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怀拿着手里的两张纸仔细看完,心中默默祈祷郭老太太早日恢复健康,与颜二老爷颜二太太继续大战五百回合。
为了吵架而生的女人,永不服输!
这两张纸是珍珠送来的,至于来源......珍珠没有说,颜雪怀也没有问。
做为经历过两世生活洗礼的颜雪怀而言,人要学会装糊涂,诸事不用事事清楚,只要事事如意便可。
珍珠见颜雪怀没有表示,便说道:“玛瑙说,七爷已经派人去句容了,若是一切属实,如今天下太平,吕童生之死理应报官,吕家被夺走的家产也应该还回来。”
颜雪怀果然来了兴趣,问道;“如果一切属实,那是不是还要让吕英儿去句容打官司?”
珍珠摇头:“吕姑娘不用回去,让吕平与状师一起去便可。”
“状师?大魏朝还有状师?”颜雪怀一副没有见识的模样,她真不是装的,她真的以为那状师什么的,都是后世杜撰出来的。
珍珠忙道:“有状师,只是真正的状师很少,大多都是只会写写状子而已,恰好京城有一位状师,打过很多官司,是在刑部也挂上号的,七爷若是让他出面,想来他不会拒绝。”
这倒是,只要吕英儿没有说谎,这场官司就有的打,如果再有皇子出面,那位状师没有理由拒绝。
颜雪怀以为至少也要一个多月才有消息,没想到,几天之后,珍珠便把好消息带回来了。
当年害死吕童生的乡绅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儿子还活得好好的,并且还博了个善人的名声。
吕英儿气得咬牙切齿,当年就是那家的死老头子,要纳她去做姨娘的,父亲不从,他们勾结土匪,打死了父亲。
两天后,吕平跟随一位姓宋的状师离开京城,去往句容。齐慰听说以后,便让府里一位姓赵的幕僚跟随他们同往。
至于颜雪怀,她在听说那位状师姓宋之后,嘴巴便没有合上。
吕平离京的第二天,周大当家派人请的大夫终于到了京城。
这位大夫姓朱,已经年过花甲。年轻的时候,他被当地人视为疯子,因为他总是与疯子傻子在一起,人也疯疯癫癫,那时他说他是大夫,可是没有人相信,直到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山里有户人家有个疯媳妇,见人就打,朱大夫路过那个村子时听说此事,便提出可以免费为那家的媳妇诊治,听说不要钱,那家人便答应了他。
没想到只用了短短几日,朱大夫不但医好了那媳妇,还报了官,抓走了这家人。
原来这家的公公和丈夫为了钱财,诱杀了自家的一个亲戚,尸体埋在后院里,他们以为瞒过了家里的女人,却没想到,他们杀人的时候,被那媳妇看到,媳妇先是给瞒着,可是受不住心理的恐惧和良心的谴责,这媳妇便疯了。
朱大夫一举成名,后来衙门又请他帮忙参与了几个类似的案子之后,朱大夫能治疯病的消息便传扬开来,但他也不是次次都能治好,这些年来,治好的有,治不好的也有,周大当家觉得,阮娘子既然已经病了,就索性请朱大夫治一治,能治好当然好,若是治不好,也没有损失。
自从阮娘子到了京城,依然和在船上时一样,除了纪婆子和腊梅以外,她只见周弘一人。
而周万千和周小白,至今也没能见到自己的亲娘。
周小白正被功课搞得焦头烂额,他从小就没娘,加上又是个粗心大意的,从来也没有觉得没娘有啥不好的,现在听说他娘来了,又听说他娘有病,一时半刻不能见他,周小白压根没有觉得委屈,大手一挥,读兵书去了。
至于周万千,她的反应和周小白不同,她来找颜雪怀:“颜坏水,你说我爹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真的是我娘吗?”
“怎么,你不信?”颜雪怀错愕,周大傻子变了啊,终于学会用怀疑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了?
“我当然不信了!”周万千冷哼一声,“我和你说啊,我就怀疑我爹一定是外面惹了风流债,让人给缠上了,他担心两个妹子不答应,所以才撒谎,说那是我们的亲娘,哼,真当我和小白是傻子吗?我们才不傻,我们就是随了他而已。”
颜雪怀震惊,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你爹以前招惹过风流债,被人缠上过?”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以前在山上时,我还小,也没留心过,后来到了京城,整天听你们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觉得我爹八成也这样。”周万千说道。
颜雪怀......原来你怀疑你爹,还是因为我们。
终上所述,阮娘子的事,她的一双儿女根本没当回事,他们对这件事的关心程度,还不如颜雪怀这个看热闹的。
所以朱大夫去给阮娘子治病的那天,颜雪怀陪着李绮娘一起去了。
现在赐婚的圣旨已经颁下来了,做为正在待嫁的准皇子妃,颜雪怀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到处乱跑了,因此现在她出门,都是要戴上幂篱的。
别说,她还挺喜欢这种打扮的,仙气飘飘的感觉。
朱大夫到的时候,周大当家和李绮娘母女已经在周弘家门外等着了。
这里是周弘提前置办的一处宅子,没和陆二爷在一起,当时周大当家逼着他去许阳接阮娘子,他没有办法只能去接,临走之前,让陆二爷帮他买处小宅子。
这处宅子距离陆二爷住的那处很近,只隔了一条街,只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闹中取静,阮娘子来了之后便是住在这里。
周弘看到来了这么多人,有些为难,对两个妹妹说道:“家里地方小,你们若是全都进去了,我担心阿阮会受刺激,要不这样吧,哥请你们到前面的茶楼里坐坐,等到朱大夫诊治完了,我再带着他去找你们?”
周大当家和李绮娘互视一眼,两人只好答应,带着颜雪怀去了不远处的茶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周弘便陪着朱大夫和他的两名僮儿,一起来了茶楼。
周大当家关切地问道:“大夫,我大嫂的病情如何,可否能够医治?”
朱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老朽见过几例这样的病症,病患不发病时与常人无异,但是若发起病来,便有施暴行为,有那力气大的,几个人才能控制,好在令嫂弱质纤纤,身边又一直有人照顾,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众人默然,怎么没有酿成大祸,早就杀过人了。
朱大夫又道:“令嫂这病,需要慢慢诊治,她这是心病所致,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除了用药,还需有人开解她,不能让她再受刺激。”
谷芳</span>颜雪怀连忙让伙计送来笔墨纸砚,朱大夫当场开了一副方子,朱大夫把方子交给周弘,对他说道:“周老爷膝下可有子女?”
周弘一怔,忙道:“在下有一子一女。”
“有女儿啊,那很好,不知令嫒芳龄几何?”朱大夫问道。
周弘不知道这位老大夫为何问起自己的女儿,便道:“十六,不,十七了。”
朱大夫点点头,重又铺平一张纸,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写完,他对周弘说道:“尊夫人这病,需要有亲近之人时常开解她,缓解她心中的躁虑,老朽把注意事项写在纸上了,劳烦周老爷交给令嫒,让她按照老朽写的这些,与尊夫人相处,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或许要一年两年,甚至更长时间。”
周弘怔怔一刻,又看看纸上写的那些注意事项,他想到自家闺女,连忙问道:“大夫,这事一定要让我闺女去做吗?我不行吗?”
朱大夫反问:“周老爷与夫人伉俪多年,想来也曾开解过,可有见效?”
周弘摸摸自己的脑袋,无奈苦笑。
朱大夫笑着说道:“周老爷毕竟是男子,难免会不拘小节,而令嫒是年轻姑娘,温柔娴静,更能照顾母亲的情绪。”
送走朱大夫,颜雪怀连忙从周弘手里要过那张纸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唏嘘,若是换成吕英儿,或者唐茹,一定能按照这上面写的注意事项,即使不能做到优秀,也能来个优良。
可偏偏阮娘子的女儿是周大傻子。
颜雪怀很担心,让周万千去开解阮娘子,说不定会令阮娘子病情加重,母女俩在屋里上演全武行。
周大当家和李绮娘也有同样的忧虑,包括周弘,他们甚至不敢让周万千去试一试。
周弘叹了口气,说道:“阿阮喜欢腊梅,当年她为了腊梅,就敢和那拐子去拼命,我看她是把腊梅当成半个闺女了,我让腊梅照着这上面写的,去试一试。”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晚上,周万千跑来和颜雪怀一起睡觉,颜雪怀便说起今天朱大夫给阮娘子诊病的事,周万千眨着大杏眼,问道:“咦,你们都相信那什么阮娘子真是我娘?”
颜雪怀头疼。
“你该不会还是不相信吧,那小白呢,他相信吗?”
周万千拧着眉毛:“我当然不相信了,我问过小白,他说如果我相信,他就相信,我若是不相信,他也不相信。”
颜雪怀头更疼了。
“没错,我们,你大姑姑、你小姑姑,连同我,连同你爹、你小姑父还有小满,我们这些人,全都相信,阮娘子就是你和小白的亲娘。”
颜雪怀伸手从周万千头上拔下一根珠钗,说道:“看到这根珠钗了吧,这是你爹给你带回的那套珍珠头面里的吧,你以为那套头面是你爹给你打的吗?不是,这是阮娘子自己画的图样子,用自己攒的上好南珠,请了银楼打制出来的,你爹路过许阳时去看她,她便把这套头面交给你爹,让你爹带给你。
你说你爹从来没给你买过首饰,这是第一次,对吧?
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爹买的,而是你娘给你的,是你娘,你亲娘。”
周万千一把抢过珠钗,拿到头下看了又看,还是不可置信:“这真是我娘给我的?我真的有娘?”
“除了孙猴子,没谁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颜雪怀无奈地说道。
周万千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立刻来了精神:“你见过我娘吗?我娘是扬州瘦马吗?”
颜雪怀瞪她一眼:“我没有见过你娘,不过我知道你娘出身很好,她是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那咋就看上我爹了呢?眼瞎?”周万千更糊涂了,即使她爹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可她爹长得不好啊,脸上还有那么长的一道疤。
话本子里的大家闺秀,看上的都是小白脸。
她爹的脸虽然不黑,可也不白啊。
颜雪怀便把她听来的关于阮娘子的事,添油加醋,全都讲给周万千听了。
她讲得声情并茂,讲了足足一个时辰,嗓子都哑了。
其间,周万千拍了几次桌子,跳起来了好几回,差点就要提上刀出去拼命。
等到颜雪怀全都讲完了,周万千反而不喊不叫了,她怔怔发呆,忽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等她的哭声小了,颜雪怀递上帕子,周万千接过来,狠狠地擤擤鼻涕,说道:“我真不是人,我娘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却听信王招娣的话,以为她是扬州瘦马。”
颜雪怀还能说什么,算了,知道自己错了,已经是进步了。
第二天,周小白放学,就看到了等在书院外面的周万千。
姐弟两个跑到周弘的那处小宅子外面,想敲门,却又不敢,亲娘有病,不肯见外人,亲娘没有见过他们,说不定看到他们会发病。
这姐弟两个鬼鬼祟祟,以为没人留意,可是他们从书院门口走开时,就被齐慰和小满看到了。
今天有兵法课,齐慰上课后没有离开,在书院里喝了会儿茶,等到小满下学以后,父子俩一起回去。
小满:“这个时辰万千表姐应该是在千味居啊,再说,她平时不来接大白的。”
齐慰想得更多,这两个和自家的孩子不一样,自家两个孩子省心,这两个不省心,想想他们以前做过的那些事,齐慰决定,还是跟上去看看,这里是京城,可不能让他们再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