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双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许漱婳猛地将饭碗抬高,挡住了裴策往前凑的意图,“你想干什么?”
眼底的微光逐渐暗淡,含笑的双眸后退了些,裴策将手往中间挪了挪,指腹刮去许漱婳唇上的油渍。
跟鸡汤一块炖煮的菜,即便是凉了有一层油光浮在上头,即便许漱婳吃相斯文,可还是免不得在唇上染了几分油渍。
“好了,你继续吃吧,我去照顾大宝小宝。”将抹上一层油的手指在抹布上擦了擦,裴策往外头走去,“晚上……你安心睡吧,我醒着就好了。”
王翠翠的计划,即便潘如玉不肯留她下来住着,也一样不会轻易放弃。
她还是会点火,因为给她出主意的是张桂花。
张桂花那样恨潘如玉,自然希望无论许漱婳死不死,潘如玉都得死,这会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办事的,张桂花哪能不借着她的手弄死潘如玉呢。
他跟许漱婳可都听见了,张桂花教唆王翠翠,说是只要烧死了潘如玉,就能借口是因为许漱婳在屋里搁置了那么多棉花才会导致屋内起火,这倒是一个好借口,这么一说,就能让所有人都谴责许漱婳这个儿媳妇的不是,而他裴策,也会因为亲娘死于媳妇的过失犯罪之下心灰意冷,不得不跟许漱婳和离。
很好的谋算,诓骗一个一心想让许漱婳跟他和离的王翠翠更是一个绝妙的好法子。
裴策自然是不会让王翠翠跟张桂花得逞的,更加不会让潘如玉置身于危险之中,许漱婳跟他一同听到了这个计划,想来也不会轻易让两人的计谋实施。
原本两人一起守着,一个上半夜不睡,一个下半夜不睡,彼此的精神能够好一些,可看许漱婳这个样子,裴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已经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拖着她彻夜不睡了。
可裴策还没走出厨房,就听见身后许漱婳的一句否定,“不。”
知道跟她辩驳什么都没用,裴策索性也不反驳她了,顿了顿便往屋里走去,将厨房留给她自己安静待会。
变了许多的许漱婳,说是更像从前的李书婳,不如说更像另外一个人,她的性子有书婳的坚强,有书婳的不肯服输,也有书婳身上的一股灵气,却缺了对他的满眼爱意和伶俐活络的脑袋。
她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更愿意什么都不说,付诸行动来解决问题,她的性子,有一半像书婳,有另一半,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其实也挺好的。
不管是李书婳还是许漱婳,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个什么好身份,要承担要背负的太多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铸就了她如今喜静不喜动的性格吧。
想通了这一切的裴策也就不那么纠结许漱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了,他更愿意腾出一个私有的空间,就当给许漱婳透透气缓一缓。
倒是许漱婳愣了愣,她以为裴策这性子是那种说一不二的,认定的东西就不会给她反驳的空间,还以为自己不肯答应他的计划,他又要说什么好听话来哄着自己诓着自己答应了,谁曾想这人竟然就这么走了?
走了?
她诧异的神情落在正好走进门的裴顺眼里,裴顺才在外头痛骂了张桂花一顿,这会子还憋着一口气呢,走进屋来本想找裴策好好说说让他别多想,谁成想竟然瞧见了许漱婳这么一副样子,他也没了去找裴策的心思,冷哼一声,甩了手往西边走去。
张桂花还没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躲着哭,瞧她被裴顺打了那么几下,怕是伤心得厉害着。
可既然潘如玉不想看,许漱婳也没有心思出去搭理张桂花,她自己吃完了一碗饭,将碗筷拿出去洗了擦干放好,便挽起袖子开始烧水准备给一家老小沐浴。
潘如玉已经歇下了,小老太太说入了秋身上干净爽落,不必日日沐浴,有裴策带着孩子,她便早早歇了去,至于裴策……在看到她打水的时候过来帮了一把,也说今日无事,身上没出汗,更要保持清醒,也不愿更衣洗漱。
许漱婳只好打了一桶水烧开了给大宝小宝洗,又将两个孩子都交给裴策让他哄着孩子睡着,自己往后头冲了个冷水澡。
寒意从头浇到脚,洗去了她身上的酸臭味,也刺激清醒了她的每一寸神经。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许漱婳扶着桶,吐了一口气。
王翠翠这个女人,原本想着不过是一介山野妇女,没眼界没见识的,不去搭理她就是了,等她将来发觉即便裴策和离了单身了也轮不上她,总该放弃了。
可如今王翠翠竟然疯魔至此,两次想要谋杀她就算了,这次竟然还想放火杀人,要是再不管管王翠翠,怕是将来要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且不说她如今都打算跟裴策试一试了,就算她真的非要跟裴策和离,能给王翠翠腾出这么个地儿来,她也不能看着裴策身边有这么一个神经病待着,这不就意味着自己的孩子也要跟这样的一个神经病一起过活吗?
不能容忍,绝不能。
何况她如今已经打算跟裴策试一试了,就更加不能放任王翠翠这样的人存活在自己身边,杀了也好,送进牢里也好,总之不能放任她继续疯魔下去。
今天是放火,下次会是什么。
她跟裴策难道能次次那么幸运,次次都听见她们的计划,次次都防患于未然吗?
“婳婳。”裴策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仔细受冻,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许漱婳喜欢洗冷水澡的事情他也发觉了,这也是跟李书婳完全不同的地方,他虽然不会过多插手管许漱婳如今要做的事情,却也不忍心她伤着哪儿,哪怕是受冻着了风寒也舍不得。
“……知道了。”许漱婳扬声答应了一句,扯了干净的布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又套上了衣裳,地上的水也不必去管了,将木桶收拾好,便往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