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的脸色通红，他好似受了极大的屈辱，着急忙慌地起身，便要转身。
许漱婳怎么会让他轻易如意？
又是一脚踹上去，汉子还没来得及起身，又重重地跪下去。
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咬牙切齿地喊道：“个小贱蹄子！”
“我若是你，便不会在这时口出恶言。”许漱婳将磨盘上放着的镰刀一拿，稳稳当当落在汉子的脖颈上，“你瞧，说话前多少得想上一想。”
汉子只觉得脖颈上冰凉一片，他拼死抬着下巴，生怕一个不察就做了枉死鬼。
他连续吞咽了几回唾沫，原本钳制着张桂花的婶子怪叫一声，踉跄着就要冲过来。
许漱婳抬眼冷淡一扫，好心出言提醒，“若是你不小心撞到了我，那这镰刀……兴许就拿不稳了。”
那婶子半道上停了脚步，她吓得不轻，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汉子也是，他对跟前的赵香兰怒目而视，又频频打眼色。
“赵香兰，你个痴傻的东西！”那婶子急得破口大骂，“我们可是你表兄表嫂，你就任由一个外人这般对我们？！”
裴顺见事态稳住，手上下意识一松，裴虎便直直朝着赵香兰跑了过去。
时隔几日，总算再次和儿子相逢。
赵香兰又哭又笑，她连连摸着裴虎的脸颊，说话时哽咽着，“瘦了，娘的虎子怎么瘦了。”
“赵香兰！”
那赵家表嫂又喊了声，这回赵香兰有了反应。
她紧紧抱着裴虎，抬眼朝着眼前这些娘家人看了过去。
那眼神竟然带着十足的恨意，与从前逆来顺受的模样相比，有些骇人。
“现下当我是家里人了？”赵香兰恨声出言，“我不愿再嫁，我只要我的虎子，你们却接连相逼！”
她撸起了衣袖，上头青紫一片，瞧着不是掐的就是鞭挞的。
“这便是我的娘家人！”赵香兰撕心裂肺一声喊，又抽抽搭搭起来。
许漱婳向来见不得这场面，便移开了目光。
“若是你们就此离开裴家，我这镰刀也不是不能收一收。”她特意提醒。
赵家表兄表嫂，外加那个瞧着看赵香兰极度不顺眼的婶子，目光从许漱婳手上闪着寒光的镰刀，移到了赵香兰身上。
过不了多久，感受最真切的汉子便一个劲儿地朝着许漱婳保证。
“好好好，日后我们再也不来裴家，即便她赵香兰死了也不会再来！”赵家表兄说着，还不忘恶狠狠瞪一眼赵香兰，“赵家从此以后，没有赵香兰这个人！”
不大的院落里，回荡着这句决绝的话。
赵香兰身子颤了颤，终究是忍住了，抱着裴虎不说话。
只是那眼泪似乎流得更多了些。
许漱婳说到做到，她将镰刀一收，汉子便吓得直接往院门窜了过去！
那两个婶子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路过许漱婳时，还像是躲瘟神般刻意绕开了些。
许漱婳也不以为然。
赵家的人很快走了个干净，连背影都瞧不见了。
整个院子里便只有赵香兰母子，以及张桂花与裴顺。
赵香兰感激的话还未说出口，许漱婳像是修习了读心术一般，抬手阻拦。
“我不过是看不顺眼罢了，即便今日遭受这些的并非是你，也会出手。”她说着，将裴顺那探究的目光落在身后，径直往屋里去，“你无须谢我，日后我也不会再帮你一分一毫。”
随着关门声响起，裴虎的目光却未曾移开，他脸上依旧挂着泪痕，眼中却多少带了几分感激。
连张桂花也是，迟疑着看向裴顺，神情欲言又止。
而这一切，都被许漱婳关在了门外，她也不在乎。
“娘！”小宝压着声音，十分雀跃地喊了出来。
她趴在炕上，朝向院子中的窗户开着一条缝。
而大宝在她身侧，同样眼眸晶亮地望着许漱婳。
“都瞧见了？”许漱婳哭笑不得，她上前将窗户关了，小宝急忙迎了过去，抱着她的手臂摇晃。
“娘，我也想学你！我想掰断柴禾！”她稚嫩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潘如玉嘴边劝解的话咽了回去，她十分讶异，心神也不再放到许漱婳身上，而是对着小宝连连摆手。
“这可使不得，你一个女娃娃，学那些东西做什么？”
大宝闻言撇撇嘴，他看向许漱婳的眼神，跟小宝相比有细微的差异。
若说小宝是纯粹的崇拜，大宝便还夹杂着些艳羡。
“奶，我觉着妹妹应当学些的。”他板着张脸，说话的语气竟有几分与裴策相似，“她学一些就成，我多学些。若是旁人欺负妹妹，她打不过了，那便我来。”
“懂得护着妹妹了。”许漱婳带着浅笑夸赞。
却见大宝咬了咬下唇，声音小了些，“我还要护着娘，也护着奶。”
许漱婳怔住了，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心头像是有阵阵暖流涌过，同时竟觉得眼眶有些许泛酸。
潘如玉则是直接红了眼，她伸手拍了拍大宝的肉乎乎的手背，“好，今后你护着你娘与我。”
闻言，许漱婳忽的觉察不对，她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大宝，刻意问道：“那你爹呢？”
“爹爹自己护着自己就成了。”他回答得干脆直接，回望许漱婳的眼神也异常干净。
若是裴策知晓了……
许漱婳方才的鼻酸一扫而净，反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宝不知娘在笑什么，却也跟着咯咯笑个不停。
反而是大宝，羞红了张脸。
院落里的杂乱，许漱婳晚些时候出去时，已经被赵香兰收拾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她门口还放着个破旧的篮子。
她弯腰拎了起来，里头的东西有些重，随着上面铺着的稻草一掀，排列整齐的几个鸡蛋便入了眼。
这不是许漱婳买回来的，个头要小上不少，有些上头还沾着泥土。
除此之外，便是几个还泛着青的野苹果。
许漱婳从未想过要拿谢礼，她只是略扫了眼，便重新盖上，往厨房去时，顺手放到了赵香兰紧闭的房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