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月掀着一双清亮的水杏眸,看向了桌边的男子:“发生什么事了,大门开着却一个在外面守着的人都没有?”
掌柜的抬着袖子擦擦汗,一脸的苦相:“大小姐,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这人来闹过几次了,仗着会一点拳脚功夫还打伤了店里的小厮,我怕他又要闹事影响了店里的声誉,这才让他进了内堂。”
男子听到这话后立刻反驳:“你胡说,我没有闹事,我只想赎回我压在这里的东西。”
顾初月没理他,继续问掌柜的:“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的一一道来:“两个月前,这位壮士来这典当了一把弯刀,一共当了三十两银子,当时说好是一个月后拿钱来赎,结果这位壮士三天前才拿钱来赎,按照典当行的规矩,超时未来赎的物品我们典当铺有资格售卖,超时来赎的要以售卖价格买回。”
男子皱眉:“签字画押前你没跟我说这个情况!”
掌柜的直起腰,一手捋着八字胡,小眼睛看了他一眼,摊手道:“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清楚,你不看怪谁啊?”
男子气急,站了起来,顾初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旁边战战兢兢的小厮们,眼睛一亮,身材高大,还会拳脚功夫。
掌柜的叫人拿来男子画押的纸张,不屑的哼了一声,男子上次来他直接用报官将他吓走了,根本没多理他。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男子自知没理,双手握拳,当时他急需用钱买药,没来得及看纸上内容,真是吃了疏忽大意的亏!
顾初月看他一副懊恼样子,自知理亏没再闹事,也是个磊落的。
她点了点头,朗声道:“掌柜的,那把弯刀如果按照售卖价,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算了算,道:“大小姐,要一百两银子。”
“什么!”男子惊讶。
顾初月微微一笑,伸出手,“掌柜的,把刀给我。”
掌柜的立刻把弯刀递到她手中。
弯刀看外表平淡无奇,拿在手中却出奇的重。
顾初月皱皱眉,她单手根本拿不动,转而丝毫不介意的把弯刀直接抱在怀里。
“典当行继续营业,外面不能没人看门,珍珠你去和掌柜的拿账本。”
说完,她坐在了刚刚掌柜的坐的位置上。
掌柜的生怕大小姐在他这小店里出什么差错,担心道:“小姐,要不我派两个小厮保护您。”
顾初月扫了一眼那些腿抖如筛的小厮,挑了下眉,笑道:“不用,我来解决。”
掌柜的只好一招手,叫人都出去了。
内堂中,现在只剩顾初月和那位男子。
“请坐。”
顾初月轻声道。
男子垂头坐下,将系在腰上的钱袋拿了下来,十分纠结。
顾初月怀里抱着弯刀,垂眸看着男子画押的纸张,抬头道:“张三宝?”
男子愣了一下,目光有些闪躲,随即道:“是我。”
这些细节动作通透落入了顾初月的眼中,她轻声道:“你不是。”
男子没说话。
顾初月一双杏眸仿佛有直击人心的力量,“你的真名叫什么?”
男子张了张嘴,可一个字都没说,继续低头不言。
顾初月也来了兴趣:“不能说真名,那让我猜猜你是什么身份,逃犯?流放边塞私自回城的奴隶?还是……罪臣之子?”
说到最后一个可能时,男子突然抬头,怒目圆瞪。
顾初月笑了笑,“看来我没猜错,只是罪臣之子敢回天子脚下,到底是何居心呢?”
男子低吼:“我不是罪臣之子!”
顾初月收回笑容,厉声道:“那你到底是谁。”
她掀着一双圆圆的杏眸,眉宇间却满是威严,周身的贵气令男子感到了压迫感,他皱眉低声反问道:“你是谁?”
顾初月毫不避讳:“我是都城殿阁大学士顾明远的嫡长女,顾初月。”
男子一听,满脸警惕,转身就要走。
顾初月轻轻一笑,那笑声恍若银铃,她用手指轻轻敲着弯刀的铁鞘,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弯刀对你很重要吧?”
男子转身,面带怒气,“顾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初月翘起二郎腿,手里抱着弯刀,眉眼弯弯,鲜少有几分洒脱的样子。
“罪臣之子,回到都城,冒险赎刀,这刀是黑金玄铁所制,军中少有的珍稀材料,可不是什么普通罪臣家就能有的东西,既然你不说,那让我再猜猜,你家以前是军中官儿吧?”
男子不说话。
顾初月将弯刀放到桌上,缓缓一笑:“我对你的刀不感兴趣,我可以把刀给你。”
男子摸着自己的钱袋,老实道:“我没有一百两银子,我只有三十两。”
“我可以替你出,我不但可以给你出这把刀的银子,还可以在这偌大的都城里给你一个容身之处,让你不用再流离失所,四处逃难,而我,只有一个目的,我身边需要一个得力的小厮,会武功的那种。”
她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从容淡定,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上位者的威严,令男子心中不由得产出一种信服感。
她说的都是男子现在正需要的东西,可是男子还是犹豫了,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你既然知道我是罪臣之子,为何还敢用我?”
她眉眼含笑,轻轻靠在了圈椅上,“你敢回都城,天子脚下,就证明你有不被人抓到的法子,我为何不敢用你?”说完,她话锋一转,“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我可不希望叫你一声三宝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叫谁。”
男子叹了口气,显然已经服气,抬手抱拳道:“我叫曾然烨,原军中曾参将之子。”
顾初月敲着弯刀的手指一顿,“曾参将涉嫌贪污倒卖朝廷弓弩,已经诛九族了。”
曾然烨面色悲痛,道:“我一直被养在乡下练武为参军做准备,由奶娘照顾,没人知道曾参将还有个儿子,后来奶娘病了,我迫不得已才把祖传的宝刀当了,换取银子,可奶娘还是……”
最后他没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顾初月也不由得好奇起来:“那你为何不带着奶妈远离都城,还要回来?”
白捡了一条性命,不是应该逃的越远越好吗?
说到这,曾然烨用力的捶了一下长桌,“我爹是被冤枉的,他对朝廷忠心耿耿,不过是被安泰推出去的替罪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