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阳峰后山幽竹林中萦绕着令人不安的瘆人气息,皎皎月光穿不透密竹,林子里昏暗一片,只有深处的屋子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烛光。
烛光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
在屋前的小小一片空地上,一个身影佝偻着背脊,坐在轮椅上,伸长了细骨伶仃的手臂在地上画着什么。
向司觉连手都在颤了,再也拿不稳剑,胸腔里却还闷着一口气,不想就此埋入黄土。
他一直能听到若有似无的细细铃铛声,铃音将胸中那口不甘的气搅得翻江倒海,催命似的冲上脑门,让他再也不管不顾,动用了禁阵。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汇入脚下法阵,随着法阵逐渐成型,红光中弥漫的黑气越来越浓,顺着他手腕的伤口往身体里钻。
聂音之隐在茂密的竹叶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法阵,向师叔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魔气浸入向司觉的身体,就如同枯槁的草木重新受到雨露滋润,他的背脊逐渐挺直,一寸一寸地站了起来,赫然又有了几分剑修如松如竹的模样。
但这副表象并不长久,向司觉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喜悦,就突然痛嚎一身,跌坐到地上。
魔气中传来一个带笑的男子声音,“将这副残身败躯和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魂魄,献祭于本座,真当本座是收破烂的么?”
“我能以自己为桥梁,助你冲破封印重回世间。”向司觉信誓旦旦道,他相信对眼前之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诱惑,他目眦欲裂,已然走火入魔,“只要你让我重回巅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剑修,呵呵。”魔头打了个呵欠,声线慵懒,半点兴致都无,“剑修也就只有那劳什子剑心值当看一眼,可惜你剑心蒙尘,和茅坑里的石头没两样。”
【哇哇哇这个剧情走向超乎我想象】
【这个声音是魔尊吧?他竟然这么早就出场了】
【女配和反派也有交集吗?】
【阿音,这个反派很坏,不要接触】
【淑芬表示这个剧情走向和书里已经完全不一样,变动好大啊,好多剧情都提前了】
【我第一次看这种AI剧,有没有好心人解释下,以后剧情是不是会面目全非】
【应该不会吧,这部剧剧情都走三分之一了,前面都跟原著差不多】
【虽然是由AI自行演绎,但是剧里的世界背景和人物逻辑都是按照原著设定的,基本上不会面目全非,除非有什么变量】
聂音之瞥了一眼弹幕,没看懂它们在说什么,在这种紧张气氛中,突然冒出些花花绿绿的字幕来,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寂静黑夜里,向司觉粗重的喘息如同残破的风箱,一声急过一声,聂音之听得耳窝子疼,怀疑下一刻向司觉就得被这毒舌的魔头气死。
“你说是也不是?”这句话几乎是贴着聂音之耳际响起,她悚然一惊,才惊觉自己周身竟然已经被魔气缠绕。
她手腕处被一个阴冷的触感重重舔过,就像是舌头一样抵开她脉门的伤,聂音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立跳舞,惊慌失措地扯开缠绕在手腕的魔气,一掌劈开魔气,飞身朝着竹林外狂奔。
魔气从她周身脱离,影子一般自袖摆裙裾处分开,大魔头并没有阻拦她。
就在此时,变数陡生。
地面上的献祭阵没能成功,阵法崩溃,露出底下一层隐藏阵法。
而那阵法此时光芒大盛,已然开始运转。
魔气中传来男子轻吟,“共生阵法?”就算到了此时,他的口气依然不急不缓,好像丝毫都没有因为向司觉
向司觉癫狂地大叫道:“是的,共生!封寒缨,你今日来了就别想走,阵法已经生效,我死你也得死!”
强买强卖!好样的,向师叔!
竹林里响起男子肆意张扬的大笑,“是么?”
聂音之在逃跑中,忍不住好奇回头张望,只见阵法迸出的白光勾勒出一抹修长挺拔的剪影,肩宽而腰窄,双腿修长笔直,融融白光中能看到他飞扬的发影。
那影子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略微侧过身来。
【大魔头这是在裸奔吧!】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画面吗斯哈斯哈】
【封寒缨快把衣服穿起来,你的身子怎么可以随便给别人看,妈妈不准你裸奔】
【摄影师看正面,看正面】
【草,摄影师你鸡腿没了】
聂音之脚步微缓,视线诚实地往下滑去,可惜魔头身影略微凝滞了一下,五指伸出,一袭长袍暗影裹上他的身躯。
“……”
聂音之没有停留,一口气退出竹林,冲入明亮的月色中,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手中收回来的铃铛和窥视符咒,回头望向竹林里弥漫的黑气。
这么重的魔气肯定会惊动云笈宗的师叔师伯,在他们赶来之前,聂音之匆匆潜入夜色。
香甜的血腥味消失,顾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共生阵法的光芒逐渐消融在虚空中,落下不可逆转的契约。
向司觉一双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封寒缨,你是不是做梦都想不到,你十年前废掉的人,十年后会与你生死相关,哈哈哈——”
顾绛怜悯地看他一眼,“你找我徒弟,叫醒本座作甚?”
向司觉的笑声戛然而止。
-
聂音之回到折丹峰,遥遥望了一眼急坠向毕阳峰的金光,暗暗祈祷:
希望向师叔争气一点,成功绑架魔头,给桑无眠找点事做,最好真的能把桑无眠锤得满地爬,让他没工夫来剖她的金丹。
毕阳峰上的天幕浮着弹幕,剧情重心还在那里,隔得太远,聂音之看不清楚了。
她登上折丹峰上的阁楼中,倚在窗边一直望着毕阳峰的方向。
直到天将破晓之时,一道剑光撕破了昼夜交替的浑浑天幕,合着破晓的旭日金光落到毕阳峰上。
桑无眠回来了。
浩瀚剑气在空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气浪,骇然荡开,顷刻间将毕阳峰上的魔气涤荡一空,就如清扫灰尘一样轻松。
聂音之很失望,看来被捶得满地爬什么的,根本就是骗她的。
“真没用,到底是向师叔不行,还是魔头不行?”聂音之不甘心地嘀咕。
她的手腕上忽然传来一丝刺痛,聂音之扯开纱布,瞳孔骤然缩紧。只见白皙如玉的晧腕上,环着一圈枝蔓一样的黑痕。
聂音之用力擦了擦,脉门上的伤口已经愈合,那黑痕就如陷在皮肤内部一般,分出几缕分支,与她经脉相连。
魔气?
聂音之急忙打坐入定,想要将魔气逼出体外,只是那黑影与她经脉缠得难分难舍,没有进一步侵蚀,却也分离不开。不仅纠缠着她的肉身,就连神魂上都嵌入了这一圈黑影。
她想起昨夜退出竹林中时,那从手腕上舔过的阴冷感触,她昨夜查看的时候,分明没有任何异常。
聂音之盯着手腕思索片刻,重新取来丝带将手腕裹好。
不到一天,云笈宗发生的两件大事,就传遍了整个宗门。一是,毕阳峰向师叔入魔,被栖真仙
萧灵伤得很重,桑无眠带她回来后,就在闭关为她疗伤。
云笈宗的长老一部分处理向司觉的后事,剩余的全都聚集在慈虹殿中护法。孟津自然也在这里守着。
一轮运功完毕,暂时压制住萧灵的体内瘴毒扩散。
等其他人离去后,桑无眠抱上沉睡的萧灵,将她安置到偏殿。
云笈宗医修长老荆重山神色凝重,对桑无眠说道:“萧灵的经脉被瘴毒侵蚀严重,丹田又没有容纳灵力的基础,我们给她灌输再多灵力都是治标不治本,很难彻底拔除体内瘴毒。”
“更兼之,她从金丹境界跌下,内府严重受损,从外灌注的灵力对她来说,无异于剜肉医疮。”
孟津有些着急道:“荆师叔,那该如何是好?”
荆重山只看着桑无眠说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能有一颗和萧灵属性相合的金丹,推入她内府,以金丹修复根基,滋养经脉,驱除瘴毒。”
桑无眠抬眸,冷凝的目光的荆重山对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桑无眠自然听得出来。
荆重山是看着萧灵长大的,她修炼刻苦,常常带伤,便经常跑来找他治疗,两人感情很是深厚。
而他对桑无眠领回来取代萧灵的那个人,却不是那么喜欢,他担心桑无眠移情后,下不了决心,话已经挑到了明处,“这几年来,你一直将你那小弟子当做萧灵教养,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桑无眠面无表情,没有应声,他垂眸看向床榻上遍体鳞伤的人,经年冰封的眼眸中也露出几分沉痛不忍。
萧灵眼上覆着白纱,肤如凝脂,唇若点朱,顺滑的长发披散在身周,透着病弱的娇美,乍一看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拿灵丹妙药堆砌出来短暂的表象,白纱下的眼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彻底坏死,瘴毒在她皮肉下留下了蛛网似的丑陋斑纹。
桑无眠还记得自己初见到她时,若不是如意剑认主,他几乎都认不出眼前的人,萧灵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下意识惊慌失措地躲避,甚至不敢与他相认。
那一刻,桑无眠又一次体会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
他承诺过,会不惜一切治好她,让她重回昔日模样。
“当初是云笈宗没有保护好她,你这个师尊已经辜负过她一次了,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荆重山言尽于此,转身离开。
孟津看了看桑无眠,走到床榻边,他似是伸手想要碰一碰萧灵,但悬空半天又无处可落,生怕呼吸重了,都会伤到她,“师姐……”
“敢问师尊,会做如何选择?”
“灵灵。”
孟津低下头,看到了萧灵轻轻动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