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在明公公的印象中,太子很少被气成这样。
就算平日里生气,也是面带微笑,从不会显露于面,今日不同,殿下连个笑脸都懒得挂了。
明公公弓着腰,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大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从龙鳞寺唐姑娘受伤,殿下便没打算瞒着,回来后便将人带到了前殿,亲自上药过夜,甚至连司闰都请过来了,就为了给唐姑娘一个名分。
试想殿下何曾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过。
唐姑娘却跟着五公主走了,还成了五公主的伴读。
比起唐姑娘的突然变卦,恐怕殿下更气的是自己被她耍了。
明公公也不敢再提什么阮嬷嬷了,见太子上了撵轿,赶紧一把拉过小顺子,附耳吩咐道,“去将那位阮嬷嬷叫来。”
就怕待会儿万一殿下要寻人。
小顺子折回了凤栖殿,并没见到阮嬷嬷。
问了一番,苏嬷嬷才道,“适才陛下心疼五公主,让娘娘派人送了些荤菜过去,阮嬷嬷这会子怕是快到觅乐殿了。”
小顺子又跑了一趟觅乐殿。
因唐韵有伤,五公主并没有过多打扰,天色一黑,便让人带着她回房歇息了。
皇后送来的吃食一到,五公主只让人留了一半,余下一半没动,“劳烦嬷嬷,走一趟西厢房第二间屋,将这东西拿给里头的姑娘。”
“是。”
屋内唐韵正拿笔写着信笺,门外便响起了“咚咚”两道敲门声。
“进。”
阮嬷嬷一把推开门,身影快速闪了进来,转身便将房门关上。
唐韵惊喜地起身,“嬷嬷怎么来了。”
“可算同姑娘说上话了。”阮嬷嬷上前一把握住了唐韵的手,眼里的泪也跟着溢了出来,心疼地看着道,“姑娘伤口可还疼?”
“不疼。”
昨夜阮嬷嬷被明公公叫去东宫给唐韵包扎,阮嬷嬷亲眼见到了伤口,周边的皮都翘起来了,怎可能不疼。
当时碍于有旁人在,阮嬷嬷不好太过于流露出心疼。
如今忍了一夜加一个白日,再见到唐韵,阮嬷嬷的心肝子都憋得发疼,“姑娘这一趟龙鳞寺,可没将奴婢吓死,刀子要是再深点,您让奴婢怎么活。”
“嬷嬷放心,太医已经瞧过了,并无大碍。”唐韵将阮嬷嬷拉到了身旁坐下,抓紧问起了正事,“那些香包可有起到作用?”
阮嬷嬷点头,脸色也总算缓和了一些,“姑娘做的那些香包,祭月当夜皇后娘娘便派给了各个宫里的主子,几十个人里,倒是真有个识货的。”
唐韵眼睛顿时一亮。
阮嬷嬷便道,“是西六所的徐美人,刚进宫不久,在宫中没有根基,正急着找人依附,巧好撞上皇后娘娘喜欢香包,哪里肯放过机会。”
唐韵认真地听着。
阮嬷嬷继续道,“祭月一结束,徐美人便来了凤栖殿,带着宁家铺子之前卖出来的香包,拿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赏了她两块绢布,可比起那两块绢布,更让徐美人欢喜的是,有了亲近皇后娘娘的机会,这不,前几日便让人给徐家送了信,让徐家出面,去打听扬州宁家的香包铺子了。”
唐韵知道徐家,徐家长房徐大人在宫任职光禄少卿,掌管祭祀、朝会等酒醴膳宴,也是京兆府高大人303记岳丈。
由徐家出面去寻六年前消失的一间店铺,并不难。
事情虽顺利,唐韵心头却轻松不起来。
当年突然一把火将扬州宁家的几处店铺都给烧完了,水路又接连遭劫,宁家仿佛是一夜之间,消失在了人们的眼皮子底下。
六年了,宁家硬生生地被人赶到了绝路,连自个儿的家国都回不了。
阮嬷嬷见她眉目间并无半点喜悦,知道她在想什么,出声宽慰道,“姑娘放心,宁大公子已经到了扬州,咱往后不愁出头的日子”
阮嬷嬷说完脸上又是一喜,“姑娘不是教了奴婢那果子酒的酿造法子吗,奴婢做了好几坛,今日刚开封,便被皇后娘娘拿去招待了陛下和太子,陛下还问过娘娘,这酒是如何酿造的,明儿娘娘必定还会前来问奴婢,届时奴婢能否说出西戎?”
先夫人一死,宁家前后遭劫,全家老小都被逼到了西戎。
这些年唐文轩派人卡着关口,不让宁家人踏进大周半步,如今工部尚书一职已撤,宁老爷子也该回来了。
“先别贸然提西戎,若娘娘问起来,就说是从之前邻里那学来的酿造法子,陛下一生征战,怎品不出美酒,过不了几日,自会想起,先前已经有了香包之事,如今又是果子酒,太过于频繁,可别让皇后起了疑。”
且宫里还有位贵主子盯着。
唐韵不急,六年都等了,断也不会急于这一时。
阮嬷嬷忙地点头,“还是姑娘想得周全。”
可眼下阮嬷嬷心头还担心一事,“唐家的案子一翻,吴氏也该回来了,过不了几日,定会想着法子寻到这宫里来,姑娘可要堤防一些。”
唐文轩的通敌之罪洗清了,接下来唐家会想各种法子去恢复官职。
以吴氏的聪明劲儿,断不会去麻烦西六所的那位贵主子,只会寻上姑娘,用姑娘对五公主的救命之恩,来啃姑娘的骨头。
唐韵点头,“嗯,我知道。”
阮嬷嬷憋了几日,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整个人都舒坦了,这才记起端来的吃食,“娘娘送来的,都是好东西,姑娘趁热吃。”
虽说这些口食上的东西,姑娘不该去稀罕。
可这六年里,只有她知道,姑娘在唐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何曾又用过一餐好饭。
“嬷嬷再帮我跑一趟。”唐韵并没有动筷,而是起身拿起了笔。
将适才没有写完的信笺写好,又从袖筒里取下了一个荷包,一并交给了阮嬷嬷,“呆会儿你出去,想个法子交给太子。”
她虽来了公主这儿,但这宫里谁说话算数,她非常清楚。
她也从未想过要和太子一到两断。
她知道太子想要封她为良娣,但她并不想要。
一旦她入了东宫后宫,她在太子面前便绝无翻盘的机会。
手到擒来的远没有得不到的香。
自上回唐韵被太子带去了龙鳞寺,阮嬷嬷便有了心理准备。
阮嬷嬷一句也没问她同太子之间到底如何了,接过荷包和信笺便放进了袖筒收好,“姑娘放心,奴婢待会儿就送过去。”
“好。”
唐韵将她送到门口,轻声嘱咐了一句,“嬷嬷好生照顾自己。”
阮嬷嬷再也没忍住,回过头一把抱住了唐韵记,哑着声音道,“在奴才心里,姑娘永远都是高贵的。”
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比起那些所谓的纨绔儿郎,都要高贵得多。
唐韵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心头的一股酸涩涌出来,一下堵在了喉咙口上,唐韵及时地偏过头,没再说话。
阮嬷嬷出去后,背着灯火刚用袖口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迎面便撞上了小顺子。
“嬷嬷可让小的好找。”小顺子松了一口长气,笑着上前,“阮嬷嬷忙乎完了?可需要小的搭把手?”
阮嬷嬷也认出了小顺子,忙地迎上去,“也就过来替娘娘给五殿下送了些菜,已经忙完了,哪敢劳烦刘公公。”
平时日被人叫着小顺子叫惯了,如今这一声刘公公,叫得小顺子甚是熨帖。
“那敢情好,阮嬷嬷要是忙完了,便有劳嬷嬷随小的去一趟东宫。”明面上阮嬷嬷虽是东宫的人,可小顺子心头知道,她是唐姑娘的人,说话自然是客气。
“行。”阮嬷嬷笑了一声,提起手里的灯笼,往前照了路。
东宫。
太子回来后,直接去了净室沐浴更衣。
明公公打起精神守在了门外,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见小顺子进来禀报,说将阮嬷嬷带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心情,只吩咐了一声,“让她先且候一阵。”
小顺子却突地递过来了一个荷包和一张信笺,悄声同明公公道,“唐姑娘送来的。”
明公公:
明公公正犹豫要不要接,里屋内突地传来了太子的声音,“进来。”
明公公脊背一寒,赶紧将那荷包和信笺塞进袖筒,走了进去。
太子已经沐浴完了,坐在了里间的床榻上。
明公公掀帘进去,便见太子倾身从床头上,拾起了一只玉簪,递了过来,“给她送过去。”
要走就要走得干干净净。
别试图留着这些东西,日后好找个理由再来攀附。
明公公一愣,自然知道那簪子是谁的,上前捧着手接过,脑子里的念头一闪,鬼使神差地从袖筒里拿出了那荷包和信笺,呈给了太子,“殿下,适才唐姑娘让阮嬷嬷送来的。”
太子极为不耐地抬眼。
便见到了一只荷包,荷包上绣着一朵绽放的荷花,底部挂了一排流苏,能看出花了不好功夫。
太子倒是想了起来那日在龙鳞寺,她也曾来送过自己一回荷包。
但他不缺荷包。
太子没接。
明公公迟迟不见他出声,没拒绝也没接,斗着胆子将掌心里的信笺给露了出来,冒死道,“唐姑娘许是另有想法,殿下何不瞧瞧?”
明公公说完,便感觉到了头顶上的凌厉目光,腰身弓得更低了,背心的冷汗都快冒了出来了,正要跪下请罪,太子却突地伸了手。
薄薄的一张信笺“哗啦”一声被太子抖开,两行娟秀又不失气概的字迹,瞬间落入了眼底。
——凌哥哥别生气,我不能让凌哥哥因我而陷于不义。
喜欢你。
只有两行字,信笺的底下用笔隐隐地勾出了一个笑脸。
太子盯着那简单得没有半点文采的两行字,目记光又落在弯弯扭扭的几条线上,黑眸里的深邃一敛,满是讽刺。
那十年,她就学了这么点东西?
太子突地冷嗤了一声。
幼稚。
这一声出来,明公公险些就跪上了。
“下去吧。”
明公公弯了一半的膝盖,及时稳了回来,如同捡回来了一条命,转过身赶紧往外走去。
“等一下。”
明公公心头一跳,又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簪子先放这,今儿太晚了,觅乐殿已经下了钥,明日再说。”
“是。”明公公心头一片了然,垂目将簪子给他还了回去。
一只非常普通的玉簪,没有半点珠宝装饰,太子接过瞧了两眼,极为嫌弃地撂到了枕头边上。
果然穷酸。
想留东西,也该留个能拿得出手的。
太子坐上床榻,闭上了眼睛,外间明公公守了一阵,见其没了动静,以为是睡着了,轻轻地走了进来,正打算给他放下帷账,紧闭着眼睛的太子突地出了声,“退下。”
上回已经同她说了,不能佩戴香包,她又当成耳边风了。
歇了一夜,他这床榻上全是一股子乌烟瘴气的香味。
得散散。
明公公没再落帐,然而太子鼻尖的那股子香味却迟迟不散,甚至随着那股香味,渐渐地演变成了活色生香的画面。
仿佛那人就躺在自己的身旁,妙曼的身姿莹白如玉,丰益而娇娆。
“凌哥哥”
太子的喉咙猛地一滚,翻身坐了起来。
明公公刚走出去,听到动静回过头,便错愕地看着太子大半夜地又进了一趟净室。
翌日一早,明公公进来伺候,太子没再提什么簪子。
用过早食后,太子照例看起了奏折。
辰时一过,陆续有臣子进来,见到太子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明公公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京兆府高大人,刑部尚书张大人都来了,为了唐家的案子。
昨日顾景渊便将人给押到了京兆府,亲自交给了高大人。
实则大伙儿心里都清楚,就唐家世子的德行,不可能通敌,只不过是倒霉了些,上头的人总得杀鸡儆猴,如今被顾景渊一搅合,找回了俘虏,唐家便也不该绝。
高大人如实禀报道,“殿下,臣已经审问过那俘虏,除了那份通关文书,确实同唐家没有什么牵连。”
太子伸手接过呈书,看了一遍后,便交给了刑部尚书,“既如此,张大人定案吧。”
“臣这就去办。”
午时,唐家的案子便有了结果。
唐家通敌之罪虽免,但工部尚书唐文轩滥用职权,贪污受贿,故革去尚书一职,剥夺唐家爵位,扁为庶人。
意料中的事。
五公主收到消息后,怕唐韵心里难受,陪着她在屋里坐了半日,两人捧着游记一面看,一面讨论游记上说的是哪处。
见唐韵脸上并无悲伤之色,五公主便也放心了,“等姐姐伤好了,咱也出去走走,就在这江陵城转转也好,本宫都快憋疯了。”
唐韵点头,“好。”
五公主见她唇角露出了微笑,不由握住了她3034记手,轻声道,“姐姐不用怕,往后还有本宫呢。”
唐韵知道她是因为唐家的事,在安慰自己,感激地笑着道,“多谢殿下,托殿下的福我能有今日,已经很好了。”
五公主因陪着唐韵看了半宿的游记,第二日,直接睡到了巳时才起来。
眼睛还未睁开,东宫的明公公便来了,手里拿着一摞画像,笑着交给了五公主,“太子殿下吩咐,殿下尽管挑,这回定要挑个自己满意的。”
五公主的瞌睡一瞬醒了,赶紧去了一趟凤栖殿。
还未开口,皇后便先同她道,“过了这个年,宫中就得有人去西域和亲,你同蒋家的婚事未成,如今几个宫里的人,都在打你的主意,你皇兄早上才过来了一趟,已同本宫商议好了,年前尽快许一门亲事,争取明年内完婚。”
五公主:
她就知道。
五公主从凤栖殿出来,又急急忙忙地去了一趟东宫,却被明公公拦在了门外,“太子殿下正在会见臣子,五殿下先回吧。”
一连几日,均是如此。
五公主便也明白了,是何缘故。
从她将唐韵带出东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
一入深秋,天气一夜之间凉了下来。
早上明公公推开门,见东宫门前的几盆腊梅枝上,结了一层霜。
明公公赶紧差人过来,在檐下装上了一排冬季挡风的竹帘,忙乎完了再进去,太子还坐在木几旁翻着奏折。
明公公怕他冻着了,进里屋去取大氅,目光不由又看向了床榻,那玉簪还在枕头边上放着。
七日了。
唐姑娘除了上回送来的那个荷包,和一封信,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殿下虽也没再提起过,但这簪子却没给人还回去,夜里还有了起夜的毛病。
有些事,先前不知其中滋味,便也没有那个念头,如今刚尝到了好处,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可不就抓心挠肺,要了人命。
明公公甚至生过派几个姑娘进去伺候的念头,但在瞧见太子还留着那只簪子时,便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要论姿色,别说这宫里,就算整个江陵,也难找出一个能赛过唐姑娘的。
明公公暗叹,这头一个姑娘便是姿色过人,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明公公拿了大氅出去披在了太子肩上,起身伺候茶水时,便试探地提醒了一声,“今儿天凉,殿下待会儿出去,奴才给殿下备个手炉。”
七日以来,五公主每日都会派人前来邀请殿下到她的觅乐殿去,殿下却充耳不闻,明儿唐姑娘就要搬去逢春殿了
一早五公主就来了话,要太子过去尝尝她从皇后娘娘那里拿来的果子酒。
都这会子了,殿下稳稳地坐在那,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明公公的话说得极为隐晦了,谁知的话音一落,太子的身子便往后一仰,抬起头,看着他温和地一笑,问道,“你是不是很闲?”
“叮铛叮铛”几声,明公公慌张地扶稳了手里的茶壶,头点地地跪在了太子跟前,一声都不敢吭。
半晌过去,头顶上没有半点声音,明公公身子都抖上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记他多什么嘴,殿下爱去不去,关他何事,如今这火可不就引到了自己身上。
“殿下,奴才该死”
太子一下撂下了手里奏折,起身道,“去御书房。”
明公公:
今儿皇上不在,带着二皇子去了西郊山谷赛马,适才他已经禀报给了殿下。
“奴才这就去准备。”明公公只能装聋作哑,配合着去备撵轿,一行人从东宫出来时,已经过了午时。
今日天色阴沉,风也大。
明公公跟在太子的撵桥旁,一路从东宫绕到了御书房,脸上被风吹得生疼不说,风灌进两只袖筒,全身上下都是一片冰凉。
到了御书房,果然大门紧闭。
明公公明知道如此,还是跑了一趟,去问了门外的公公,回来后便同太子禀报道,“殿下,今日陛下同二皇子去了西郊的峡谷赛马了。”
太子神色一顿,“怎不早说?”
明公公:他倒是说了啊,是他自己装作没听见。
太子面色和悦,并没斥责他,温声道,“嘱咐底下的人,下回消息要灵通些,这大冷天的,你跟着跑一趟,也冷。”
明公公舌尖都是苦的,打碎了牙,一并将那苦咽下了肚里,“多谢殿下,奴才身子硬朗着呢。”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个善茬。
明公公再也不敢乱说话,原路跟着太子的撵轿返回了东宫。
路过觅乐殿方向的甬道时,明公公也学乖了,沉住气愣是没有开口,眼见撵桥就要往右转了,太子终于探出个头来,问他,“安阳找过孤?”
明公公早就料到了,并无意外,又重复了一遍早上已经禀报过的话,“五公主说,今儿得了一坛果子酒,让殿下过去尝尝。”
“去觅乐殿。”
明公公:
折腾了这半日,到底还是去了。
唐韵被公主留在觅乐殿,养了整整七日,伤口彻底地结了痂,五公主才同意了让她搬去逢春殿。
走之前,五公主将绣房送来的几身新衣给了她,“天气凉了,韵姐姐换身衣裳,在屋里闷了这些天,今儿咱出去走走。”
云锦缎子,白色狐狸毛,和公主身上的新衣是同一批料子,唐韵不敢穿,公主直接给她披在了身上,“本宫屋里的料子都是这些,你要旁的,本宫还真寻不出来。”
傲娇的语气,逗得唐韵一笑,“行,知道殿下得宠,多谢殿下。”
“说了别给本宫客气。”
唐韵确实有好些日子没有出来了,寒风扑在脸上,唐韵没觉得冷,反而觉得新鲜。
五公主带着她也没走多远,就在殿内转了一圈,院子里的石榴树,早就成了光秃秃的树干,也没什么可赏的。
见风越来越大,五公主便拉着唐韵,“咱还是进屋吧,今儿这天也太不招人待见。”
五公主走在前,唐韵跟着后,两人刚回到暖阁外,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动静。
“太子殿下。”身后宫娥的问安声传来,唐韵猛地回过头。
却被迎面一股寒风吹得险些岔过气,唐韵一把撩开挡在眼睛上的狐狸毛斗篷,再睁开眼,太子已经从她身旁经过,跨上了暖阁前的台阶。
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记刚到檐下的五公主也看到了人,回头惊喜地唤了一声,“皇兄。”
他要再不来,就该她去东宫磕头认错了。
太子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脸色温和地问了一声五公主,“有何事?”
五公主生怕他走了,转过头便冲着还立在台阶下的唐韵道,“韵姐姐快去,去把果子酒拿来,让皇兄尝尝。”
唐韵这几日一直养伤,哪里知道果子酒在哪儿。
等太子和五公主进了屋,公主身边的宫娥才上前笑着同唐韵道,“姑娘等着便是,奴婢去取。”
小半柱香的功夫,唐韵捧着酒坛子推了门。
五公主正同太子说着上书房的事,“明儿我便得去上书房了,皇兄可知最近先生讲的是哪方面的学识。”
宫内一共六位皇子,四位公主,五人尚在四岁之下不用听学,如今进上书房的只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和五公主。
太子虽有东宫的太傅,却也时常过去讨教。
五公主自从准备嫁人后便没再去过上书房,连着在龙陵寺的一个月,已有两个月没去听学,功课早就落下了。
倒并非是想着明儿该怎么应付,只不过想提醒太子,明日唐韵就得搬去逢春殿,正式成为她的伴读。
他想要人,就赶紧想法子带回去。
虽说如今,确实有些困难。
五公主问完,眼睛一闭,不待太子回答,便认了怂,“皇兄,我错了,我不该去搅合,可我也没想到”
太子一笑,“来年开春就得待嫁,孤会禀报父皇,你可以不用去上书房。”
五公主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忙地道,“怎,怎可能不去呢,父皇一向教导咱们,要多读书”
见唐韵走了进来,五公主及时松了一口气,笑着同她道,“今日天凉,最适合饮酒,韵姐姐赶紧替皇兄满上。”
唐韵点头,脚步款款地走了过去,跪坐在太子身旁,“潺潺”的酒水声入耳,谁也没有说话。
五公主看着太子跟前的酒盏满上了,极为利索地推到了跟前的茶杯,茶水瞬间顺着木几溢下,湿了襦裙。
五公主惊呼了一声,连连后退,起身抱歉地同太子道,“皇兄先饮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太子坐在那,不动声色。
五公主也不敢去看他,逃也似得走了出去,一出门,转身便从外拉上了房门。
她不是不想帮唐韵,而是她如今自身难保。
这宫里谁都可以得罪,唯有她的皇兄太子不能,狠起来,他可是连亲妹妹都能关上一个月。
房门一合上,屋内便陷入了安静,连眼前的光线似乎也跟着暗了许多。
唐韵轻轻地搁下了手里的酒壶,再抬起头,神色便难掩激动,正欲开口,太子先一步偏过头来一声止住,“别乱叫,孤不是你哥哥。”
唐韵:
唐韵便将那声“凌哥哥”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轻轻地道,“殿下?”
太子没应。
唐韵却没放弃,清澈的眼睛没有半点退缩,迎上他漆黑的瞳仁,缓缓地扬起了唇角,“殿下在生气?”
太子一声嗤笑,“唐韵”
她是谁。
“嗯,殿下没想我,是我在想殿下。”唐韵身子轻轻地挨了过去,双手记搂住了他的胳膊,仰起头讨好地问道,“殿下可有收到东西?”
“何物?”太子问得面不改色。
唐韵一愣。
这几日一直没见他来,唐韵也曾怀疑过,东西怕是没交到他手上,如今看来,怕是真没见到。
唐韵缓缓地垂下头,声音细小地道,“殿下可别再怨我了,若非迫不得已,韵儿怎么也不会来觅乐殿,那日顾公子前来,我若有半句说得不对,必定会引起事端,韵儿身份卑微,怎么样都成,可我不想让殿下为难,殿下同顾公子是表亲,情同手足,断不能因我而生了隔阂。”
说到最后,唐韵的声音明显有了鼻音。
太子倒没去怀疑她说的话。
毕竟他的东宫,怎么也比觅乐殿更有前途。
但,国公府不一样,那日她只要跟着顾景渊出了宫,往后这辈子都不用愁,太子不太明白,看了一眼她脸上的泪水,从袖筒掏出了一张绢帕递了过去,平静地问道,“为何不喜欢顾景渊。”
反而喜欢他。
太子看着她的眼睛,不想听她说谎。
但凡她想找个理由来搪塞他,他都能辨识出来。
唐韵似是被他问住了,手指头扯着绢帕,迟迟不作答,太子也没催她,极有耐心地等着。
好半晌,唐韵才抬起头来,顶着一张嫣红的脸,张了几次口,终于磕磕碰碰地吐出了一句,“殿,殿下比他好看。”
说完一颗头便点到了胸膛上。
屋子内又陷入了安静。
太子盯着她快缩到肚子里的脑袋,过了良久,才突地一声笑了出来,“唐韵,你竟堕落到了如此地步。”
十年里她至少也读了有四年的圣贤书,瞧她脑子里,如今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图他,色?
唐韵被他一笑,似是彻底羞得抬不起头,咬唇一声不吭。
太子见她如此模样,也没再去臊她,“如何打算的?”
唐韵这回倒是一下抬了头,“明儿我就搬去逢春殿了,我同五殿下打听过了,殿内如今只有我一人,明儿晚上,韵儿就可以去找殿下。”
太子:
他问的是这个吗。
“路线我也已经想好了,定不会有人察觉,只要殿下吩咐一声明公公,夜里给我留道门”
太子平静的眸子,难得有了几分波澜。
“唐”太子觉得自个儿应该提醒她,他堂堂太子,犯不着同她搞地、下、情,他想要,大可以光明正大。
太子偏过头,目光刚望过去,便触碰到了一双明眸。
清透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