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殊开着汽车,跟在刘易斯的车屁股后面。
这一回,他总算体味到了宋风时开车跟踪他的心理了。
可惜,金兰殊和宋风时不一样。
宋风时的车子是黑色的商务风汽车,在街上不显眼。金兰殊的那辆百万豪车开在刘易斯背后,刘易斯要这都留意不了,那真的是眼睛有病了。
刘易斯皱了皱眉,忽然一打方向盘,故意急转弯,兜入一条狭窄的单行道。
后面的车子没来得及跟,便错过了。
跟丢了目标的金兰殊捶着方向盘骂脏话。
而刘易斯则安心地继续驾驶着。
宋风时感到有些不安,只说:“算了,你载我回家……”可说到“家”字的时候,他觉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家”。
在这个城市,他长期以来独居。现在,属于他的小居室租借给了同样孤身打拼的宋媚钗。他也曾经把和金兰殊一起住的屋子当成“家”。
但一旦分手,那个“家”也不是自己的了,是金兰殊母子的家了,和他已经没有关系。
他现在住在酒店里,像无根的浮萍。
“你刚刚说什么?”刘易斯侧过耳朵,“我没听清楚。”
宋风时有些庆幸刘易斯没听清楚,不然,他要是说了“回家”却又说不出“家在何方”,那就真的尴尬了。
宋风时笑笑,说:“我问你,为什么有空带我去酒吧喝酒?”
刘易斯说:“我推测你的心情不会好,就带你去酒吧放松。”
宋风时却道:“我心情怎么就不好了?就因为变成单身了吗?”
“不,不是。”刘易斯笑着摇摇头,“我是觉得你加班到这么晚,心情不会很好。”
宋风时倒是无言以对了。
“其实也还好……”宋风时一手托着下巴,“比起来,我还宁愿早点回去洗洗睡。”
刘易斯却笑道:“放松一些吧!明天是周末呢。工作是做不完的,人生却是有限的。”
宋风时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了一条来自金兰殊的短信。
“金兰殊:明天交方案!”
宋风时真的是眼前一黑,只叹息说:“不是每个老板都和你一样,知道员工是需要周末的!我这下真的要回去继续加班了。”
“噢,那太可惜了。”刘易斯顿感惋惜,又说,“那你想去哪儿加班?回家吗?还是回公司?”
“资料很多在公司,而且很多机密文件不能带走,我还是回公司搞吧!”
于是,刘易斯将宋风时送回了公司。
蹲在柱子背后的金兰殊看到宋风时回来了,便感叹自己的机智无双。
金兰殊瞅着刘易斯开车走了,便又给宋风时发了条短信:“算了,我忘了明天周末,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刚回到公司准备打开电脑的宋风时对着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激情辱骂了总裁超过半分钟。
宋风时回到了X酒店,倒头便睡。
他醒来后,看着空无一人的枕边,忽被一阵剧烈的空虚侵袭得狼狈不堪,伪装的冷静土崩瓦解,他仿佛怕冷一样蜷缩起来,如同哭泣的虾米。
说起来,他还是爱着金兰殊啊。
这个认知让他无比挫败。
他呆坐在梳妆柜面前,随手打开了抽屉,便看到一瓶淡黄色的香水。
是金风。
金兰殊送给他的AI订制香水。
思君明月夜,火落金风高。
想你的
宋风时木无表情地拿起了那瓶香水,机械地喷了两下。他并不是故意为之,只是他习惯了每天起来喷一喷这瓶香水,即使是离开了金兰殊以后。
这就和拿起了牙刷刷牙一样,是早晨盥洗的一个步骤,他已经忘记了这个动作的含义了。
但是当兰花的幽香席卷而来时,宋风时才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样,眼睛被浸湿了。
失恋,就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身边的每一件小东西,手上做的每一件琐事,都能让你立即想起不该想起的人、事、物。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宋风时披上了围巾和厚毛衣,试图遮掩喷上身上的香味,但因为身体变得温暖,气味反而更明确了。
“也许我应该去洗个澡。”可是宋风时又有些眷恋这股味道。
他知道,洗过这个味道之后,他下次会记得不再喷这个香水。
这就意味着,他会有很久的一段时间,无法闻见这个香味。
宋风时漫步目的地走在街头,看到单身的人,想到自己单身,看到成双的人,想到自己落单……
真是可怕。
失恋这件事情。
宋风时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别让自己闲着了,闲着就爱胡思乱想,赶紧回去加班吧。
加班还能挣点加班费。
宋风时在X酒店的餐厅里吃过了早午餐之后,便回到了“云想”加班。
在宋风时打卡之后,金兰殊也在同步到手机的考勤系统上看到了宋风时的头像亮起。
“周六还加班呢。”金兰殊盯着手机屏幕。
系统上,宋风时的头像是宋风时的职业装照片。
事实上,公司的着装规范很宽松,宋风时平时倒是穿得比较随意。照片上的宋风时则穿着黑白西装,还梳了个油头,脸白似傅粉。当时,金兰殊还取笑,说:“你这是正宗的‘油头粉面’。”
宋风时还没好气地说:“是了,我油头粉面,您呢,天生丽质。您拍照的时候千万别梳洗,就粗服乱头,亦不掩国色。”
金兰殊还真的“粗服乱头”了,穿着平常的衣服,头发有点凌乱的,上了照片竟然也很好看。
宋风时还真的怒了,专门跑到了人力资源部确认金兰殊有没有作弊P图。
“没有啊。”人力资源的人说,“金总的帅气是真的。没办法。”
也没有人规定了嘴臭的人脸不能美,是吧?
金兰殊还拿这个跟宋风时嘚瑟了好几天,一大早起来对着镜子说:“怎么办呢?我到底还要不要打扮呢?这样会不会让别的男人没有活路?”
宋风时白他一眼:“你口那么臭,一张嘴就叫所有人没有活路了,还需要靠脸?”
金兰殊认真严肃地说:“别胡说!我可没有口臭,医生都说没有!”
宋风时还不知道金兰殊为了“口臭”这件事专门去看了医生了,做了检查一切正常。金兰殊不断质疑一声的专业性,医生最后忍无可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家人说你口臭,是指你说话难听、言语刻薄!”
金兰殊立即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对啊,这个可能很大啊!医生,看来你还是有些本领的嘛。”
现在,金兰殊看到系统上宋风时的照片,便是另一番心境了。
宋风时在加班啊。
金兰殊梳洗了一下,便准备出门。
郑秋淑叫住了他:“你去哪儿?”
金兰殊说:“我回公司。”
“嗯。”金兰殊含糊地应答。
“你还想着加班呢?”郑秋淑恨铁不成钢,“小宋呢?小宋你追回来了没有?”
“那天你也看到了,我都跑出去一条街地追了!他实在要走,我有什么办法?”这件事说起来,金兰殊本人也相当焦躁。
郑秋淑却疑惑:“我看小宋也没有忽然就与你恩断义绝的意思啊,你既然追上去了,再说两句好话,我看就没有不成的。是不是你没有说好话,反而说了歹话?把他气走了?”
“怎么可能!”金兰殊断然否认,“我好话都说尽了!”
“怎么可能!”郑秋淑却也持反对意见,“就你能说出什么好话?”
“我说了,就是说了!”金兰殊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又道,“所以我现在已经转变策略了。”
“就你还能想到什么好策略啊?”郑秋淑一脸狐疑的,“可别是什么馊主意吧。”
“我可是商业奇才,想的策略都是黄金点子!你根本不懂!”金兰殊被郑秋淑这样看扁,实在生气,甩脸子就走人了。
金兰殊气鼓鼓地开车回到公司,风风火火地上了顶层,却发现这儿空无一人。他没见到宋风时的身影,很有些失落,但见宋风时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便也踏实了。
他走到了茶水间,便发现宋风时正在冲咖啡。
宋风时听到了有旁人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看到了金兰殊也是一怔:“是你……金总。”
金兰殊听到“金总”两个字,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想起来,他们也算花了些力气,才让彼此不再以“小宋”与“金总”互称,不想一下子又倒退回去了。
“嗯,小宋,”金兰殊说,“怎么你也回来了?”
宋风时说:“我想着快点出方案比较好。”
“嗯。”金兰殊点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茶水间里飘满咖啡浓郁的香醇气味,掩盖了宋风时身上“金风”香水那淡淡的兰花气息。
宋风时局促地紧了紧围巾,唯恐香水的气息泄露了自己的软弱。
而金兰殊也是自顾自思考着,需要装酷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显得比较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