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来,裴小爱无微不至的“关怀”实在让裴应哲又爱又恨。实话说,作为一个gay,一个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的gay,一个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又未经人事的gay,每天被一个长得还挺好看就是有点黑乎乎的男人这样那样的,这谁顶得住啊?
第三次因为裴小爱的“特别照顾”而不得不大半夜跑去冲冷水澡的裴总陷入沉思。上次他爸给他这儿子磕头的时候,他脑子里就在想,儿子让爹磕头,迟早天打雷劈。他现在居然对他爸硬了三次,三!次!这三道雷不会明天就劈他头上吧?
裴应哲很发愁,这么长时间了,他没能和爸爸父子相认不说,情况还变得更加离奇复杂了。裴应哲想了一下,反正第一步得先向他爸坦诚并让他爸相信他就是宝宝。裴应哲严重怀疑整个过程会卡在这个第一步就完全进行不下去。
呃,还是被雷劈死来得快一点……
正好过几天要去香港出趟差,裴应哲想着正好能趁此机会好好冷静一下。出远门联络不上肯定不放心,裴应哲给助理派了任务,让他去买个手机。助理挺细心的,问清了是给谁准备的,好决定什么型号合适。裴应哲想了想,让他买个操作简单点的,功能不用太复杂。
助理建议道:“要不买个电话手表?前些天我刚给我小侄女送了一块做生日礼物,她特别喜欢,他们幼儿园小朋友人手一个,这样家长也比较放心。”
这……幼儿园小朋友=他爸?家长=他?
第二天裴应哲带回来一块小天才儿童手表,还是粉红色的,因为蓝色卖完了。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把手表拿给他爸,说要送他个礼物。
裴小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表:“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裴应哲捏着他的手,把手表扣到他的腕子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用它给我打电话。”爸爸骨架小人又瘦,这小朋友专用的手表戴上去还要把表带扣到很里面的一格。
裴小爱有点生气,觉得自己被耍了:“你骗我,这是手表,打电话的叫手机,手机才不长这样。”
裴应哲笑了笑:“没骗你,这个叫小天才儿童手表,真的可以打电话。”
裴小爱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看他,翘着两条腿晃来晃去的:“小天才什么手表?”
裴应哲决定不说“儿童”这两个字刺激他了,拨了个电话给他,按下手表的通话键:“反正可以打电话,你试试。”
裴小爱才不信呢,裴应哲只好自己先举着手机“喂”了一声。手表里好像跟着“喂”了一声,裴小爱愣了一下,距离太近了,他以为自己是直接听见了小老板的声音,于是抬起手腕凑近了听:“你再说句话嘛!”
这面对面讲电话,裴应哲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裴小爱?”
手表也说话:“裴小爱?”
裴小爱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来,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对着手表喂喂喂。
他哒哒哒走到卧室外面:“小老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跑到楼梯口:“听得到吗?”
从楼梯上下去:“听得到我讲话吗?”
跑到客厅里:“真的能听到吗?”
裴应哲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裴小爱还没够,一路跑到了花园里:“听得到我说话吗?”裴应哲走到窗边,低头看他:“听得到。”
裴小爱像只欢脱的兔子,很兴奋地在原地蹦跶了两下,伸长了手臂向二楼挥了挥手:“小老板小老板,这个手表真的能打电话!好厉害呀!除了能给你打电话,还能打给别的人吗?”
裴应哲很好奇:“可以啊,你还想打给谁啊?”
裴小爱笑得傻呵呵的:“我想打电话给宝宝!小老板,你知道怎么打给宝宝吗?”
***
从那天起,裴应哲大概每隔一小时就会接到他爸打来的电话。一开始他还挺激动,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接起来就一本正经地问:“喂?找我有事?”
“没事,我就试试电话完就挂了,留下裴应哲一脸无语。
有时候明明在一个屋里,裴小爱也要给他打电话。裴应哲招一招手,裴小爱马上小狗一样跑过来了,裴应哲决定好好教育他一下电话的用途:“小爱,电话呢,我们一般有事才打,比如你找不到我了,再给我打电话。我们现在就呆在一起,面对面的,为什么还要用电话说呢?”
裴小爱扁了扁嘴:“可是我要试一试手表好不好,如果它坏了,我就不能和宝宝打电话了!”
裴应哲去香港的时候,和裴小爱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找宝宝。裴小爱问他有多远?裴应哲说很远很远。裴小爱又问是不是坐车去?裴应哲说不仅要坐车,还要坐飞机。
裴小爱点了点头:“走路能走到的地方,我已经都找过了,宝宝一定在我走路到不了的地方。小老板,你真好。”
裴应哲觉得他爸真傻,全世界第一傻。儿子大逆不道的摸摸爸爸的头:“那你表扬我一下。”
裴小爱想了想,忽然抬起手捧住他的脸,踮着脚亲了上去。裴应哲惊呆了,心想这要是亲上了,自己今天出了这个门估计就要被雷劈,僵着脖子不肯配合。
裴小爱本来想亲亲小老板的脑门,可是小老板太高了,他够不着。小老板还故意站得那么笔笔直的,裴小爱急死了,重心不稳往前倒,一下扑在裴应哲身上,两个人的嘴唇就这么吧唧一下贴到了一起。
三秒钟以后,裴应哲吓跑了。整个人死机了一样,上了飞机脑子才慢慢重启,闭上眼睛想了一路他爸的嘴唇。这什么肉啊,又软又弹的,像果冻一样。
他们没有联系。裴应哲倒是想找他爸说说话,可是一拿起手机满脑子都是果冻,他又赶紧把手机放下了。
第二天白天也一样,裴应哲办正事都心不在焉的,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他后悔了,要是走的前一天不说那段废话,他爸一天里头就能给他打十几二十通电话……
折腾到吃饭时间,手机都快没电了。裴应哲晚上有个很重要的饭局,喝酒、应酬忙到十一点才回酒店,拿出手机一看都关机了。
没想到连上充电器刚开机,爸爸的电话就进来了。裴应哲接起来:“喂?小爱?”
裴小爱长长舒了口气:“我一直打一直打,还以为手表坏掉了……”
裴应哲心里软软的:“放心吧,没坏。是我的手机没电了,有事?”
裴小爱怯怯问道:“小老板,没有事真的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吗?那我现在想一件事情,你等一下……”
裴应哲瞬间愧疚了,其实他每次问“有没有事”只是一个习惯:“可以,你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真的。”
裴小爱嗯了一声:“我还以为手表坏掉了,坏掉了就不能打电话,不能打电话我就找不到你了。”
裴应哲突然很想看看裴小爱的脸,就教他把视频连线打开。
屏幕上的裴小爱睁圆了眼睛:“小老板,你怎么被关在手表里面了!”
裴应哲和他解释了一下什么是视频聊天,然后开玩笑问他:“那找不到我你准备怎么办呢?”
裴小爱一脸严肃地看着手表屏幕:“那我肯定要去找你啊!就像找宝宝一样找你!”
裴应哲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沉默了好
“我去很多很多很多地方,去每一个我能去的地方,问每一个人我看见的人。”
“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我的宝宝。”
“每个人都说没有。”
“有一次有人问我哪儿来的宝宝,是不是我自己生的。”
“我很认真地告诉他们,不是我生的,我是男人,我不会生宝宝,但是宝宝真的是我的宝宝。”
“可是他们听完就一直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笑……”
“宝宝就是我的宝宝,真的。”
捡垃圾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一点伤心,好像只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因为在他最伤心的日子里,根本没有人听他说这些伤心。
他一个人带着小熊走啊走,找啊找,问啊问,顾不上吃饭顾不上喝水。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在赶路,也没给自己找个家,天黑了就缩在街边、墙角、通道、桥洞随便哪里睡一晚上。
夜深了,冷冷的月光照下来。捡垃圾的吸了吸鼻子,把熊熊从包里拿出来抱在胸口,抓紧了衣领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他好想宝宝啊,特别、特别想,不知道宝宝冷不冷?有没有很多厚衣服穿?
裴小爱摸了摸手表上小老板的脸,可是隔着屏幕不能帮他擦眼泪:“小老板,你为什么哭?”
裴应哲也隔着屏幕碰了碰爸爸的指尖:“放心,我明天就回来,宝宝也一定会找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