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二十三)
但系统还是忍不住那逼逼赖赖的冲动:“不是……林如海是病死的,宿主我知道你在政斗上牛逼可是在这种天命上你能想什么办法?”
“谁说林如海是病死的。”
苏羲嗤之以鼻,“放心吧,我捞过他那一把之后他想死都难。”
系统:“……”
等等,你啥时候捞过林如海一把我怎么不知道!
它默默去角落里自己画圈圈了。
没人提醒还好,苏羲这么一说,王夫人想了想林黛玉光明的前程,喉咙狠狠滚了滚。
心情暴躁极了。
就是……如果黛玉最后嫁给了宝玉她会不痛快,因为她看不上黛玉那个娇娇弱弱的样子,但是如果黛玉最后没看上宝玉而攀上了高枝她就会更不痛快,因为她不允许黛玉比宝玉好。
而贾母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关心王夫人心情的,她只看着苏羲:“既报了上去,那……陛下查了这事了么?”
“查了,鲍太医蓄意杀人,已被革职查办,有司去查了鲍太医府上,也将太医院鲍太医经手过的药材都翻了一遍。”
苏羲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女官,“这是陛下给我的回复,还没来得及拆,今儿个大家都在,为了让事情大白于天下,现在拆吧。”
女官双手接过了信开始读。
因为很清楚妻子是要用这封信去收拾荣国府的原因,李珈在信上克制极了,完全没有平时给苏羲写信的各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天花开了我好想你,今天看到礼部给你的聘礼单子了我好想你,你对婚礼议程有什么想法吗我好想你……的各种肉麻,只是介绍了一下鲍太医参与荣国府宅斗的那些事。
皇帝这么个直男,竟也很会讲故事——
据鲍太医的供词,贾政妻王氏将鲍太医请到了荣国府,王氏请他炮制人参养荣丸,药材由王氏提供。
审问的人问过鲍太医知不知道王氏药材上的问题,鲍太医供述,人参是老人参了,早就失去了药性,他给王夫人提过这事儿,王夫人说你别管,做就行了。
然后,王夫人给他塞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太医明白我的意思么?”
鲍太医:“……”
其实本来不太明白的,但是知道了王夫人坚持用已经丧失药效的人参还说什么你只管做,也就明白了。
“见效不需要快。”
王夫人说的是,“效果不需要太好,少则三五年,多则五六年。”
故事复述到这里,女官戛然而止。
给了现在被锤的王夫人发挥的空间:“鲍太医污蔑!我何时向他说这些了!别不是他为了脱罪瞎编的吧!”
嗯,效果到位了。
女官继续读:“朕初知此事时亦感震惊,王氏乃梓童之母,梓童平日亦常与朕言及王氏乃宅心仁厚吃斋念佛之人,朕实在不明为何她如此心狠手辣,该不会是鲍太医受人指使,故意陷害?”
所以陛下怎么办了呢?
鲍太医提出的证据是王夫人给他的那张五千两的银票,他是在京城哪个哪个钱庄兑的银子,完事了查到了那个钱庄,找到了入账的银票,刚好因为张氏女和守备公子自杀未遂的那件事,陛下把铁槛寺那个老尼姑给拘了,银票给老尼姑看过。
嘿,你猜怎么着?
银票正是从张家那个想退婚的财主送到老尼这里又送王夫人手里,王夫人没兑票,直接把不记名的支票开给了鲍太医。
证据确凿。
逻辑闭环。
“梓童宜趁在家待嫁之时将此事处理妥当。”
这是皇帝的最后一段话,女官的语气严厉极了,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荣国府中人想都想得到陛下写下这话时的勃然大怒却又强行忍耐的情状,最后一句话更是精髓,“国朝皇后母仪天下,不该有如此蛇蝎心肠的母亲。”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事情很显然还没有结束——
王夫人是天真烂漫之人,说人话就是其实弄不太明白一些政治暗示,便如如今,她从朴素的感情上论是能意识到皇帝知道了这么一档子事之后的震惊与愤怒,但得的却是一句轻飘飘的“皇后不该有如此蛇蝎心肠的母亲”,就总有一种……皇帝的愤怒配不上他说的话的感觉。
更配不上得了这句话之后苏羲那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连带着贾赦贾政都不敢站起来了,隔着帘子对着皇帝所在的方向就跪了下去的恐惧。
于是王夫人小声问:“陛下……陛下是什么意思?”
苏羲垂下眼眸来,两滴水珠落到了地上,她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低头垂泪的样子,实在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到底……”王夫人开始慌了,“到底是怎么了?”
就这阵仗别说王夫人了连贾母都害怕——毕竟她也是个天真到送孙女入宫爬床的傻白甜,贾母其实也没太明白这句话是啥意思。
苏羲沉默了许久,才叹道:“还想要我嫁入皇宫的话,那就只能让我没有您这样的母亲了。”
王夫人的脸瞬间就白得可怕,声音都是颤抖的:“可……可你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都记入族谱了!你入宫的时候都是这么报的,圣旨上写的都是我,怎么……怎么就不是了呢?”
苏羲垂下眼眸来。
“陛下的意思是。”
苏羲虽没说话,可贾政明白了,看着王夫人的眼眸里突然就有种令人害怕的光彩,“陛下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死,可以出家,可以从此消失,只要你不在荣国府里不以大姑娘母亲的身份自居,她就仍然可以风风光光嫁入宫中做皇后。”
王夫人:……这怎么可以!
那这个女儿我岂不是白生了。
贾政你不是人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已经打算放弃我了。
“大姑娘!”
王夫人手上死死地捻着她日常拜佛用的念珠,立时扑到了苏羲脚边,仿佛要溺死的人去抓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去拉苏羲的裙角,“你要救我!我是你的母亲我怀胎十月才生了你你不能忘恩负义!你去求陛下!黛玉也没死呀怎么我要去死呢?”
苏羲那个垂下眼眸的角度,刚好就对上了王夫人扑过来后的一双眼。
苏羲知道,这年头对女孩子道德的要求简直高得过分,她虽有心改变规则,但至少不是现在改,现在的她仍然只能遵守这一套行事规则做个十全十美的人,也就是说……
她顺着椅子也跪了下来,就在王夫人面前,抬眼看着王夫人,叹道:“我知道,儿不嫌母丑,您不管做了什么事,都是孩儿母亲,这是谁也抹不掉的。”
王夫人突然就仿佛得了主心骨一样,热泪都要涌出来了:“我就知道大姑娘是最孝顺的!”
苏羲浅浅笑了笑,那笑容里是无尽的苦涩凄婉。
一直在看二房演,偶尔低头看看苏羲刚才给大家的那一叠信笺的贾赦突然开口:“却不知,大姑娘打算怎么救母亲?”
“无非是不做皇后罢了。”
苏羲回答。
贾赦笑笑,不说话了。
贾赦那么一笑,苏羲都忍不住挑了眉,心里起来了一点旁的心思。
但那是别话,暂且不说,主要这不做皇后的话一出来,王夫人僵在了原地,而一心等着孙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贾母坐不住了:“大丫头说什么胡话!你封后的旨意是陛下明旨签发,昭告天下,怎么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事?
这难道还有后悔的?”
再说了王氏没了也就没了,害了我外孙女的坏女人活该完蛋,没必要搭上我孙女那光明璀璨的前途(和荣国府即将中兴的未来)。
苏羲却涩然笑道:“祖母,圣旨固已签发,但……还是有更改余地的。”
“怎么说?”
“我死了,自然就没有做皇后这一说了。”
寂静。
沉默。
令人窒息。
王夫人愣在当场,要说让女儿去死她肯定是不乐意的,但要说让她母爱爆棚自愿以自己的死亡换得女儿荣华富贵那也是做梦。
贾母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贾政气得面皮紫红,贾赦冷眼看着这一幕,半晌没等着贾政说点什么,不由讥诮。
这个二弟,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担当呀。
也不知我这聪明的大侄女有没有为她父母这个德行失望。
不过,这个恶人贾母贾政不做,贾赦倒是有点小想法的。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姑娘胡说些什么!”
“大老爷?”
苏羲心里对贾赦的揣测终是坐了实,聪明人之间有时候连剧本都不用对,演戏这种事简直张口就来,“侄女说的不对么?”
“谁死了都救不了王氏。”
贾赦正直极了,恨声道,“哪怕你不做皇后了,王氏做的这些恶事就不存在了不成?
陛下就能不追究了?
此事陛下知道了,妹夫肯定也就知道了,妹夫难道就能忍下这口气?
再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王氏行下如此恶事还逼死了你,如此恶妇,难道你父亲就能不休弃她了?”
说到这里还看了贾政一眼:“二弟说呢?”
贾被迫表态政:“正是!”
贾赦都说得那么正气凛然我更不能输给他了!
如此,才是真的锤死王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夫人脸色苍白地回头看着贾政,半晌,软塌塌坐到了地上。
“去王家。”
贾赦摆摆手,叫小厮,“请王家舅老爷过来,商讨……王氏之事。”
小厮应声去了。
而隔着帘子,王夫人不会知道,贾赦低头看着苏羲的第三张信笺,看着王夫人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怨毒极了的表情。
信笺上写的,当年王氏用的也是这个鲍太医,害死了贾赦的元配正妻张氏。
如今,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该来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