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追问,“那姐姐,可还怨我?当真不生我的气了吗?我只有姐姐一个朋友啊。”
言可辛扬着下颌,点了点头,“只要你不乱说话,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
“好,我都答应姐姐,只是……姐姐能不能像以前那样,还叫我阿年?大皇子听起来,显得两人格外生疏,姐姐就算不想履行承诺跟我好,但我也不想从此便和姐姐变得疏远,我不希望那样。”
什么叫她不想履行诺言?
说得她像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一样!
言可辛觉得对方得寸进尺,刚要说两句让他不要太放肆,结果就看到了对方湿漉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言可辛深吸了一口气,大度地挥了挥手,“好吧好吧,但是,你也不许在人前叫我姐姐,知道了吗?”
裴庆年乖乖应道:“知道了,姐姐,那姐姐是不是也要叫我阿年呢?”
“嘿?给点阳光你就灿烂啊?”
他委屈道:“可这并不是人前啊,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姐姐都不愿意吗?”
言可辛指着李三全和茴香,“你确定这里就咱们两个人?”
“他们不是人。”
李三全:“……”
茴香:“……”
言可辛:“……”
他缓缓勾唇,眉眼间闪着天真柔和,周围寒风呼啸,可他却依旧不受影响,哪怕忍不住发抖,还是那么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姑娘,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似的。
言可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在她早已忘记那段孽缘之后,少年如同柳树抽芽似的,已经成了翩翩少年,哪怕羸弱不禁风吹,身上的矜贵而又清澈的气质,依旧是那么令人瞩目。
若非眼神中偶尔露出的疏离坚定,她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皇上和殷皇后的儿子了。
说好的皇家无情呢?
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单纯憨厚种?
殷皇后那么不苟言笑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动不动就红眼睛的脆弱孩子?
她伸手,推了一下裴庆年,“你、你离我远点,不许那样看着我,没大没小的。”
她当真心大的把她当成了弟弟。
裴庆年直接被推到了树上,李三全被吓得不行,“殿下,您您您您、您没事儿吧?”
裴庆年抬手示意,“无碍……”说完,又看向了言可辛,“姐姐难不成,又是骗我的吗?难道想像那次一般,将我哄骗,待出宫之后,再不理会?”
言可辛还没见过这么磨人的少年,她摸了摸耳朵,别扭的叫了一声,“阿年……”
话音刚落,就感觉如释重负。
裴庆年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的不得了,“姐姐总是最好的那个人。”
她扬起了下颌,“我当然是最好的。”
有些事情,当真是熟能生巧。
言可辛叫了一句“阿年”后,再叫第二句,完全没有之前的别扭感,秉着对方就是个小屁孩儿的心理,她叫的越发顺嘴。
而且,能被堂堂皇嫡子心甘情愿的叫姐姐,就算以后被人知道了,也是件可以炫耀的光荣事呀!
只能说明,她实在是太厉害了!
裴庆年看着湖面上飘荡着的花灯,面色越发柔和,“姐姐想要放花灯吗?”
言可辛转过身,指着不知为何还在原地打转的三盏花灯道:“我已经和小姐妹放过花——”
“小表姐?”
“小表姐你还在这吗?”
不远处忽然传来顾初月的声音,连同着慢慢清晰的脚步声。
言可辛听到了小姐妹的声音后,就想去找她,哪知刚转身,袖子就被人给拽住了,一回头,就看到裴庆年死死抓着她的袖子不松手。
“???”
裴庆年低垂着眉眼:“姐姐不想和我一起放花灯吗?”
言可辛指着湖面,“我已经放过了,你快松开我,我表妹来找我了!”
“姐姐又要抛弃我吗?”
“小表姐?小表姐!”
顾初月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见离他们之近。
言可辛另一只手急得乱抓,心里不断默念:他是三皇子,还是个病秧子,不能打,一打没准儿就死了,她们一家子都得偿命……
她深吸几口气,准备把他扒拉开就走,可一对上人家泪光闪闪的眼睛,又有些于心不忍,索性实话实说:“你是大皇子,我是臣子之女,要是被人看到咱们单独在一起,不和规矩,最近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多一个,我娘还不得被活活气死?”
“风言风语?”
她一想起来就烦恼,“我爹给我定了桩婚事,我不同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外面都传开了,实在是烦人,早知道我就不进宫了。”
裴庆年慢慢松开了言可辛的袖子,善解人意道:“姐姐U,我不能再给姐姐添烦恼了,花灯这种东西,不放也没什么的,姐姐的名誉最重要,姐姐快走吧。”
言可辛对于对方的乖顺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时不待人,可不能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她敷衍的随便说了句“回见”,便赶快朝着声音方向而去。
裴庆年望着飞快消失的身影,如同梦境中的蝴蝶一般,化作仙子,飞向了人群,成了远处星星点点中的一抹流萤,成了梦中的一抹流光。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何为梦,何为现实,又有谁说得清呢?
裴庆年靠在了梅树上,身子半弯,望着天上漂浮着的大片乌云,忽然痴痴地笑了,过了须臾,这才向前走去,将随风飘落的梅花瓣踩入了泥泞之中。
李三全连忙跟了上去,“殿下,殿下您等等奴才啊?哎呦殿下您怎么往那边走啊,娘娘让您去赏花灯啊,一众皇子都在那呢,就差您了啊。”
裴锦年并未停下步子,只是道:“回去,去请太医。”
这一说,可把李三全给吓得不轻,“殿下,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少年背影消瘦,却挺拔如松竹。
月白色锦缎如同夜色中的一抹柔光。
李三全追的满头大汗,还是没有追上三皇子的步伐,后来实在是跑不动了,便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禁感叹:“刚刚咱家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