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太子还真没有同她说过这般什么甜言蜜语,只夸过她一回。
说她,挺好看。
唐韵的脸色微红,明亮的眸子如染了春水,水汪汪的含着单纯青涩的情意,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从太子为她挡下箭头的那一刻起,唐韵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让自己努力地爱上他,努力地当他的太子妃,好好地同他过日子。
真心相待,不再去精于算计。
唐韵从橱柜中寻出了好几件短衫长裙,都是太子让人送来的,也不在意五公主笑话了,让她帮自己瞧瞧哪一件好看。
小半个时辰后,唐韵难得听了五公主的话,择了一身海棠色。
往日她总嫌太过于艳丽张扬,今日倒没嫌了。
适才御花园一复选完,撂了不少的牌子,只留下了一半的秀女,唐韵出去时,逢春堂内正是一片离别伤感,倒也没人去顾及她。
五公主将人送到了东宫。
进屋之前,又一把拉她到跟前,悄悄地嘱咐道,“记得,待会儿无论皇兄说什么,都不要显出情绪来,别让他得意了。”
唐韵笑着点头,“嗯。”
“那我走了。”五公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唐韵原本没怎么紧张,被五公主这般一说,脚步跨进去时,心口竟也跟着快速地跳了起来。
明公公见人来了,同往常一样笑着唤了一声,“唐姑娘。”
太子坐在木几前的蒲团上,正喝着茶,闻声抬头,唐韵正好到了跟前,鲜艳的海棠色衬得那张笑脸格外得明艳照人。
唐韵雀跃地唤了一声,“殿下。”
明公公忙地退了下来,拉上了里屋的房门。
太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和地瞧了好一阵,才宠溺地同她伸了手,“冷吗?”
本就是天寒地冻,再加上又落起了毛毛雨,外面确实有些冷。
唐韵的手指冻得发僵,没敢去牵他的手,先蹲在跟前的火盆前,伸手烤了起来,“还行,就是有些凉手。”
太子看向她。
细长的手手指,又是一片通红。
太子俯身握住了她的胳膊,将人缓缓地挪到了怀里,同往日一般,抱着她,将她的手裹进了掌心内,一面烤着,一面轻轻揉着她的指尖。
“孤送你的暖炉还少吗?”就没见她用过一回。
唐韵今儿是真忘了,之前也是忘了,每回过来都是提心吊胆的,一心躲避巡逻的侍卫,哪里还顾得上手炉。
“下回,下回韵儿一定拿着。”唐韵笑着缩进他怀里,仰起头,撒娇。
娇媚的神色与往常并无异样,太子便明白了,除夕后的这段日子,她并非是在同他置气。
而是当真在忙。
太子的动作愈发温柔了起来,下颚蹭了蹭她细滑如流墨的发丝,眸光一敛,轻声问,“最近都忙些什么?”
唐韵的心头不觉又跳了起来,依偎在他怀里,娇声地道,“看书、作画、练字五殿下昨日还请了嬷嬷来记,教韵儿礼仪。”
唐韵说完仰起头期盼地看向他,眸子里闪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突地问道,“殿下,韵儿今日走得如何?”
适才在御花园里,她看到他了,她望过去时,他也在看她。
自己的仪态好不好,他定能知道。
小小的巴掌脸上,期望实在是太大,太子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身子微微后仰,俯视着她,对她一笑,“挺好。”
唐韵放了心。
掌心的炭火有些烤人了。
太子摸了摸她暖和起来的掌心,松开了她,身子转过去,提起了木几上的茶壶,“坐过来,喝杯热茶。”
唐韵忙地起身去抢,“韵儿来吧。”
太子的手突地一绕,巧妙地避开了她,将对面的一个茶杯挪到她跟前,体贴地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唐韵盯着那潺潺流动的茶水,知道太子是要同她说事了,心口不觉又提了提。
“多谢殿下。”
唐韵捧起茶杯放在了唇边,垂下的眸子瞬间被热茶飘出来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唐韵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抿了两口。
热乎乎的茶水进喉,身子有些发热。
唐韵弯身将茶杯搁在了木几上,身旁的太子回头去拿着什么,唐韵刚转过头,太子手里的一本册子便朝着她递了过来。
“这是今日复选后,重新拟定的太子妃名册,里头的人选同上回的有所不同,你瞧瞧?”
那话落入唐韵的耳里,免不得多想。
唐韵的唇角忍不住往上一弯,临了想起五公主的话,又敛了下来,没敢去接,“殿下,韵儿不敢”
太子递近了些,“有何不敢,不是都瞧过一回了?”
唐韵耳尖有些生红,到底是伸手接了过来,翻开名册的那一瞬,唐韵的心口明显带着期待。
目光从名册的第一行的名字开始往下瞧,每一个名字她都瞧得仔细,从头慢慢地瞧到尾,一直瞧到最后一个名字。
唐韵的心陡然一沉。
名册上并没有她的名字。
“名册虽同上回不一样,但孤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太子侧目看向她,只看到了她垂下的一排眼睫。
虽有些不忍,但这事,越早同她说,对她的伤害越小。
“上回孤同你说的那位苏家四姑娘,母后不是很满意,如今看上的是户部尚书董家,董家姑娘孤今日也见过,性子太过内敛,没说几句话,孤倒是瞧不出其品性。”
太子的声音很轻,似是生怕吓着了她。
屋内很安静,能听到火盆里炭火燃烧的声音。
太子等着她慢慢适应。
半晌后,唐韵才出了声,“董家姑娘韵儿见过,少言寡语,这样的姑娘,心机怕是挺重”
声音虽听不出异常,但明显带着含糊,且带了自己的情绪在里面。
意思很明显了。
太子愈发有些不忍,尽量迁就着她,“嗯,那你觉得谁合适?实在不行,孤还是选苏家四”
盆里30340记;炭火石子,“啪”地一声轻响。
唐韵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袖,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张唇道,“殿下的太子妃,怎就不能寻个花容月貌,知根知底的呢”
唐韵说完,自己都有些恍惚,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可她必须得走出这一步,她不想留任何余地去让自己遗憾。
谁都不适合,她自己想当太子妃。
倘若之前那些隐晦的暗示之词,太子不是很明白,那如今唐韵的这句话,便也直接点破了。
她想当太子妃。
说出那话的时候,唐韵很紧张,说完了之后倒也不紧张了,耐心地等着他答复。
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良久,太子才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唐韵。”
唐韵没去看他,只乖巧地点头,“嗯。”
“孤封你为良娣如何?”
唐韵的目光一直盯着跟前的册子,忐忑的一双眸子,还未来得及有所波动,一刹那便模糊了起来。
待那股冲上头皮的寒凉褪尽之后,唐韵才感觉到了心口的一股刺疼,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想,她已经努力过了。
也尽力了。
报恩有很多种,不一定就得非得陪在他身边,去勉强他给自己一个太子妃的位置。
这样的勉强也不是报恩,倒像是强人所难。
先前她是以为,他连命都可以给她,还有什么是不能给她的,是以,她认为,他只是还没有想到这一层,才不断地去提醒他。
去为他整理书架,除夕夜去奏琴提醒他,为了他去选秀
如今回过神来,脑子也清晰了。
他是太子,万事都做得极为周到的太子,又怎可能不会想到这一点。
他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
东宫的良娣,以她如今的身份,能在东宫讨一个良娣,已经是太子对她格外的恩赐了。
生命之外,有很多东西,都是无法逾越的,她不会去怀疑他救下自己那一刻的真心。
可旁的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
她向来自负,从来不认为自己只配为人妾。
如今她的身份虽低贱,但她的人不低贱,即便是空有一个孤傲的心,她也不想去妥协,去打破唯一还支撑着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自尊心。
唐韵咽下喉咙口涌上来的阵阵哽塞,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殿下不是说太子妃吗,怎说到民女头上了。”
太子一直在看着她。
见她的头比适才垂得更低了,迟迟不肯抬头,有了几丝心疼,伸出手,手掌捂上了她头顶的发丝,轻声唤她,“唐韵。”
他知道她可能会难受,有过期盼,失落是在所难免。
他多宠爱她一些便是。
唐韵依旧乖巧地点头,“嗯。”
“孤说过,这辈子不会亏待你。”
他不让她当太子妃,于她而言,也有好处,起码明面上的那些争斗,不会因此落在她身上,就凭着她如今记的身世,太子妃的位置,她还背负不起。
唐韵继续点头,“嗯。”
“孤会对你补偿”
唐韵终于抬了头,“殿下对我如此之好,民女心头已经感激不尽,何来的补偿?”
那脸上的笑意即便已经了无痕迹了,可眸子里还是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水雾。
太子的心口突地一缩。
“唐”
唐韵平静地拿起了木几上的名册,认真地同太子分析了起来,“殿下不是问民女谁合适吗,户部尚书董家,根基稳固,几代皆为忠良,陛下登基后,是第一个站出来建议清理前朝逆贼的臣子,且府上的几位公子也正值芳华,大公子已中举,二公子聪慧过人,极为踏实,走的是上坡路,而苏家,庶出的二公子虽是边关将军,府上也就只有他一个好苗子,大公子资质平庸,小公子被惯养养成了江陵的纨绔,两家相比,董家确实更适合殿下,皇后娘娘选得没错。”
唐韵的声音平稳,不带半点情绪,真心地站在了太子的角度,替他分析着利弊。
太子也能听出来了她的认真,心口却不知不觉地疼了起来。
他不需要她替他分析这些,他的用意并非如此,太子的手缓缓地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尽量去安慰她,“适才不说心机重?”
“民女不过是一时小女人心态,同殿下玩笑了一句,董家姑娘很适合殿下。”唐韵回头看向他,不过片刻,清亮的眸子内,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半点水雾的痕迹,也不见一丝情绪。
不怨也不妒。
太子的心莫名一沉,“是吗?”
唐韵点头,“嗯,殿下要是不满意董家,张家也不错,刑部尚书的嫡长女,家中”
“好了。”太子一声打断,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孤先将你安排在静安殿如何?殿内有一片腊梅,孤自己种的,如今正是时节,孤让明公公再好生布置一翻”
身旁炭火烤得唐韵有些透不过气。
唐韵轻轻地从他怀里挣脱开,起身去提了木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太子,身子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一些,抬头道,“民女不急,殿下如今正值选妃,这时候殿下纳妾,将来太子妃到了东宫,该如何想。”
无论是语气还是面色,唐韵都极为地体贴。
没有半分同他要取闹的意思。
异常懂事,甚至懂事得让人心疼。
太子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并没有饮,搁在了木几上,转头从身后的木匣子里拿出了一个木人儿,哄着她道,“上回的那个,孤不是说有些粗糙?孤重新再雕了一个,你瞧瞧。”
唐韵侧目。
又是个木人。
不只是一个,是一块木头上雕了两个人,一面雕刻的是她,另一面雕刻的是太子。
雕工确实比上回的木人儿精细了许多,神态也更像她了几分,唐韵的眼里却再也泛不起任何波动。
太子见她不接,问,“喜欢吗。”
唐韵弯唇一笑,欣喜地点头,“嗯,喜欢。”
“拿着吧。”太子递给了她。
记“多谢殿下。”唐韵伸手接过,欢喜地装进了袖筒内。
刚抬起头,太子的手便朝她伸了过来。
修长的手指在碰上她下颚的一瞬,唐韵的眼里突地闪过一丝冰凉的清冷,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太子的手落了个空,僵在了那,目光迟疑却又不失温和地落在她脸上。
唐韵冲他一笑,“殿下,逢春殿如今入住了秀女,民女不能出来太久,殿下先忙,民女就不打扰殿下了。”
唇角牵起的那道妩媚,看不出半点异样。
太子还未回过神,唐韵已起了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暖阁。
外面的雨势已经大了起来。
明公公立在屋檐下,递给了她一把油纸伞,唐韵平静地接过,说了一句,“多谢明公公。”
明公公的视线,不经意地往上瞟了一眼,只见那双眼睛,清冷冰凉,明公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正欲细看,唐韵已经撑开了油纸伞,挡住了他的视线。
唐韵的脚步,利落地下了殿前的踏跺。
一步入雨雾中,暗黄的油纸伞上便响起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雨滴声。
明公公看了一眼,折身进屋,太子还坐在蒲团上,目光盯着木几上摊开的那本太子妃复选名册,烦闷地捏着眉心。
“殿下。”
“库房里不是还有一筐血橙?想个法子,给她送过去。”他记得她每回过来,都喜欢吃。
今日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明公公一愣,正要转身去安排,太子又道,“再去挑些首饰发簪过来。”
“让绣房再多做几身明艳点的衣裳”海棠色很衬她。
明公公:
初春的雨,一阵大一阵小,等唐韵回到逢春殿,雨点子正好收了点。
唐韵收好油纸伞进门,抬步上了长廊,往前没走几步,迎面便撞上了苏家四姑娘。
苏姑娘脸色一喜,唤了一声,“唐姑娘。”
唐韵抬头,这回倒是没躲了。
不去争太子妃,她同苏姑娘之间,也就没有了利益冲突,唐韵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苏姑娘。”
今儿上午唐韵一直没有理她,苏家四姑娘还以为她不想再同自己说话,如今见她脸上并无生分之意,心头顿时踏实了下来,不免又套起了近乎,“唐姑娘这是从哪儿回来,适才那阵子雨,可不小。”
这回宫中来的一批秀女,几乎都是家世极好的嫡女。
也就她是个庶女。
身份高的主儿自来瞧不起人,她一直被排挤在外,几日了,都寻不到一个说话的人。
也只有这位唐姑娘,同自己相似。
论起身份来,她比自己还低。
在这陌生的地儿,一切都是未知数,苏姑娘倒也不是看上她身后五公主的背景,只想找个暂时可以相护依靠的人,解解闷儿也成。
“没事,我打着伞呢。”唐韵看了她一眼,“苏姑娘要出去?”
“这落雨天能往哪里走,我不过是想出来走几步,透透气。”苏姑娘说着,这才注意到唐韵的裙摆已经湿透,忙地催道,“雨点子一落下来,撑了伞也没用,瞧唐姑娘的衣裙都湿了,赶紧进去换身衣裳吧,别凉着了。记”
唐韵倒是没觉得凉,一路走过去,周身还热了起来。
“嗯,那我先进屋了。”唐韵随手拍了一下身上沾着的雨雾,提步往前走去。
苏姑娘提步跟上,唐韵的身上突地掉出了一个荷包,苏姑娘抬头便要去唤,目光却无意间瞧见了荷包上绣着的一朵荷花。
荷花的花瓣怒放,最后的针脚却收在了荷花中心,绣成了一个细团,如同花蕊。
这般藏着针脚的荷包,她只见到过一个。
那日在皇后的凤栖点,皇后娘娘夸她的荷包的针线,她曾鼓起勇气抬头去看了一眼太子,太子的腰间也佩戴了一只荷包。
同眼前的这只一模一样。
也是荷花的花样,针脚也收在了荷花的中心。
一般绣花的人,都是将针脚藏在角落或是不起眼的地方,但也有人,喜欢留有自己的风格。
苏姑娘的目光在那只荷包上顿在好久,才缓缓地弯身捡起了那只荷包。
脸色慢慢地有些发白。
看向了走在前头的唐韵,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她海棠色的裙摆上,只有宫中上好的云锦缎子,遇水才不会起褶皱。
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儿呢
唐韵周身黏糊得紧,并没有留意到掉了荷包,到了屋前,正要推了门,身后突地传来了一声,“唐姑娘。”
唐韵转过身。
苏四姑娘急急地追了上来,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了她,笑着道,“唐姑娘走得急,东西掉了竟都不知。”
唐韵的目光往她手里瞧去,只一眼便认了出来,忙地接过道了谢,“多谢苏姑娘。”
“不客气。”苏姑娘笑着转身。
唐韵目送着苏姑娘走了一段,才回头推开了房门。
冬季太子怕她冷,早就让明公公在她屋里铺上了一层地毯,每日添上一点东西,这屋子竟然也快要赶上了太子的东暖阁了。
但再好的东西,也见不得光。
唐韵没去换衣裳,径直地走去了火盆前,拿火钳夹出了白灰里的火石子,转身又添了几块新炭进去。
火苗子燃得极慢。
唐韵安静地坐在那,脚底的凉意慢慢地传了上来。
唐韵闭上眼睛,先让脑子放空了一阵,才开始去回想自己如今的处境。
若不是太子为她挡下那一箭,她如今应该还在为宁家谋算。
宁家的铺子恢复安宁,只是第一步。
她原本的想法是将东宫拉下水,一能保住宁家在江陵站稳脚跟,二还能借用太子的势力去查清谋害宁家背后的那只手。
吴贵嫔,吴氏,还有那些曾经逼死母亲,至宁家于死地的人,她都要一一地让其付出同等的代价。
这一切,她都得借太子之手。
但太子救了她一命,这样的谋算,便也不能再继续。
同样,如今她同太子之间,也不能再如此继续下去。
以往是她想利用太子,以自个儿的美色,去同太子换取了庇佑,两人互取所需,谈不上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
记但自从太子救了她之后,她同太子之间的关系便不同了。
要么真心相待,要么早些离开。
她已经试过了同他真心相待,遗憾的是,她同太子并没有达成共识,她也无法让自己去妥协。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去算计一个救过自己性命的人。
可她还没有能力去偿还他的救命之恩,甚至为了宁家的安然无恙和自己的全身而退,她可能还会继续,短暂地去欺骗他。
复选的名册已经出来了,东宫有,二皇子,三皇子殿里也会有。
她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名册上,她心里都清楚,是那日除夕夜自己的表现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再加上皇后娘娘对她的恩赐,才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归宿。
二皇子妃或是三皇子妃。
若最初她没有同太子搅合在一起,这样的机会对于她来说,是千载难逢,她愿意嫁,但她已经同太子有染了,断不会再嫁给两位皇子。
太子也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不出意外,再过两日,她的名字便会从名册上彻底地消失。
她又回到了从前的身份,五殿下的伴读。
选秀一结束,五殿下也得议亲,她在宫中的日子,已所剩无几了。
在离宫之前,太子必定会将她接进东宫。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必须得开始想办法,同太子割舍干净,为自己谋出一条出宫之路。
且,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必要继续呆在东宫。
如今宁家在西戎虽只不过是个起步,但以皇上此次对她的恩赐来看,西戎征战,必定会再重用宁家。
而吴贵嫔那,无意招惹上了太子,怕是已经自顾不暇,刺杀太子,谋害储君,朝廷必定也会顺着那日的贼子追查到底。
出宫于他而言,并无半点损失。
出宫后,她可以去蜀地,帮着大舅舅一同凿盐,也可以去西戎找外祖父。
眼下唯一难以脱身的,只有太子那。
她不能无声无息地走,也不能同他闹翻惹恼了他,她要想走,只能让他甘愿地放自己出宫。
但依太子目前对她的宠爱,不太可能。
转了一圈,她还是回到了最初,她要解决的问题,仍在太子身上。
唐韵一点一点地理清了思路,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心头便也安稳了下来。
脚边的炭火慢慢地燃起了火焰,被淋湿的裙摆处,不断地腾升出了热气,冻僵双脚也开始恢复了知觉,反而疼了起来。
唐韵刚想起身去换衣裳,袖筒里的一块木疙瘩突地一档,“嘭”一声砸在了圈椅环上。
唐韵侧目,从袖筒内取出了那个木人儿。
两个木人儿背对着背,手却牵在了一起。
能雕刻到如此栩栩如生,雕刻时,应该也废了不少功夫。
唐韵的手指头轻轻地滑过,停在了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之上,唇角慢慢地弯起了一道好看的笑容。
她虽曾经算计过他,可这几日,她也是真心爱他的。
但他们注定了无缘。
没有缘分的东西,记她自来不会去强求,就似是之前的顾景渊一样。
唐韵没再多看,微微倾身,将那木人儿搁在了燃起的炭火上,眸子盯着火盆里渐渐冒出的烟雾,盯得久了,也熏出了薄薄一层水雾。
唐韵张唇,咽下了喉咙里最后的一截哽塞,轻声道,“殿下,我不勾引你了。”
愿你能同太子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木人儿燃出熊熊火焰时,唐韵才起身去了里屋换衣裳。
明公公提着一筐血橙过来,唐韵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躺在床上,平静地看起了书。
明公公将筐子交给了管事嬷嬷,笑着道,“太子殿下见今儿落雨,大伙儿没个去处,这不屋里刚好有一筐子橙子,便让奴才抬了过来,分给大伙儿尝尝。”
管事嬷嬷哪里见过这样的赏赐,一脸的受宠若惊,忙地同明公公道了谢,“多谢太子殿下。”
殿内的几个姑娘,适才听到动静,早就探出了头。
今儿早上太子在御花园,明公公就站在太子身旁,姑娘们都认识,明公公人一到,几个姑娘心头便“咚咚”地跳了起来。
前脚走,后脚几位姑娘便围住了管事嬷嬷,问,“当真是太子殿下?”
外面的吵闹声传来,唐韵听得清楚,神色并没有任何波动。
不出意外,东宫这几日还会不断地送东西过来。
太子想要补偿她这个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