封锁、灵力全失的情况下滚落岩浆。
化为灰烬。
可哪怕是在这般紧急的情况下,风辞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畏惧的神色。
裴千越低声道:“你果真不怕死。”
他发丝微微凌乱,侧脸逆着光,在火光中显得格外俊美。
风辞收了他平日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视线不断在石壁间搜寻着出路,随口道:“生有所求,才会怕死,无所求,便不怕了。”
裴千越问他:“你无所求?”
藤
裴千越道:“有。”
风辞低头看向他,似乎在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
半晌,他移开视线,轻轻道:“那你得小心,别死在这儿了。”
.
山洞里的温度很快高得常人难以忍受,可风辞身下那具身体,却冷得出奇。
那是蛛网正在渐渐冰封他的经脉。
风辞伏在裴千越身上,低声道:“城主大人,再想不出办法,我们就要一起死了。”
没有回答。
裴千越静静躺在原地,呼吸间已带上淡淡白汽,仿佛已经没了意识。
他身体太冷了。
裴千越是妖,灵力就是他的生命之源,经脉被封锁导致灵力无法运转,于他而言甚至有生命危险。
真的没办法吗?
倒也不是。
可无论什么办法,都不该是一名十多岁的仙门普通少年能懂的。
风辞无声地叹了口气,可就在这时,悬挂在石壁上的藤蔓终于不堪重负。
断了。
“——裴千越!”
急速下落中,风辞只来得及将裴千越重新抱住。
噗通——
滚烫的岩浆翻涌着,瞬间将二人吞没。
一切归于寂静。
片刻后,一个金色的半透明灵力光罩,从岩浆中缓缓升起。
风辞一只手搂着裴千越,一手平举身前,源源不断的淡金色光芒自掌心溢出,化作光罩将二人包裹起来。
裴千越身上的蛛网已被岩浆的高温完全熔化,风辞手一抬,正想驱使灵力光罩浮上去,却见周遭景象又变。
汹涌翻滚的岩浆、烧得滚烫的石壁、不断坠落的藤蔓,忽然全都禁止不动。
随后渐渐沙化,吹散,最终化作藏青色的灵力光芒,消散在虚空中。
风辞的脚碰到了地面。
他们正站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中,风辞抬起头,裴千越立在他身侧,穿戴整齐,发丝衣袍一丝不苟。
还是那个孤高、冰冷、叫人不敢靠近的阆风城城主。
风辞还维持着搂住裴千越的姿势,后者轻轻一推,将他推开了。
风辞瞬间什么都懂了。
“这秘境是你建的?”风辞收回了灵力光罩,简直被他气笑了,“你在试探我?”
月色穿透云层,林间的风悄然止了,只剩落叶纷飞,散落在二人身边。
灵蝶在裴千越指尖碎裂,幻化成点点细碎的金光,从他指缝滑落。
裴千越的手其实很美,手指纤细修长,又不似女子般柔弱无骨,用力时手背青筋暴起,苍白却有力。
可风辞现在只想把这只爪子剁了。
难得今天捏出了一只这么好看的灵蝶!
臭小子!
他的手臂还被反钳在身后,少年骨架小,裴千越只用一只手就能钳住他的手臂。再稍加施力,风辞便听见了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城主。”风辞提醒道,“再拧下去,手要断了。”
虽然以修真界现在的医疗技术,治个断骨应当费不了多大功夫,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可不想全程捧着只断手跟在裴千越身后。
裴千越非但没有松开,反倒握得更紧。
“可你不怕。”裴千越一偏头,声音冰冷,“你好像什么也不怕。
无论是在灵雾山,在临仙台,还是现在,裴千越从未在他他身上感到过半分恐惧。
风辞笑了:“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不怕。”
“那便是本座不值得让你怕了。”裴千越擒着风辞的腕骨,缓缓施力,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其捏碎。可他语调依旧是淡淡的:“你是觉得本座不会杀你,还是说……你不怕死?”
裴千越好像非常热衷问别人这种送命题。
风辞道:“我对城主还有价值,城主不会杀我。”
“天玄宗遗孤不止你一个。”裴千越道,“而且本座听说,你从灵雾山迷阵下侥幸逃生后,便失忆了。”
风辞:“……”
孟长青那个大嘴巴!
风辞诚恳道:“只是暂时的。”
裴千越:“能想起来?”
风辞:“我努力。”
钳制着手臂的力道一松,裴千越松开了他。
风辞揉着手腕,十分怀疑裴千越是不是有什么施虐欲,喜欢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取快感。
这在他去的上一个世界,好像是种心理疾病,需要看病就医的。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劝他早日去治治病,否则迟早害人害己。
风辞在心里默默地想,裴千越没有理会他,继续朝前走。
风辞追上去:“城主,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附近好像都没有人烟啊?”
他追着问了一连串问题,裴千越忽然停下脚步,风辞没收住,一头撞上对方后背。
风辞“嗷”地一声,揉了揉额头:“你这身上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
明明小时候又软又凉,抱起来很舒服。
裴千越回身,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仿佛凝着霜雪。
“你跟着我做什么?”裴千越问。
风辞也不隐瞒:“弟子想知道仙门之祸的细节,城主不肯告知,弟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裴千越:“为何想知道这些?”
风辞:“为我的师门报仇。”
裴千越沉默下来。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