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第九号囚室，一个微胖的老头正坐在稻草地上默默地流泪。
宝玉（燃小石）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也默默地流泪。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抹了抹脸，问道：“小哥也是因为贪墨银钱被抓进来的？”
“差不多，俺俩都差不多。伤心啊，刚有了些银子，买了一个美如天仙的小妾，结果犯了罪被抓到这儿来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我蒙格还是第一次听到说得如此透切的段子……只是，这如是姑娘……太美妙了，我蒙格活了一辈子，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让人着迷的女人……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体，床上床下都尽心尽力地侍候你，舒坦啊……”
“不会吧？蒙格大人，俺刚买的小妾也叫柳如是，也是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体，听说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妾，光是那嗲嗲的声音，就让人骨头酥了。”
“小哥是哪里人？”
“俺是山东泰州啊，买的柳如是姑娘也是当地的啊，俺记得他们家门前左旁是一棵柳树。”
“右旁呢？”
“也是一棵高大的柳树。”
“那就是我的院子啊。”
“前辈啊……”
“柳如是姑娘真的是你买的？”
“柳姑娘自己要求的，就十两银子，还说侍候一个即将入土的糟老头子，真恶心！”
“真恶心？她……真是这么说的？她不是常说非常爱我么？”
“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平时连站起来都费劲？你以为你是子玉还是藩安啊？真是的。”
“你！不了解柳姑娘的……”蒙格从稻草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然后又颓然坐在地上。
“她一共从你这儿拿走了多少银子？”
“不多，七八百万两吧……”
“这还不多？你一个月俸禄是多少？”
“当官的有几个是靠俸禄过日子的？”
“一个小丫头，弄了你七八百万两银子，这是要杀头的啊，你看看你有几个脑袋？这样的败家小娘们儿，你也敢娶回家？”
“其实柳姑娘平时生活也挻节俭的，一个月才五两银子的用度，她找我要钱，是被他们逼的啊……”
“他们是谁？”
“……”
“他们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恐怕只有柳姑娘自己知道吧……”
宝玉（燃小石）看到蒙格的瞳孔在缩小，表情极度不自然……
他在害怕……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又一个“柳如是”！
很显然，这些“柳如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单独从外貌不一样来看，还不能证明，因为墨门有一种神奇的变身术，人旳容高矮胖瘦都可以改变，但人不能分身。
当此“柳如是”在泰州陪蒙格致仕当小妾吋，彼“柳如是”却在扬州“色诱”新的扬州知府呢！
出了一个绝品“柳如是”也就算了，居然出这么多……你还让男人活不活？
哪个“单位”在组织这样一个坑官员的大行动呢？
一坑就是好几百万两，这得够砍上百回脑袋了。
而且还这样肆无忌忌惮，简直就是没把朝廷，没把“天卫营”，没把巡捕营放在眼里。
看到蒙格面如死灰，宝玉（燃小石）知道这个家伙彻底完蛋不用推出午门问斩了。
走出八号囚室的牢门，又看到燕十三那张英俊的脸，宝玉问道：“十三爷应该见过柳如是，你见过的那个柳如是是什么样？”
燕十三的脸上立马荡出朵朵桃花，“说不好啊，当时尽顾折腾了，那顾得上看仔细……反正，这个女人绝对能够让天下男人为她发疯！”
这又是一个“柳如是”的迷弟！
宝玉（燃小石）总觉得怪怪的，具体是哪儿怪，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来。
走进五号囚室，见囚室里的稻草被收拾起来整整齐齐码在了墙角，“小个子”张不凡正在囚室的正中央练太极拳。
见宝玉（燃小石）晃着竹竿一样的身体进来，张不凡一边做“揽雀尾”的动作，一边说道：“一看你这走路架式，就是一个练家子……朝廷现在没人了么？”
“对付你这种学问人，当然就得俺们这种武夫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俺要来审你的话，先足足地抡你一百个大嘴巴子，让你给老子在这儿装……你装个鸟毛啊？”
宝玉（燃小石）这一通抢白，直把张不凡噎得面红耳赤。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有辱斯文……斯文扫地啊。”
“少跟老子来酸文假醋这一套，斯文个鸟毛！你高大上，贪钱去包养女人？这跟斯文扫地又有什么区別？”
“这叫红袖添香，你一个武夫，懂得了什么？”
“什么红袖添香，只不过是掩饰读书人好色的一个借口罢了。你既然自称是学问人，俺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可不可以？”
“你问。”
“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这个……这个……”
“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又到哪里去？千万不要用我是我，从来处而来，到去处而去这种话来糊弄俺，小心俺用大耳刮子扇你！”
这是直到当下还困惑人类的终极问题，现在被宝玉（燃小石）抡出来，砸不晕你？！
如果这个家伙耍无赖，就更不用理他。
张不凡沉吟了好久好久，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的确很难……你还是问你想问的问题吧？”
“柳如是后面是谁？”
一听这个，张不凡整个人完全冷了，沉默了有大半个时辰，才说道：“你走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根本惹不起的人……”
宝玉（燃小石）也不再往下问了，站起身来就走。
如果问题这么简单，太皇太后和皇上费心费力让俺宝玉来干嘛？
答案在扬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