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风时便露出忧伤的神色,说:“你妈妈刚刚被人欺负了,你也不在意么?”
金兰殊当然在意,便说:“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宋风时便拉着郑秋淑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说:“您看,金总还是很在乎您的。”
“这有什么的?”郑秋淑也不想说。
宋风时无奈,只跟金兰殊说:“您看,您母亲被她前男友打了。”
“什么?什么前男友?”金兰殊一脸懵圈,“你连你有男友都没告诉我呢?现在都变‘前男友’了也没说一声?”
宋风时赶紧打圆场:“你妈单身呀,交个男朋友,分分合合都很寻常的,也不用非要和你汇报吧?”
“那是。”郑秋淑点头,“小宋这话说得地道。而且,也不是我故意瞒着你,是你从来对我不闻不问啊。”
金兰殊听见郑秋淑语带责怪,便也自我防备地反唇相讥:“你挑男人的功夫要有你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功夫一半好,那你就不用这么倒霉啦!”
郑秋淑气得要即使骂人,却被宋风时用眼神制止了。
郑秋淑强忍这口气,苦闷地说:“那是啊。你爸对我一直都很差的,你也是看在眼里的……难得生命中对我最好的男人——也就是我爸,也过身了……我就想着回来这边,看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儿子。可现在看来,我也是个累赘……麻烦……”
金兰殊这辈子被老妈骂过几百万次了,都是无所畏惧的,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个场面,竟然有些无措。他闷头不语,半晌只说:“行了,你那个前男友怎么回事?怎么还带打人的?把他名字和信息告诉我,我帮你解决了吧。”
“不用了。”郑秋淑摇摇头,“我们都分了。”
金兰殊冷笑:“出手打女人的男人,哪有这么容易甩得掉的?你是不是没脑子?”
郑秋淑也生气了:“我没脑子?你还知道说什么出手打女人的男人呢!那忤逆不孝的男人呢?又怎么样?大人的事情你管那么多?”
金兰殊也冷笑了:“现在你比较像小孩子吧?我才是大人吧。”
郑秋淑切齿冷笑:“好,你是大人。我收回刚刚那句‘大人的事情你别管’,改成‘异性恋的事情你不懂’,可以了么?”
金兰殊脸色大变,拉着宋风时就走了。
宋风时也是绝望了,心想:郑秋淑刚刚不是装可怜装挺好的么!怎么没过两句又这样子了?
这儿是公司,金兰殊也不能因为和老妈吵架而拉着宋风时跑出去。
他也气闷,便拉着宋风时跑到了露台上抽烟。
宋风时见金兰殊脸色都白了,心中更担心。
想到之前他们母子拌嘴,金兰殊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宋风时又担忧地说:“怎么了?她真的惹着你了?其实她啊……也是很可怜的……”
金兰殊气愤:“她可怜,那我呢?”
宋风时忍不住问:“能告诉我你到底气什么吗?”
金兰殊闭上眼睛,有些疲惫。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说:“她刚刚提到什么异性恋的事情了。我就知道,她还是在歧视我是个同性恋。”
宋风时一怔,他想起之前郑秋淑说的,当初金兰殊出柜的时候,她对金兰殊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大概,这些话其实是有在金兰殊心里造成伤害的。
宋风时劝慰地抚摸金兰殊的背脊,说:“不,她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是胡说而已。她跟我说了,说觉得同性恋没问题的。她还感到很抱歉,很后悔当初没有理解你……”
金兰殊睁开眼睛:“不可
宋风时重重点头:“是真的!”
金兰殊摇头,一脸感伤的:“她怎么可能抱歉呢?”
宋风时说:“我只是想问你,如果她亲口跟你说她感到抱歉,跟你说对不起,你会觉得好受一些吗?”
金兰殊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很快被打破。
露台的门并没有关严,金兰殊冲出来之后,郑秋淑就在门边听着他们说话。
看着一直坚强得近乎尖锐的儿子如此疲惫而伤感,郑秋淑的伪装也粉碎了。她扶住门边,含泪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对不起……”
金兰殊忽似听见雷声一样,便蓦地转过头,见郑秋淑满眼沧桑,泪水盈眶,也很叫人感慨了。
在此刻,金兰殊也不知该说什么。
郑秋淑也是。
她叹了口气,说:“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工作。”
说着,她便拿着纸巾抹了抹泪水,转身离去。
金兰殊怔在当场,连“再见”都没有说出来,郑秋淑就像小偷一样溜走了。
宋风时抚摸了一下金兰殊的肩膀,说:“不用在意。”
金兰殊亦是沉默不语。
宋风时倒想活跃活跃气氛,便玩笑说:“,其实你们两母子都是共用一本字典,是吧?”
金兰殊不解地问:“什么?”
宋风时说:“你不是老是说你自己的字典里面没有‘对不起’三个字吗?她也从来不肯道歉的。不过现在她的字典升级了。”
金兰殊无奈挠挠头,说:“我知道啦!我会找程锦补救的。”
宋风时很吃惊:“程锦?”
金兰殊说:“行了,我知道你一直想我找他道歉。”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宋风时有些无奈,“我更想你开心而已。”
“都没挣到钱呢,开什么心?”金兰殊语气轻松地说,“没问题。我去找他。我们品牌不能没有艺术家。”
宋风时笑了,说:“你不是说最讨厌艺术家?”
金兰殊也笑了,说:“我还说过讨厌你呢。”
宋风时怔住了
金兰殊却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像羽毛擦过一样。
金兰殊带着宋风时去了程锦家门外。但是,金兰殊敲门没人应,宋风时说:“可能他不在吧?之前不是去塞班了?可能还没回来?”
金兰殊说:“他回来了,我看到他航班信息了。”
宋风时震惊:“你……你这样合法吗?”
金兰殊说:“还讲这个呢?周翊翊也派人盯着他呢!我肯定要盯紧点啊!”
宋风时挺无奈的,看来,金兰殊还是一直盯着程锦的。
金兰殊倒是顾不得许多,直接砸门大喊:“程锦!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这惊扰了左邻右里了,程锦害怕骚扰邻居,便战战兢兢地打开门,露出一丝缝儿:“金、金总……?”
金兰殊说:“你懂不懂礼貌啊?就打开一条缝儿?”
这么说着,好像砸门的金兰殊还比较有礼貌了。
说着,金兰殊猛地将门板扯开,程锦的力量对抗不过,还往后颠了两步。
金兰殊气势逼人地说:“你出来!”
程锦只得出来了。
金兰殊却道:“在‘旮旯’之前,你说过你会证明给我看你的才华的,证明呢?”
“我……”程锦一怔,“我……”
金兰殊咄咄逼人地说:“你不证明是吧?那我先道歉!”
程锦震惊了:“什么?”
金兰殊这个气势和语气,真难让人相信他是在道歉呢。
金兰殊的语气听起来确实是不依不饶的:“我之前是误判了,你关于设计的看法是对的!”
程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兰殊又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你明天回来上班吧!我今天下班前就让欧文那边做事,你下午就能收到Email的了。”
程锦云里雾里:“什么Email?”
金兰殊说:“就是将你升为创意总监的通知啊!流水线上的交给设计总监。你那么喜欢定制,就给你搞高定线。听见了吗?”
程锦愣了愣,说:“听、听见了……”
金兰殊点头,说:“好了,那明天记得准时上班。”
说完,金兰殊转头就走。
程锦还是一脸懵圈的状态,好久才回过神来。
虽然是被道歉了,但有种被人上门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宋风时怕程锦还是气不顺,送了金兰殊会公司之后,又特意折回来。这次程锦很快就开门,请宋风时入屋吃茶了。
宋风时与他寒暄两句,便认真地确认:“所以,程锦,你明天会回来上班吗?”
程锦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我会的。他说得对,我欠他一个证明。”
宋风时松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会受不了金兰殊的态度呢!”
程锦笑了,说:“不会……说起来很奇怪,我打开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觉得可以了。他这么骄傲的人也肯来找我道歉,这对我来说意义很大。”
宋风时点头,说:“其实我也觉得好惊讶。不过,你这么好的人才,公司一定很重视的。”
程锦却苦笑,说:“这些年,入行之后我一直在缝衣服、做衣服,在工坊里没日没夜地干着裁缝的活计,好多年了,我都已经不敢相信自己是一个‘人才’了。就算是被您和金总委以重任,可以设计上‘旮旯’的衣服时,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有才华的……直到刚刚,你们亲自来找我,我才真的对自己有了自信。很感谢你们……真的……”
说着,程锦竟泫然欲泣。宋风时也颇为感慨。
人生真的从来都不容易!
晚上回到家中,郑秋淑则和平常一样做好晚饭了,也没有下午有过龃龉的样子。
为了打破沉默,宋风时问郑秋淑:“那个大叔好像财政上有困难,说不定还会继续骚扰你呀?”
郑秋淑笑笑:“是的,他财政有问题。说什么创业,其实一早就在外地开过公司了。欠好几百万呢。所以,我把他的地址告诉他债主了。他现在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就是在挨揍吧?谁知道呢?”
宋风时心想:果然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翌晨,郑秋淑像平常一样起来做早饭。
金兰殊则在床上躺着,有些懒懒的。
宋风时拍了拍他床边的被子,说:“金总,快起来吧,你妈做了早饭呢。”
金兰殊听了这句话,忽然生了许多感慨,说:“以前我妈都不这样的,我以为她做两天早饭装装样子就算了,没想到她坚持这么久了……”
宋风时微微一笑,说:“她不是说了吗?这次,她是来照顾你的。”
金兰殊带着宋风时下楼去,餐桌上果然也摆好了清粥小菜。是金兰殊小时候爱吃的。
但其实金兰殊现
不过,金兰殊也没有说什么。宋风时是知道的,便给金兰殊的粥里加了点黑椒粉,说道:“金总啊,这个味道合适?”
郑秋淑看着宋风时一直以来的殷勤周到,忍不住皱起眉,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金兰殊没好气地说:“不是说了么?他是我对象!”
郑秋淑说:“那为什么你们的称呼那么有阶级感?一个叫‘金总’一个叫‘小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板和司机呢?”
金兰殊和宋风时都愣住了。
郑秋淑想起某一晚宋风时吟诵了一夜的“金总”,她又摇摇头说:“行吧,可能是什么我这种中老年人不懂的情趣吧!”
金兰殊和宋风时也忽然觉得彼此的称呼比较见外了。
以前宋风时还没当金兰殊下属的时候,宋风时还会偶尔叫金兰殊的名字,现在呢,倒是完完全全的叫金总了。
宋风时便淡淡一笑,说:“我们这样也挺好的。大老爷们,难道还整什么宝贝儿、哈尼么?”
金兰殊嘴上没有异议,但他也觉察到了,尽管他和宋风时朝夕相对,但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
但是,是一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