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点外。
摸清是树妖作祟,陆恒祭出雪剑,灵力化成风在他四周流淌着,发尾飞舞。他以雪剑为笔,画出阵法,双眼微凝,启唇:
“破!”
当是时,雪剑爆发,风雪涌动刺入半空,树林娑娑抖动,弥合的结界被刺穿。
圆点内也立即刺出一柄长剑,与雪剑碰撞,发出一阵铮鸣。
结界在二神剑合力之下,破开一个大口子,紧接着,宁姝和徐辛夷前后跌出结界,结界里还有树根想冲上来,陆恒当机立断,用雪剑将它们削掉。
树根受阻缩回去。
结界弥合。
宁姝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撑着身体,喘气,她头发散乱,浑身汗水,衣着破好几个小口子,徐辛夷更是狼狈,胸膛衣服斜开,露出里衣白色料子。
陆恒扶起宁姝:“可无碍?”想到徐辛夷在场,加了一句,“老师。”
这一声也提醒宁姝,还得在徐辛夷面前装,她起身,整理衣衫,严肃道:“这结界中,还有万年前被封印的树妖,会伤及进秘境的弟子,宗门里没有发现么?”
陆恒虚心:“这是宗门疏忽,会尽快处理。”
徐辛夷捏着捭阖剑,他拉着衣裳,掩饰暴露的肌肤。
他眼角余光瞥见,宁姝正往前走,下意识抬头,这一抬眼,却和陆恒正正对上。
陆恒也在看他,若有所思。
不久后,明正宗从外面强行打开入口,被卷入秘境的弟子终于被带出去,部分弟子受伤,好在没有出人命。
掌门宣布,鉴于部分弟子受伤受惊,于七日后的吉时,再举行宗门大比,这段时间,则由长老消灭因封印松动而作怪的树妖。
薛若君身边,簇拥宗门弟子,他们的嘘寒问暖,让她热泪盈眶。有很多人喜欢她,才不缺一个左宁姝的关心。
尚云宗也派出头部长老,试炼秘境出事的第一时间,明正宗便通知尚云宗,此时,徐辛夷换身衣裳,尚云宗的人,来替他查看身体情况。
他正要离去时,却被陆恒叫住:“捭阖剑。”
徐辛夷回头,陆恒指指旁边:“借一步说话。”
这个面子,徐辛夷还是要给的,两人来到空地,他冷冷地扯了下唇角:“怎么?”
陆恒微笑,客气说:“老师性子不好,先前你们在结界里,没发生什么吧。”
似乎想到什么,徐辛夷蜷起手指,抬手放在唇下,声音冷淡:“没有。”
陆恒本是半信半疑,直到看到徐辛夷这样的反应,却笃定一定发生什么。
他了解徐辛夷,上回宁姝拿他的剑指他,他势必记在心里,这事不可能这么算了。
可从树妖的结界出来,徐辛夷却没找宁姝的麻烦。
陆恒心里咯噔,脸色一变:“你最好是。”
徐辛夷本就烦躁,听到陆恒这阴阳怪气的话,更添一把火,他哂笑:“怎么,你对你直系老师有意思?枉顾人伦的事,你也做得出来?陆君子。”
陆恒慢慢敛起笑意,漆黑的眼底一片冷清如霜。
往日他给人如月的温和,一刹那,只剩雪融后的骤冷。
他轻声:“你好好和神女在一起,不好么。”
徐辛夷更觉好笑:“真可笑,神女来找我,就是你引导的,陆君子,你这把麻烦往我身上推的癖好,是半点没变。”
陆恒:“你受用得紧。”
他明知尚云宗的企图,便顺水推舟,给他们这个机会。
自然是因为,他确信神女不会离开明正宗。
徐辛夷自认段数比不上他,他神色变换几番,几息后,他手指点点太阳穴,轻佻说:“假如你老师知道你面具下,是这副鬼样子,还会教导你吗?”
陆恒定定地看着他。
稍顷,陆恒温温一笑,俊美清雅,是明正宗上下敬重的师兄,是最有美名的神子,也是能胜任掌门之位的仁君。
他问徐辛夷:“你说,我什么样子呢?”
徐辛夷:“嘁。”
惯会装。
徐辛夷和陆恒都是神子,小时候生活过十年。
如今,陆恒得一个“君子”名号,徐辛夷却是“暴君”,但那十年截然相反,陆恒做过很多事,嫁祸给徐辛夷,徐辛夷百口莫辩,一次次不甘积累下,以至于,自己行事也放荡随性。
直到几年前,徐辛夷突然发现,君子美名都是陆恒的,别人提起捭阖剑,就是:“嗯,怎么说呢,脾气有点坏。”
“神子里,果然还是要看雪剑啊。”
他们如何评价他,他不介怀,只是他才想明白,从小他就被陆恒算计了。
人人道这厮是真君子,实际上,芯子都是黑的。
想到这样的陆恒,可能对教习有异样的感情,徐辛夷不由心情舒畅,教习和弟子,可是违背伦理。
那教习……真惨,徐辛夷想起她做过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心里火气交错,又有种难言的不甘。
为了压住那种不甘,他恶意地想,得亏她被陆恒看上,恶人自有恶人磨。
徐辛夷攥紧捭阖剑。
让她自个儿受陆恒的苦去吧,他是绝对会袖手旁观的,绝对。
宁姝出秘境后,回到百尺峰的屋子,换身衣裳。
这次意外,波及大部分百尺峰弟子,他们尚未归来,百尺峰上很是清静,宁姝推开窗户,用羽毛笔沾沾墨水,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白穆。
白穆倒不受影响,他脸上是兴奋的余红:“当时发现不对,我稳住底盘,运行基本功法,我真的没事!多亏你以前提醒我!”
宁姝欣慰:“有赖于你的努力。”
白穆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今天见到她了!可是人太多,我没追上她,她倏地就不见了,唉她修为肯定很高,不然我怎么总是没找到呢。”
宁姝:“你也在变强,迟早有一天,你能跟她表明你的心意的。”别的先不说,赶紧把鸡汤灌进去。
白穆握拳,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郑重点头:“好!”
“叮!【废柴少年逆袭记(完成度20)】20!”
宁姝打开面板一看,支线任务居然快一半,太省心了,她都没怎么行动。
要是主线任务也能像它这样乖就好。
说起主线任务,待宁姝独自关在房中,她用笔记下秘境中遭遇的环节。
红眼怪。
宁姝写下这三字,树妖说,是“红眼怪”把它封印起来的,而她身上有“红眼怪”的气息,才被锁定成为追杀的仇敌。
宁姝又去面板确定,第三位神子,司渡,神剑叫赤渊剑。
封印,血瞳,以“赤”为开头的神剑。
“原来是这样。”
宁姝喃喃,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有违和感的东西,确实有问题。
系统有点搞不明白,突然出没:“啥样啊?”
宁姝:“血瞳其实是第三位神子,司渡。青衣男子才是闻人辞,你带着不少玩家过这个关卡了吧,应该也清楚。”
系统:“……其实那些玩家,都选真神女这条线,你以为各个都和你一样,舍不得花9积分嘛?”
宁姝:“?”
系统道:“所以亲亲,你这条线是开荒线呢!”
宁姝:“哇哦,好荣幸,果然不花9积分一定是假神女的线哦,说好的50的机会呢?”
系统:“咳咳。”
被揭穿后,系统装死了。
宁姝倒是无所谓,这游戏的尿性她还不明白吗。
反正她也对魔尊披马甲了,现在是敌在明我在暗,完美。
眼下,她关好门窗,打开面板。
与【入梦】的小火柴人手指相互接触,下一瞬,她脚尖着地。
睁开眼睛,周巡一圈,这里还是那个由她改造过的,晴空碧海。
不一样的是,上次闻人辞挥手制造的白玉地板与桌榻,消失不见,只剩一地沙滩。
这回,那个玄衣男子,也便是真神子,司渡并不在。
宁姝不着急,她扯扯自己放下的鱼竿,发现鱼饵早就被鱼吃走了,剩下个银钩子而已,这鱼还挺狡猾。
性子随主人。
她又幻化出十多根鱼竿,排排放,然后盘腿坐下,挂上鱼饵,有些事,亲手做才有意思。
等面前出现一双描金黑色靴子时,宁姝刚串到第六根鱼竿,她拍拍身边的沙滩,道:“来帮帮我。”
身影坐下来。
他肩膀宽阔,仪态俊美,只是盘腿坐下,也有一种出尘感,那双赤红的眼瞳,凝视宁姝。
他道:“你又来了。”
宁姝放下手中忙活的东西,笑了笑:“你一直在等我吗?司渡。”
第三神子没有应答,他或许也说不清楚,这是不是等。
长达万年的沉睡,被打破过后,他并不讨厌,甚至,每天都会出来看一眼,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他便回去沉睡,反复下来,直到今天,发现海水重新在涌动。
如果这就是等待。
他垂下眼睫,灿烂明媚的阳光,让他高挺的鼻梁处,投下一块淡淡阴影,他唇色淡淡的,反而凸出唇峰漂亮的线条,像上天的应允下,被细细打磨出来的。
宁姝看着他拿起银色鱼钩。
紧接着,他用尖锐的那一个角,扎破自己的拇指,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来,沾湿鱼钩。
她吓一跳,连忙拿走他手上的鱼钩:“你做什么?”
司渡拇指上的伤口,很快愈合,留下一条缝隙。
他歪歪头,说:“它们会喜欢。”
谁喜欢什么?宁姝不太懂,自然,司渡也没解释,按闻人辞所说,司渡这是五感退化。
或许让他做一些事,刺激感觉,可能可以恢复。
宁姝想了想,给司渡准备了一个小桶,和一柄小铁揪,说:“你去沙滩上挖螃蟹吧。”
在她的设定里,沙滩上就该有膏脂肥美的螃蟹。
等宁姝串好鱼饵,她突然发现,挺久没听到司渡的动静,转头后瞧,便看男人蹲在地上。
小桶里的螃蟹,都溢出来了,好些螃蟹腿□□缠,走不动,也有些在伺机逃跑。
他一手扎在沙滩里,一动不动,不用看却知道螃蟹从桶里跑出来了,便用另只手把它抓回来,丢回桶里。
乐此不疲。
下一刻,却看他拔出插在沙滩里的手,五根手指上,挂满螃蟹,蟹钳夹着他的手指,他也没觉得疼,只是熟练地把螃蟹从手上弹进桶里。
宁姝:“……”
哦原来“它们会喜欢”是这个意思啊?
这是什么人形诱饵体质?
宁姝哭笑不得:“司渡,可以了!”
司渡闻声抬头,他提起那桶螃蟹,走到宁姝面前,宁姝伸出手,他要把桶递给宁姝,宁姝摇头:“给我看看你的手。”
司渡轻眨了眨眼,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抬起手,递过去。
宁姝问:“不痛吗?”
司渡血瞳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似乎在思考,疼痛是什么,宁姝叹气,仔细观察,在他手指上没看到任何伤痕,也是,梦境里的人事物,怎么会真的受伤。
然而,即使知道不会受伤,哪有人会那么随便,往自己手上扎伤口啊。
这约摸是一种以前的习惯。
就算不在梦境里,司渡也会往手上扎伤口。
为什么会习惯伤害自己呢。
宁姝循循善诱:“下次不要这样钓螃蟹。”
半晌后,司渡回:“唔。”
宁姝又幻化出火炉,只留下两只来做蒸螃蟹,其余的放走了,司渡盯着一群跑走的螃蟹,他皱着眉头,眼瞳沉沉。
宁姝好奇:“你在看什么?”
司渡侧过头看她,认真道:“它们横着走。”
宁姝:“……”
啊不行,有点可爱。
午后日光微醺,宁姝坐在榻上,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午睡吗?”司渡没有犹豫,他侧过身,轻趴伏在她身边。
过了会儿,他缓缓阖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是睡着了。
宁姝把玩着他的乌发。
青衣男子出现时,正好见到宁姝低头,她神色温柔如水,伸出手,捋顺司渡散落在肩头的头发。
黑色发丝从白皙葱指划过,一下又一下。
司渡眉宇舒展,似乎在这枯燥无味的梦境,里,又陷入另一层美好的梦境。
倒很是舒适。
青衣男子静静看了片刻,方才出声:“神女殿下。”
宁姝掀起眼皮子,斜看那位面容阴美的“司渡”,不,应当说,真正的闻人辞。
她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快:“你怎么出来了?”
闻人辞缓缓眯起眼眸。
哈,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