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降落在xx国际机场,室外温度零下七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
随着飞机抵达目的地的广播同时响起的,还有简洵那颗很久没有因为紧张而如此强烈的心鼓声。他侧目望着窗外缓慢倒退的景象逐渐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又悄悄将有些濡湿的掌心攥起。
飞机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简洵将头上黑色的棒球帽檐拉的很低,几乎遮住了上半张脸,脸上黑色的口罩又把下半张脸也遮了个七七八八。之后习惯性坐在原位准备等待旅客变少后再起身离开,以免这趟首都机场直飞x国的航班里有旅客认出他来。
等待时间里他将手机从口袋中摸出来,刚一开机,屏幕上便源源不断弹进来自【小孩儿】的未读消息提示。简洵的手指拖着屏幕向上滑动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昨晚起飞前最后发给他的消息,他逐一将未读消息看下来,最近几条是季惟觉半小时前发来的。
1:29am
【小孩儿】:[语音消息]
【小孩儿】:[语音消息]
简洵点开未读语音,将手机听筒贴在耳边,季惟觉的声音听起来过分愉悦,“哥,你睡醒了吗?我到机场了。”
他点开第二条语音消息,一声轻笑顺着他的耳道传了进来,声线似乎带着些许温柔低诉的意味,“我来接洵宝回家了。”
简洵按住语音,用自己因咽喉充血而听起来沙哑疲倦的嗓音轻声回复:“醒了,早。”
飞机舱内的信号有些差,他一条语音消息在发送状态上转了很久,转动的小圆圈才刚一停下来一个电话立刻便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对面略显担忧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哥,你今天怎么睡这么久,身体不舒服吗?”
简洵抬眸对正要开口提醒下机的空乘小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若无其事地对手机那端的人低声道:“嗯,可能是有点感冒了。”他站起身,礼貌性对身边的空乘小姐微微颔首,目光大致检查了一下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后向舱门走去,打断了电话里的叮咛,问:“你接到洵宝了吗?”
“还没,我刚刚看到航班提示已经抵达了,应该马上就接到了。”季惟觉的话音顿了顿,大概是怕简洵担心洵宝的安全,便道:“放心吧哥,我在行李转盘这里了,保证不错过一只小猫咪,不然我就割头谢罪。”
简洵轻声笑了起来,经过舱门外通道时他的目光扫过窗外,脚下的步子停下,停机坪外亮黄色的柱灯照亮了一方天地,空中正洋洋洒洒飘落着绒毛般的雪花,雪大概是刚下起不久,地面上微微有些潮湿。
这是简洵今年冬天见到的第一场雪。
胸腔里那颗从刚才开始就疯狂跳动的心脏在这片安逸纷飞的纯白里逐渐平息下来,目光望着面前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玻璃上,又一触消融。
他握着手机,哑声叫道:“季惟觉。”
“嗯?”
简洵微微低下头,伸手拉了拉口罩,迈开长腿快步朝行李领取转盘走去,随着他的步子散落在身后的除了外套衣摆带起的风,还有那句轻飘飘的,甚至不知对面听不听得清楚的:“我认真了。”
简洵走过无数个城市的机场通道,但这是第一次走的如此迫切。好像所有的慌乱与不安都在自己内心里那句落下的肯定中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口到嘴角共同洋溢起的期待。
凌晨两点的机场与白日并无太大区别,行李大厅人很多,不停播放的广播与周遭嘈杂的人声混杂在一起,简洵的手按在手机听筒处,压低了帽檐朝自己的行李纽带处走去。
距离自己所乘航班的
尽管周围人很多。
尽管只是远远一个背影。
尽管那个人的衣着他未曾在视频与照片里见到过。
但简洵还是一眼,只用了一眼就从茫茫人海中将他找了出来。
这一瞬间就好像视线所及处所有人都被融进了虚镜里,只有目光聚集中心处那个干净挺拔的背影被框进自己眼中。
简洵放慢了脚步缓缓朝男孩儿的背影走过去,同时松开了挡在听筒上的手,他的目光专注炽热的盯远处正朝着还没运行的纽带尽头张望的男孩儿,男孩儿大概是听到了什么,突然握着耳边的手机站直了,同时他贴在耳边手机听筒里传来男孩儿有些疑惑的声音:“哥你出门了?怎么你那里突然这么吵?”
简洵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背影,轻声应道:“嗯,出门了。”
“嗯?去哪儿啊?”
距离男孩儿只有大概不到二十米的距离,简洵停下了步子,抬手将帽檐挑高了些,望着男孩儿轻声笑了起来,沙哑的嗓音里挟裹着散不尽的温柔,“去陪我的小孩儿过圣诞节。”
与此同时机场的广播再次响了起来,耳边的声音与电话那端的传来的声音宛如二重奏交叠在一起,收进距离两端的握着手机的两个人耳朵里。
简洵听着耳边逐渐混乱的呼吸,一双笑眼盯着男孩儿忽而僵直的后背,低笑问道:“不欢迎我吗?”
背对着他的季惟觉大概是被这一句话拉回了神,他猛然转头,诧异又复杂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不远处一双满含春风的眸里。
第一次,没有屏幕阻隔的对视。
简洵没由来地想到一些尬到飞起的恶俗偶像剧里男女主旁若无人深情对视的桥段,他心想现在的他们俩在别人眼里肯定也恶心的不得了,但……他根本无法把目光从那双那样熟悉的眼睛里移开,更无法控制自己眼尾越弯越深的弧度。
等到季惟觉站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季惟觉比他想象里要高点,他的头顶差不多也就只到季惟觉鼻尖的位置。
第一次见面捂这么严实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简洵抬起手刚摸到耳边想把口罩摘下来,面前的季惟觉忙按住他的手,目光慌忙扫过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别摘,这里很多华人的。”
季惟觉温热的掌心灼着他手背上肌肤,他的手指几不可见地蜷了蜷,又乖乖将口罩挂回耳朵上。季惟觉很快将手收了回去,简洵抬眸看着他微微有些泛红的双眼,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季惟觉叫了一声:“哥。”
季惟觉不太平稳的声线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说:“我要是说我现在有点想哭,你会不会笑我?”
简洵张开双臂将面前的季惟觉抱住,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笑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