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二十六)
当然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亲爹开玩笑。
金国皇帝原话:“哪怕晏恒要的是南朝皇帝,能把你父亲换回来也算喜事一桩了,如今晏恒是满脑子情情爱爱只要女人不要皇帝,就是给他又何妨?”
完颜琛试图和皇帝解释那个女人比什么皇帝好使多了。
金国皇帝就摆出一张官方脸:“是吗,我不信。”
然后还用一种“我看你是和晏恒一样都疯了”的眼神看着完颜琛。
完颜琛这时候也不能强行说我没疯啊——精神病人说自己疯了那就是真疯了,说自己没疯那也是疯了,金国皇帝非说你脑子不正常,那你说多少苏羲的个人牛逼之处他们都会以为是你为了一个女人鬼迷心窍然后强行瞎编。
完颜琛那个心里苦啊。
完了金国皇帝还以为他就是舍不得姑娘,还拍了拍自己视为接班人的侄儿的肩膀:“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这个位置早晚是你的,回头你什么女人没有,何必非得去要那样一个有夫之妇。”
完颜琛:……操。
完了金国皇帝还看出了完颜琛的不乐意,怀疑的眼神看着完颜琛:“那不然你还要怎样?
难道真为了一个女人连父亲都不要了?”
“也不是不要……”完颜琛弱弱地,“但哪怕是和晏恒打上一场呢,他为了夫人,我为了父亲,那我必然是比他大义,即便留骂名那也是他留骂名,打完了若是输了咱们愿赌服输,赢了岂不是既能得我父亲又能得六公主?”
“我看你才还是鬼迷心窍!”
金国皇帝是真把完颜琛当接班人看待的,发现接班人这么个不上进的样子,为表亲近还弹了完颜琛一个脑瓜崩,“晏恒为了个女人开战你以为你就不是了?
再说你上一次难道就打过晏恒了还是怎样?
他如今占了燕云十六州而那儿全是支持他的汉人,咱们现在却是在汉人的地盘上如履薄冰,你现在有几成胜算啊你要打。”
完颜琛就……弱小,可怜,又无助。
打确实是打不太过。
但就这么给了……他始终有些舍不得。
然后皇帝再睨他一眼:“要不你现在就去把那个什么石青岚睡了去,我们拖着使臣拖上一个月,一个月后石青岚怀孕,我倒要看晏恒还要不要一个已经坏了别人孩子的老婆!”
完颜琛:……
“怎么,做不出来啊。”
皇帝冷笑,“我说你一天到晚的就臭毛病,既然做不出来那还有什么好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沮丧也是真的沮丧。
完颜琛蔫头耷脑地从金国皇帝那里离开,转头就去了苏羲那里。
苏羲现在被关在城外的一个道观中,当然苏羲作为一个不管人生如何操蛋,总是要自己活得精致的大仙女,哪怕在太原还是个阶下囚也没能太影响她的生活质量——
因为她不喜欢,所以完颜琛都没有强求她去穿金国女子服饰。
因为她喜欢,所以完颜琛就把自己从南朝搜刮出来的各种珍贵典籍都丢给她由她整理维护。
而现在的苏羲就是穿了一身女冠的衣裳,拖着镣铐在书房坐着,身边是一堆在路上有所损毁的书,缺了页的做好标记,损了封面的另做一个包好,被损毁的就尽量拼装回去,做得无比认真,仿佛在研究什么无价之宝。
时间在她这里都几乎是静止的,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完颜琛的心都静了静。
完颜琛本来要现身的,却听到了别人的脚步声。
他就在拐角处,看。
是晏恒派来的使臣,带着他过来的是金国皇帝的近侍——很明显,皇帝在说服完颜琛的同时,已经是做了让苏羲把完颜琛父亲换回来的决定了。
而从使臣的角度看,就是他家主母一身萧索,镣铐加身,除了身上衣裳尚算整洁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值一提。
于是光看到了这个身影就多了三分心疼,既然有了先入为主,一进去给苏羲行礼的时候就是带了感慨愧疚难过的“老乡,解放军来晚了啊”的情绪——毕竟不管从什么角度说,苏羲都是为国出嫁的,哪怕之后她不那么恭顺地和皇帝他们划清界限,但瑕不掩瑜,她在文人眼中仍然是一个很识大体的形象。
如今她还在道观里过清苦的日子而没有在完颜琛府邸里面金奴银婢的使唤,那就更增加了使臣的好感。
而苏羲听到有人请安,便抬头,因为一直在低头整理书的原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鼻头都蹭上了一抹灰,这一抬头就暴露无遗,偏她还无知无觉地一笑:“你是……”
“属下名荀元良,是侯爷麾下。”
哪怕苏羲并无憔悴神色,使臣还是觉得主母瘦了,肯定是受苦了,“奉侯爷命,来接主母回家。”
说着还有点动情:“主母,我们都很想你。”
叫主母也不奇怪——苏羲都已经在公开场合说不乐意做公主了,除了自说自话的皇帝皇后那群人,再叫她公主显然也不太合适,晏恒只是个侯爷还不是王爷,那叫她王妃更不妥当,那算了,这年头家人都是叫主君主母的,问题不大。
只是苏羲总有一种在被当做老祖母叫的感觉,有点恍惚地想揉揉孩子狗头,好容易忍住了,开口:“侯爷没介意我如今在金国的身份是王妃?”
“侯爷说,世上哪里有被绑着成亲的王妃。”
荀元良想也没想地开口,“又哪里有困居道观,手脚都是镣铐的王妃?”
“那……”苏羲歪头,“他们要不答应呢?”
“爱答应不答应。”
荀元良这话说的就很有底气了,“侯爷现在已在边境线陈兵十万,金国不答应的话直接兵临城下,金国全家人的骨灰都给扬了。”
苏羲噗嗤一乐:“你能来见我,那就已经代表了金国的态度,这我倒是不担心,我问你的是……侯爷这样要换我回去,侯爷麾下就没有不同意见?”
毕竟南朝人可是出了名的迂腐出了名的在意女子贞洁啊——如果晏恒是苏羲儿子,晏恒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苏羲换回去那可以解释成孝道,但苏羲是晏恒的妻子,那世人的眼光就是晏恒被女人冲昏了头脑。
很现实的问题。
但使臣答得很讨巧:“侯爷也说了,他麾下的人要是不答应的话直接兵进他家,他全家人的骨灰都给扬了。”
反正总有一个人的骨灰在路上。
“哦还有。”
使臣还有点说high了的意思,“侯爷还说了,如果……完颜琛是选择与他开战,把主母您绑上城头逼他投降,他可能不会顾忌您的性命,先攻再说。
当然,他也会因此不顾忌完颜老将军的性命。
一命换一命的话……主母您有点亏,不过没关系,他把金国灭了给主母报仇之后他会殉情来找您的。”
苏羲听了这样一段话,听得满意极了,忍不住露出了个满足的笑。
嗯,我养的小纯情长大了。
还知道用说给我听的方式说给金国的人听,让他们老实点别耍花招了。
“报仇可以,殉情不必。”
苏羲也露出了个很满足的笑来,“不过这话你对我说就算了知不知道,去见人家金国皇帝的时候不要这么嚣张。”
荀元良被晏恒嘱咐说这么一段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打抖——毕竟世界上哪个女人听得了这种“我不会顾忌你的性命”的话啊,可偏偏就是苏羲适应良好。
他也终于理解了为啥他们那英明神武的侯爷会对这个小姐姐念念不忘。
妙人,实在是妙人。
然后他就继续发挥了:“那个……侯爷最后说,他没能把金国皇帝他们一网打尽来换整个南朝皇室,希望您不要怪罪。”
“这我有什么好怪罪。”
苏羲柔柔地笑,“我已经说过多少遍,我既已经被南朝皇帝嫁了第二次,我就与他断了这份父女关系了呀,不管他就不管呗。
再说了……放了也是好事。”
“怎么说?”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啊,放了睿王殿下才会有所忌惮,才会有理智,毕竟这世上能劝住睿王的也就是金国的皇帝陛下了。”
苏羲道,“要不是金国的陛下劝着,睿王若真和侯爷为了我打上一场,那我岂不是真成了红颜祸水?”
完了还托腮,幽幽道:“其实……睿王将南朝那许多人扣住,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又何解?”
“至少侯爷头顶上终于没有瞎指挥的上司了啊。”
苏羲笑道,“你想,但凡是南朝那位陛下还在位,能让侯爷打出国门?
能让侯爷陈兵边境?
我那位好父皇永远不会想着还把我赎回去或者怎样,他只会说哎呀贤婿,不就是个公主么,我再给你赐一个不就完了?”
得嘞,有了这句话,荀元良心里那存着的最后一丝“这个女人是不是红颜祸水”的顾虑,最后也打消了。
他恭恭敬敬对苏羲一拱手:“主母此言得之。”
“行了,去吧。”
苏羲道,“弱国无外交,如今侯爷是强势方,你这趟差事不会太难办,不必担心,我在这儿的情况也不算太坏,你不用因为着急把我换出来再做什么不该有的让步,明白么?”
荀元良就再对苏羲一拱手:“是,属下告退。”
完了才看一边带他过来的那位近侍,“这位大人,走吧。”
他是走了。
而苏羲也再次低头去研究自己手上那本残卷,完了慢悠悠地开口:“殿下出来吧。”
完颜琛都气笑了:“你早知道我在?”
“屋子里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苏羲道,“这个时节,也只有殿下会过来了。
殿下稍等,我把这本书粘完就去给殿下倒茶。”
完颜琛不太开心,就看着苏羲搞残卷:“你也太入神了,这些书让下头人去整理期不好……”
“这都是孤本,给他们我还怕糟蹋呢。”
苏羲很淡定地把那一页书沾完,然后才起身,“殿下坐。”
说坐,其实也就是一边的蒲团而已。
不过好在完颜琛也习惯了道观简陋,就跟着跪坐下来,再由着苏羲给他倒茶,茶是好茶,人也是美人,完颜琛却没有一个好心情,低头把茶喝了才道:“你既这么喜欢书,索性就留在这里看好不好?
非要跟晏恒回去么?”
苏羲一个淡定的笑:“殿下,人家晏恒到底是在您之前就得到了我的。”
完颜琛却不服气:“青岚,其实我不太明白。”
“什么?”
“南人素来重贞洁。”
完颜琛道,“你与我固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外人心里其实……该有的都有了,晏恒竟然不介意的么?”
苏羲歪头:“我一直都劝殿下,凡事设身处地去想。”
“怎么说?”
“殿下。”
苏羲道,“如果您是晏恒,如果您已经得到了我,那……您会因为另外一个男人曾经想娶我甚至是和我发生了一点什么于是在意或者放弃我么?”
完颜琛:“……”
好的又被说服了。
不会。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呀。”
苏羲的声音都能听出来一股傲气,“我自问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怎么说?”
“我既是最好的。”
苏羲朗朗笑道,“我看重的自然也应当是世间最好的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