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着了一身水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绣云雾缭绕齐腰襦裙,对襟领口绣着燕衔枝碧波滚纹。
垂髻之上插了支粉晶嵌碧玺牡丹簪和一对嵌银珍珠绒花珠钗,白皙的手腕上分一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
一双杏眸含笑,梨涡若隐若现,额前的碎发随风微扬,显得少女越发娇俏。
似是深秋独开的一朵海棠,含着花苞,媚色中带着纯真,华贵却不招摇。
花园中似乎有公子发出惊叹声。
张慧儿等人则满脸的不相信。
这……这竟然是顾初月?
容貌未变,可气质却是似脱胎换骨般的变了。
李莹莹面色难看,忽然定睛一瞧,笑道:“还真是巧,这顾大小姐和慧儿竟穿了同一色的裙子。”
她说这话时的声音不小,引得这一块儿的人都暗地里望着两人对比。
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高低立下马上就见了分晓。
菱锦贵重,可于软烟罗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软烟罗一匹千金难买,尤其现在是有市无价,都城里有这种料子的,除了皇家珍藏,就只有老一辈夫人们的嫁妆里,会有这样的宝贝了。
张慧儿搭在石桌上的手,不由得慢慢缩紧。
这顾初月莫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姑娘,笑道:“顾大小姐真是出落得越发动人,比腹有诗书气自华更多了些灵动。”
李莹莹的脸色蓦地一变,跟张慧儿的脸色不相上下。
远处,文丝娆紧紧地跟在顾芳菲身侧,生怕掉队,心里既紧张又骄傲,不由慢慢扬起下颌。
见李莹莹一群人在往这边看时,微微一笑的示好。
顾芳菲见有不少公子哥的眼神似在看着大姐姐,不由蹙了蹙柳眉,小声道:“大姐姐,我们去别处逛下吧?”
“好。”顾初月也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
而文丝娆则叫住了她们,道:“表妹,你们先去,我去和友人打声招呼,便去找你们。”
顾初月迟疑的点了点头。
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小姐,文丝娆初来都城,哪里有认识的友人?
文丝娆今日一身藕荷色滚雪细纱齐胸襦裙,梳着端庄的坠马髻,眉眼间满是温婉动人。
身姿窈窕似风中弱柳,一看便是书香世家之女。
她一步步,走向了张慧儿坐着的地方,熟络的同她们拉手坐下,巧笑嫣然。
顾芳菲望过去,“表姐何时认识了张家小姐和李家小姐?”
人流中,有丫鬟端着糕点而过,顾初月随手捏了两块,“这谁哪知道呢,咱们快走吧。”
她们没在中心地段待着,反而沿着小路走,找到了一处幽静的亭子,不过里面,已经坐了人。
顾初月她们走近,发现不是外人,而是言云敬和言闻一,同无聊发呆的小表姐。
还未进去,言可辛就看见她们了,“快来!”
进亭后,顾初月便瞧见了靠在柱子旁的少年。
明明是来参加生辰宴,却穿了身玄衣墨袍。
身姿高大,银冠束发,单看背影便浑身透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倨傲阴戾的很。
只是不知他的左臂……有没有好些。
顾初月收回视线,从桌子上捏了块桂花糕,小口的吃着。
顾芳菲看了亭子四处,小声道:“仲庭表哥没……和仲逸表哥,没来吗?”
言云敬放下茶盏,道:“仲庭表哥现任都城守卫军的副统领,每日繁忙,自是来不了的,昨日,使节团来了消息,说南池国的商队已经到了洛阳,说是什么文化交流,仲逸同商队负责人是老友,陛下便派他过去交涉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再回。”
“这样啊……”顾芳菲垂着眸子,话尾不免有些失落。
顾初月则时不时的抬眸,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少年,不知在想什么。
亭子里一片安静。
言可辛觉得无聊极了,提议道:“初月,不如我们逃出去骑马吧,反正我娘在正厅和她的那些手帕交说话,一时半会估计顾不上我们。”
未等顾初月开口,言闻一便转身,面无表情道:“你还敢让她跟你去骑马?”
声音冷厉极了,一股压迫感袭来,言可辛撇撇嘴,没再说话。
那日的事情,言云敬多少也知道些,“小五,二叔那边可有查到幕后凶手?”
言可辛摇头,“没有,那人死的透透的,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原本神情恹恹的顾芳菲一听,道:“大姐姐,什么幕后真凶?什么死的透透的?你们在说什么?”
顾初月怕二妹妹担心,刚想三两句话忽悠过去,哪曾想小表姐一开口,噼里啪啦都说了出去。
“什……么!刺杀?!”
顾芳菲捂着嘴,不敢相信,“大姐姐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顾初月就知道,只要和二妹妹一说,她定会担心的不得了,安抚道:“幸亏一一搭救,我这不是没事吗?”
顺便,给大魔王拉了一波好感度。
顾芳菲擦着眼角的细珠,看了眼如冰般的少年,慢慢收回了视线。
言闻一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眼尾,靠在柱子上不说话。
冷峻如雕刻的面庞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顾初月抬眸,少年逆着光,就这么不动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脸红,“你……手臂还好吗?”
言闻一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亭子里的气氛变得怪异。
言可辛摸了摸泛凉的胳膊,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站起身道:“那什么,我想去那边转转,二哥,你陪我去吧。”
“好。”
临走前,言可辛连拖带拽的将仿佛不懂似的顾芳菲也拉走了。
细碎的声音渐行渐远。
亭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顾初月垂眸,双手捧着茶盏,不知要说些什么。
忽然,被一阵阴影笼罩。
再抬眸,言闻一已经坐到了自己身侧。
她动了动唇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道:“伤口疼。”
声音微哑,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她急急侧身,小心的掀开他的宽袖,布带捆绑的整洁,包扎完好,没有异味,没有渗出液,初步判断未感染。
她将袖子重新挽好,“伤口疼痛难免,记得按时换药……”
她欲言又止,“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否则你也不会受伤,都怪我使小性子了。”
言闻一眉间轻轻皱了下,忽然侧过身,展开受伤的手臂,“过来,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