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一入醉香坊, 那就好比唐僧误入盘丝洞,花蝴蝶飞进百花丛,一路走过去, 但凡是瞧了他一姑娘,总要扔个香帕子调笑两句。
虽说醉香坊是盛京有名青楼, 但青楼始终是青楼,是有钱人寻欢作乐地方, 来恩客大一言难尽,像沈公子这样天人之姿,屈指可数。
但热情似火姑娘们,沈公子委招架不住, 无奈之下, 只好拉过跟在身后孔尚挡于身前。
“公子?”孔尚还不道己被当做了挡箭牌,一脸茫然。
“别问, 走你。”沈青琢藏在他身后,另一只手打开折扇,半掩住那张清绝昳丽脸。
三人上了二楼,又绕了一段路,停留在一间雅致厢房门前。
“公子, 奴家就住这间屋子, 请。”香怜波流转, 福身请公子进门。
“好。”沈青琢一脸云淡风轻地踏进门槛。
孔尚正准备一起跟着进去,却被香怜拦住了, “这位爷, 您就不必跟进去了吧?”
“我为何不能进去?”孔尚顿时就急了,激动地比划着双手,“我跟我家公子一起来!”
他可肩负着保护沈大人重任, 大人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课担待不起!
香怜却不怕他,“醉香坊姑娘一次只接一个客人,这个规矩,孔爷不道吗?”
孔尚:“我——”
“你就在外面候着吧。”沈青琢转过身,“若是有需要,我会唤你进来。”
孔尚皱眉:“公子!”
“或者,你可以去找一位姑娘谈谈风月。”沈青琢笑道,“银子公子给你付,算是请你了。”
孔尚忍不住心动:“我真可以吗?”
上次他来时,见那位春桃姑娘,心还一直念念不忘呢,只是春桃“登门费”不菲,还不一定排得上号。
沈青琢尚未回话,香怜便一把门上,“孔爷您随意。”
沈青琢:“”
香怜一转身,面上又挂起柔柔笑意,“公子,请坐。”
沈青琢在案桌旁落座,刚准备开口问香怜姑娘会什么才艺,鼻尖一股香味袭来,香怜竟直接扑过来要解他衣衫。
“哎等等!”沈青琢一个措手不及,连忙抬手抓住衣襟,“香怜姑娘,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奴家是小女子,可不是劳什子君子。”香怜娇嗔地瞪了他一,伸手就往下去了。
“香怜!”沈青琢狼狈地躲着她手,不好对姑娘动粗,只能提高嗓音喝道。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他当初就不该嘲笑被两个宫女霸王硬上弓小徒弟,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
“公子?”门外守着孔尚听见动静,急得直捶门,“公子您没事吧?”
“无事。”沈青琢以玉扇挡住香怜,“香怜姑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香怜见公子抵触模样,有些没劲地撤开了身子,“公子,您还真要奴家喝茶谈天啊?”
来醉香坊恩客,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文人『骚』客,那些男人们一开始确会附庸风雅,听曲赏舞,还有姑娘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但说到底,终还不是要奔向床帏间那点男女之事。
“咳咳”沈青琢清了清嗓子,整好微『乱』衣衫,“香怜姑娘有什么才艺?”
香怜看向一侧摆放琴,“略通音律,公子想听什么曲?”
“香怜姑娘喜欢什么曲子便弹什么曲子。。”沈青琢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姿势
“呵呵”香怜掩唇轻笑,“沈公子好风趣。”
“铮铮”琴声响起,以幽怨开端,逐渐杀伐四起,急促低音琴声中孕育着躁动不安,进而气势咄咄『逼』人,撞出火花四溅,纷披灿烂,戈矛纵横,仿佛一场激昂战斗近在前。
沈青琢眉心微蹙,若有所地盯着神『色』肃然抚琴女子。
区别于传统琴曲意境高远,曲调平,这一曲《广陵散》刀光剑影,杀机四伏,既抑郁愤慨,又慷慨激昂,并非风花雪月烟柳之地喜欢琴曲。
“好!”一曲毕,沈青琢以扇抚掌,赞叹道,“琴美,曲美,人更美。”
香怜收手,浓妆艳抹脸上重新『露』出妩媚神『色』,“既然奴家这么美,沈公子为何不心动?”
“那说明本公子定力强。”沈青琢点了点对面位置,“来坐。”
香怜起身,依言落座,又笑道:“接下来,沈公子莫不是要与奴家谈诗词歌赋或是家国情怀了?”
“非也。”沈青琢轻摇纸扇,“公子要与你打听一位姑娘。”
闻言,笑容微微一僵,又掩饰似嗔怪道:“奴家就坐在公子身侧,公子还有心打听别姑娘?”
沈青琢但笑不语,袖中掏出一张纸,“这个太阳图腾,香怜姑娘身上也有么?”
香怜唇角笑容彻底消失,“沈公子从未来过醉香坊,从何处见得这个图腾?”
沈青琢又掏出另一张纸,平静地展开,纸上画像展示给她看,“那这位姑娘呢,香怜姑娘是否认识?”
香怜顿了顿,神情若地回道:“不认识。”
“看来是旧相识。”沈青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不会错过她面上每一丝微表情,语气肯定道,“本公子今日找对人了。”
“沈公子。”香怜见轻易糊弄不过去,干脆直截了当道,“除了打听人打听事,公子想做什么香怜都可以奉陪。”
沈青琢双眸微敛,淡淡道:“既然香怜姑娘不能给出我想要东西,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香怜姑娘不肯开口,然有人愿意。”
说罢,他起身,朝门外喊了一句:“进来。”
“等等!”就在这时,身后香怜忽然开口,叫住了他,“沈公子想道什么?”
沈青琢垂下眸,唇角笑意一闪而逝。
他转回身,“还请香怜姑娘无不言,言无不尽。”
厢房内,沈青琢坐于桌前,端了一盏香茗浅品,人高马大孔千户站在他身后。
“她叫玲珑,原是醉香坊清倌。”香怜缓缓开口道,“玲珑才貌双全,尤其以曼妙舞姿闻名,曾有许达官贵人慕名而来。时间长了,难免有人打起歪主意,出高价要强行给她破身。”
孔尚不恍然大悟道:“原来她就是玲珑?我在宫——”
沈青琢一扇子飞过去,及时打断了他大嘴巴。
孔尚差点把己舌头给咬了,着急忙慌地道歉:“对不起,公子!我错了!”
“香怜姑娘请继续。”沈青琢微微一笑。
“醉香坊么,只要银子给到位,其并没有严格意义上清倌,妈妈很快就动起了要她卖身念头。”香怜似是陷入了回忆中,“玲珑誓不从,绝食了好几次,但还是无,即便饿得半不活了,还是被妈妈送到了恩客床榻上。”
沈青琢不觉蹙了蹙眉,“然后呢?”
香怜:“也是那一次,玲珑遇见了那位姓萧公子。”
“萧公子?”沈青琢心下一动,心头隐隐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
沈青琢猜测道:“再然后,玲珑便被那位萧公子赎了身?”
“没错。”香怜掩着帕子笑道,“前段时日,那位萧公子再度千金一掷,给玲珑赎了身,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沈青琢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香怜姑娘怕是以为玲珑去过好日子了,却不道,玲珑化身绿梅,如今成了被通缉杀人犯。
“虽说我们这种青楼女子,即便被赎了身,也非清白之身,很难进正门做正室,但那萧公子既然对她如此大方,想必也不会叫她受太委屈,总归比在醉香坊好得。”香怜抬望向沈公子,语气微沉,“可今日,沈公子却拿着她画像来问人,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沈青琢避而不答,又问道:“那位萧公子,每次来这,可还接触了其他姑娘?”
“这……”香怜神『色』犹疑起来。
沈青琢示意身后孔千户。
孔尚会意,又从怀中掏出一根金条放在桌上。
“香怜姑娘放心,今日本公子与你打听所有事,出了这扇门,不会再有第四人再晓。”沈青琢轻摇玉扇,“若是香怜姑娘想离开醉香坊,也可直说。”
香怜咬了咬牙,低声回道:“那萧公子每次来,还会去璎珞房久坐。”
“璎珞?”沈青琢微一侧首,“小孔,你听过这位姑娘吗?”
孔尚:“当然听过,这位璎珞姑娘是醉香坊头牌之一!”
这位璎珞姑娘是名动盛京名『妓』,琴、棋、书、画、诗、弈、绣无所不能,尤其是诗词书画,堪称一绝,引得文人『骚』客争相为其『吟』诗作赋。
“孔爷说没错,璎珞房出入都是京城大人物。”香怜又看了沈公子一,“我本以为萧公子也会给璎珞赎身,但璎珞依旧如常接客。”
“大人物?”沈青琢以扇柄轻轻敲着桌面,“大人物?”
再大人物,还能大得过东宫那位太子殿下吗?
香怜探过身来,神神秘秘道:“我私下听说,当朝好几个大官都是璎珞房常客。”
沈青琢“嘶”了一声,“那位璎珞姑娘,我要如何才能见到她?”
“这就难了。”香怜坐回椅子上,“沈公子第一次来醉香坊,连璎珞门都『摸』不着。”
沈青琢开扇,慢悠悠道:“是么?”
约莫一柱香功夫后,二楼雅座上了一位翩翩公子。
正值醉香坊上客时辰,一楼客座二楼雅座,客人们陆陆续续落座。
醉香坊每晚都有姑娘献艺,有音乐歌舞,有乐器演奏等,光是看一场歌舞表演,也要花上十两纹银。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啊!”一位身穿锦袍青年主动走过来搭话,“是第一次来醉香坊?”
沈青琢收回目光,看向来人,含笑回道:“正是如此。”
那青年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公子是盛京中人吗?按说,盛京有如公子这般风流人物,谭某应当不会不认识。”
“谭兄谬赞,在下确才来盛京不久。”沈青琢拱手道,“鄙姓沈。”
“原来是沈公子!”谭瑞喆爽朗一笑,“沈公子今日来此,可是冲着哪位姑娘来?”
沈青琢略一索,回道:“不瞒谭兄,我是冲着璎珞姑娘来。”
此言一出,谭瑞喆讶异地挑眉,“璎珞姑娘门槛可不低。”
“沈某倾慕璎珞姑娘风采已久。”沈青琢不紧不慢地摇着
谭瑞喆量一番,换来身后小厮,在小厮耳畔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今日有缘在此相见,为兄便替沈公子试上一试。”谭瑞喆来熟地在他身侧落座,又笑道,“不过成与不成,为兄可不敢打包票。”
“谭兄真是个爽快人。”沈青琢勾唇轻笑,“无成与不成,沈某承谭兄情了。”
他一笑,谭瑞喆便不微微失神,盯着那双微扬桃花挪不开。
孔尚对这种痴『迷』目光已见怪不怪了,一边留意着沈大人安全,一边分神去看台下姑娘表演。
今醉香坊姑娘表演是舞,配合着乐师弹奏靡靡丝竹音,看得围观群众如痴如醉。
沈青琢却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对面刚认识谭公子聊天。
过了一会,他叫来孔尚,在孔千户耳畔吩咐了一句。
孔尚得令,立即下楼去,找到舞台一侧负责清点打赏茶女。
片刻后,那茶女高声喊道:“二楼雅座沈公子,一掷百金!”
满座哗然,所有客人皆转去找那位出手阔绰公子哥。
这醉香坊就像一个大型直播间,姑娘们表演才艺同时接受观众打赏,若是打赏足够金额,茶女便会人工播报感谢打赏者。一场表演结束后,榜一大哥会得到一些额外报酬,比如被姑娘们单独请入厢房,喝茶聊天云云,至于过夜,那又是另外价钱。
总之,沈公子榜一排面是有了。
一阵轰动后,醉香坊又渐渐恢复平静。
“沈公子,你不是冲着璎珞姑娘来吗?”谭瑞喆有些不解,“为何……”
“不影响。”沈青琢淡淡回道,“这点小钱,算是对今晚表演姑娘尊重吧。”
他这几年在宫攒下金银珠宝,寻常人家几辈子都用不完。攒钱千日,用在一时,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谭瑞喆看他神变了变,试探着问道:“敢问沈公子,目前高就?”
“不才闲人一个。”沈青琢半真半假地回道,“家有点小钱罢了。”
两人说话间,一道略显尖锐女声响起:“呦,这位就是沈公子吧?”
沈青琢抬,一位浓妆艳服年过半百女子映入帘。
尽管妆容浓艳,但完全遮掩不住她面上细纹,满脸笑意地看着沈公子,那神活像是在看一条待宰大鱼。
沈青琢:“想必,你就是醉香坊老板娘了?”
“沈公子好力!”老板娘蓄意逢迎,“台下舞,沈公子看得可还满意?”
“一般吧。”沈青琢收拢玉扇,语气漫不心道,“本公子慕名而来,可如今瞧了一,也不过尔尔。”
老板娘笑容一僵,很快又笑眯眯道:“看来沈公子也是光挑剔之人,不过既然醉香坊盛名在外,肯定不止如此。”
沈青琢暼了她一:“此话怎讲?”
老板娘拍了拍手,“沈公子,您再仔细瞧瞧呢?”
须臾后,数十位姑娘楼上鱼贯而出。
这些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应俱全,看得人花缭『乱』。
沈青琢微微侧过脸,用扇子挡住双唇,低声问道:“这当中有她吗?”
孔尚仔细看了好几,忽然想起来:“公子,我也没见过呀!”
沈青琢:“……”
“沈公子,今夜有空姑娘们都在这了,您瞧瞧可有喜欢?”老板娘殷勤道,又拉着前面几个姑娘转了一圈,“醉香坊姑娘们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只有沈公子
沈青琢缓步上前,敲着玉扇装模作样端详着那些姑娘们,心却暗道,这一幕怎么像是在选妃呢?
这时,站在边上姑娘忽然脚脖子一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栏杆处倒去。
那栏杆不高,很容易直接摔下去,沈青琢来不及想,疾手快地一把接住了她,“姑娘小心!”
老板娘却根本不管那姑娘活,趁热打铁道:“怎么样,沈公子想入哪位姑娘闺房促膝长谈?”
沈青琢笑了一下,尚未开口说出己诉求,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极为幽怨嗓音:“先生……”
沈青琢瞬间如遭雷劈,下意识松开双手,怀正一脸羞涩凝视着他姑娘,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孔尚一脸惊讶地喊道:“七七七、七殿——”
“原来,这就是先生口中所说……”萧慎孤身站在二楼入口处,漆黑幽暗眸沉不见底,一字一顿道,“制香坊?”
沈青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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