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跟在后面,在整个房间内环顾了一周,看不出有哪不对劲的。
“小爷,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一根女人的头发丝都没看见。”
聿执眼睛从那面墙上挪开,墙上贴着墙纸,什么都看不见。
“小爷,要不我们回去吧?”
男人没说话,高大的身影走到了窗户边上。
“许小姐反正已经回来了,就算知道了她这三年住在哪……”也没多大的意义吧?
他们已经跑了几个地方了,江怀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的希望一次次落空。
“江怀,你先出去。”
“是。”
聿执靠在窗边,房间朝阳,朝外面望去,漫天的景色融入眼底,他将窗户拉开,手臂撑在了窗台上。
他抽着烟,任由剧烈的烟味撕扯过心肝脾肺,他幻想着许言倾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到底是过得好,还是不好?
聿执抽完了一支烟,直起身时,看到窗户外面挂了个什么东西。
他定睛细看下,是一块木片。
聿执将手伸到外面,将那块木片强行从外墙上拽下来,上面还带了个钉子。
宗觞离开德川市时,让人把一切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封住窗户,封住许言倾的板子被一块块强行拆除。
钉子够坚硬,那些人动作又快,以至于谁都没察觉到,还漏了这么一小块。
聿执握在手里,那根钉子还在泛着冷光。
这可不是什么装修残留。
他目光变得尖锐起来,视线一寸寸扫过这个房间,一点都没有遗漏。
方才那么多房间他都看过了,为什么唯独在这儿逗留?
聿执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房间内贴着墙纸,但很明显,有一面墙上的墙纸花纹和颜色很突兀,它跟整个卧室的风格都是不搭的。
似乎,只是想掩盖掉什么而已。
聿执快步走过去,那面墙纸贴得很敷衍,并不是牢牢扒在墙上的。
他手指摸过墙角的缝隙,轻轻一拉,一个角就被撕开了。
他用力朝着旁边扯开……
聿执毫无准备,离得那么近,当密密麻麻的他的名字出现在他眼中时,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大步。
他眼里充斥着震惊,全身就跟被一根钢钉紧紧的,从头到脚给扎在了地上!
聿执。
墙上全是这两个字。
有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有心态崩溃时,刻得歪歪斜斜的,但每一个笔画都刻得特别用力,似乎恨不得挖穿墙体一样。
聿执呼吸越来越紧窒,仿佛一口气上不来了。
那些字突然束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它们罩在他的心头,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勒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他走上前两步,将手指覆在上面。
手指颤抖地滑过去,指尖陷进凹陷的墙体中,聿执的手碰触到那张摇摇欲坠的墙纸,他发了疯一样将它揭开,直到整面墙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这就是许言倾的三年吗?
聿执眼睛里烧灼着痛感,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他走上前一步,将双手按到了墙上,手掌一遍遍摩挲着,那些痕迹,粗粝至极,割着他的手疼。
他怨了她三年,殊不知这一千多个日夜,她是这么过来的。
聿执眼帘轻合,眼睛里割痛难受,他眼角渐渐湿润了。
他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墙上,门外
“小爷!”
他看到那面墙时,只觉浑身一紧,鸡皮疙瘩蹿了起来。
“怎么回事?”
聿执将手垂了下去,墙上多了几个血洞。
江怀忙将他的手拉起来,凹凸的指骨处都是血,皮也破了。
“把墙纸贴回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
江怀再次睨了眼那面墙,不知怎的,他心里跟着难受起来。
不用想都能知道,这肯定是许言倾刻的。
她如果好好的和宗觞在一起,她不可能刻了整整一面墙,都是聿执的名字。
“她在宗觞的眼皮子底下写了这些,姓宗的怎么没想方设法毁掉它?”
“怎么没有?”聿执望着那张墙纸,“很有可能,他交代的不止这些。”
许言倾被关押的时候,他由着她。
她满心期许聿执来救他,一遍遍刻他的名字,可是等了多少个日夜,她没等到聿执。
他就是要磨掉她的性子,磨光她的希望。
不过临走之时,宗觞是交代了的,一定要将整面墙都铲掉。
只不过干活的人拿了钱,却把事干了一半,铲墙多麻烦,买块便宜的墙纸一贴,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江怀看眼聿执的手,男人握了握手掌,有血顺着手背往下淌。
“小爷……”
屋里开着灯,但是光不算亮,江怀抬头时看到男人面容冷毅,眉骨刻出道道的阴狠。
光抚过他的面颊,江怀看到他眼角处,有泪意津津,还没等滑下来,聿执抬手擦掉了。
“我们走。”
他的声音,如夜凉后潭底深深处,最冷的水,江怀跟在后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走出房间时,外面的光亮了很多,男人俊脸微侧,江怀的心里一惊。
他看到聿执的眼睛微红,面颊上有明显的湿渍。
南淮市。
许言倾趴在床边睡着了,汪琳珊抬手摸了摸她的手,她突然就惊醒了。
“妈?”
“我嘴巴有点干。”
许言倾拿了水过来,小心地喂她喝了一口,“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烧得昏昏沉沉,出了好几身汗,这会总算舒爽得多了。
“你吓死我了。”
许言倾给她掖好被子,汪琳珊看眼窗外,天黑沉沉的。
“言倾,我看到我的外孙女了,多标致啊,像你。”
许言倾浅浅地笑开。“不像我,要不然我见到她的时候,不会认不出的,她还是像她爸爸。”
“那不管,你小时候也长这样的,只是大了后长开了……”
“好,像我像我。”
许言倾躺到床上,她靠着床头,双手抱住了膝盖。
聿执是不会管她的了,她知道。
她说的那番话,确确实实扎到他心里去了,没有一个人会在伤痕累累之时,还愿意顶着一身的伤回来的。