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考试结束。顾小青望着黑板上黄老头写的字,端正、整齐划一,副校长在电视上唧唧歪歪。高二下学期收尾,顾小青就正式迈入准高三的步伐,顾玲玲在暑假给他找了两个补习班,他的假期注定在一堆试卷中淹没了。
夏志荣那天之后,便很少来找他,顾玲玲说夏叔叔工作很忙。每次饭桌上冷清的只有他们两个人,顾玲玲给他一边夹菜,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他们母子两个人也很快活。“筷子好少洗一双。”她是这么说的。她隐隐地猜到一点什么,但她不说。她不会当着顾小青的面说,就像曾经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吃完顾小青走进房间,她收拾碗筷,凉凉的水和洗洁精摩擦挤出泡沫。一双有些粗糙的女人的手。
她许久没与夏志荣见面,微信上倒是频繁地联系。她每次含蓄地问,她又学会烧几道好菜,夏志荣都拒绝了。他一边表达自己的惋惜之情,一边安抚顾玲玲,说他最近实在太忙,过几天过来看她。
过几天。过几天。杨欣也很喜欢这样说。杨欣出差多日,她发短信问他,杨欣与夏志荣几乎一套的说辞:过几天,过几天就回来了。
结果就是背着她出轨,他们之间的关系被一张离婚证正式宣告结束。
她心想夏志荣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说话熨帖风趣,而是绕着弯子和她说,他很忙,别打扰他。话是这么说,信息还是照回不误。
她识趣,便很少握着手机等待对方的回信,忙她的美甲事业,和她的小姐妹在群里整天插科打诨。
事实与她猜测的如出一辙,夏志荣在外面的确有了人。一个小情人,叫顾小青,现在就在和她隔着一堵墙的房间写作业,衣领因为弯腰微微敞开,锁骨和胸膛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夏志荣说过几天过来,是来看他的乖小孩。
顾小青似乎一副没有被他即将远行的消息所影响,那天他只是短暂地“哦”了一声回应,眨了一下眼睛没了下文,他把人送回家,原本他以为会有些难过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小孩对他的态度如往常一样不冷不淡,不去找他他便永远都不可能主动找上门,在床上不让他先爽他便不会他好脸色。但不知何时,他有了点变化。他在做\爱时变得更主动,男人的怀里扭着腰任人汲取,脸上全是为了追逐快感堕落的神情。每次离开后,穿着一件短袖和下身光光的腿,站在门口,眼神巴巴地望着他,好像在说“这就走了么”,眼睛浸泡着浓情蜜意的不舍。
他告别,“夏叔叔再见。”
他走进黑暗的楼道,感应灯有一盏坏了,亮了两秒便迅速被黑暗笼罩。
夏志荣走出那幢楼时,还记得除夕夜晚时小孩扑在他怀里冰凉凉的吻,顾小青漂亮的面孔,借着外面洒进来丁点的路灯光,清晰地看到浓密的睫毛。
他像一节藤,不知何时攀爬到全身,没过他的头顶,心里全是小孩冲他露出的放荡笑意。
八月中旬,顾小青迎来十九岁的生日,他不喜欢吃蛋糕,顾玲玲便买了一些他喜欢的菜摆满整个餐桌,顾小青吃得很开心。他像之前几年一样过完了他的生日,晚上陪顾玲玲散步,凉爽的晚风,顾玲玲和他聊了很多,说他现在的成绩努力一把能上个更不错的大学,高三要心无旁骛好好学习云云。顾小青认真倾听,突然主动开口:
“妈,高三我想住校。”
顾玲玲一愣,她是没想到小孩会主动和她提这个,她本来也想让他高三在校上晚自修住四人寝,他不肯便霸王硬上弓。在家的学习效率肯定没学校高。看来顾小青也难得意识到了,她夸他懂事,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开学我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
她还是
他的生日,夏志荣不可能会不记得。顾小青和顾玲玲撒谎,说在同学家过夜,那时他已经坐上夏志荣地通往H市一个私人海滩的车。顾小青嫌弃外面热,不肯出去,他们有些荒谬地在宾馆待了一下午,无非又是欲望疏泄、情意表露,换着花样做了几次,洗完澡外面的天都黑了。
夏志荣倒不忙着带他吃饭,而是领着小孩走到海边,脱掉鞋子,让他坐在海滩上。
温柔的海风,深黑的海,顾小青小时候只来过一次海边,一家三口一起浩浩荡荡地来,他回去晒得像只猴。他发誓再也不来这种地方。
夏志荣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蛋糕,蛋糕上一个丑陋的“19”数字蜡烛,放到他面前,祝他生日快乐。
他盘腿吹灭蜡烛,闭上眼许愿,夏志荣哼着不着调的生日快乐歌。他本来还在认真地想许愿,但又被夏志荣的歌声占据了心思,不因为别的。实在太难听了。
他笑起来,夏志荣把奶油擦在他脸上。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指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就被甜甜的奶油吓到皱起眉头。
夜晚,偌大的海滩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坐在沙滩上,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夏志荣把那块小蛋糕几口便吃掉了,吃完他凑到顾小青耳边,轻声地再说了一次“生日快乐”。
一旁是海水翻涌的声音。蛋糕也有海风的味道。
顾小青过了两个生日。他在微信上收获了许多人的祝福,蔡鑫问他想要生日礼物,他没回答,只是说谢谢。小蔡便在开学送了他一双鞋子。
“你也住校?”蔡鑫不可置信的语气,他把书本立起来偷偷地与顾小青讲话。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顾小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什么想不开的。高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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